第58章涼月如幽島(2 / 2)

良久,薛懷朔往牆麵上一靠,難得露出些許懈怠神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一步一步下樓了。

老板娘正在櫃台後倒酒,很親切地和他打招呼。

薛懷朔心情很好,也回了個禮,才找了個小角落坐下。

他喝不慣酒,還是要了盞茶,很放鬆,沒想什麼深奧的話題,隻是喝著茶,看酒館裡的喧鬨,十分淺薄地存在於這個時刻。

但是很快樂。

有個老年男人,醉意挺重的,靠在櫃台邊上,嗓門很大,追憶以前的往事。他說起羅刹族在魔界的往事,說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鷹派和鴿派,大家都是好兄弟,一起去山上打黏鼻涕怪……

老板娘帶著微微的笑意,也不接話,就沉默地聽他說。那個老年男人喝了沒一會兒,就自己醉倒了,躺在一邊的軟椅上呼呼大睡。

有個男人高聲問“老板娘,你不是會算六壬嗎?給我們算一個吧!”

老板娘眼都不抬“你說。”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嗎?”

“會的哦。”

那男人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帶著醉意說“你騙人!”

老板娘把手裡的酒桶倒乾淨之後,把酒桶往腳下一放“那你問個屁。”

薛懷朔聽了一會兒,才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剛才那個劇毒蜘蛛的表演是鷹派組織的,表演中出了問題,那隻劇毒蜘蛛從舞台上爬了下來,差點蟄死一個鷹派的小孩。

旁邊有個鴿派的男人出手相助,直接將那隻蜘蛛給殺了,但是因為出手的時候沒注意,將整個舞台都毀了,還打傷了幾個鷹派的女人。

舞台的主辦方——就是那個高挑美豔、武器是傘的女人,認為他是故意借此機會殺掉這隻劇毒蜘蛛,順便泄憤傷人,於是就和他理論了起來。

這裡還有個背景鴿派的長老一直對這隻劇毒蜘蛛表演的存在非常不滿,但是因為它盈利很厲害,鷹派的長老拒絕撤掉這場表演,兩派在這個問題上一直在爭論,關係很僵。

而鴿派的男人認為我好心來幫你你還怪我?合著還是我錯了嗎?這隻蜘蛛早說了是隱患,你們自己出了問題還怪我?

理論過程中,兩人打傷了幾個來勸架的鷹派姑娘,最後□□味越來越濃,無可挽回地打了起來。

待會兒回去可以和師妹說,她好像很想知道。

薛懷朔覺得自己耳後的熱氣散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上樓,忽然看見有人招呼他。

是白天遇見的那個大胡子,還有他那個瘦高的朋友。

“大兄弟,大妹子呢?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喝酒啊?吵架了是不是?”大胡子非常自來熟,熱情地坐在他身邊“我和你說哈,小夫妻不要怕吵架,以後總歸是要過一生的,而且我大妹子性格多好啊,哄哄人家姑娘也就過去了。”

薛懷朔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麼老是笑,可能是因為那句“總歸是要過一生的”。

薛懷朔把杯子裡未喝完的茶給他看了看,然後從從容容地解釋道“沒有吵架,她累了,就先睡了。”

大胡子“嘿嘿”的笑,說“那就好。”

大胡子那個瘦高的朋友端著幾杯酒走過來,很不忿地小聲說“他們就會欺負蜘蛛,讓那隻蜘蛛自然生長,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人形了呢!”

大胡子小聲解釋道“我這位朋友,原型是蜘蛛。”

瘦高的男人雙手往下壓了壓“小聲點,現在他們看見蜘蛛就人人喊打,不要那麼張揚。”

說完他也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杯裡的烈酒,痛快地歎息一聲,然後說“我當年也有個妻子,可惜後來死得太早了。”

薛懷朔神色一正,說“節哀。”

瘦高男人有幾分麻木,搖搖頭“我也沒什麼感覺了,過去太久了,可能有兩三百年了。”

他又喝了一杯酒,說“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生病,病了十幾年,有一天就去了,走的時候還年輕。就是走之前兩三天都還好好的,新做了一雙鞋,說可以穿到明年,還說好了之後給我生個兒子,然後就死了。”

“女人,”他竭力想做一個憤慨的表情,可是失敗了,“女人都是騙人精。”

他悶頭喝完了杯裡的酒,揮揮手“算了算了,不聊不開心的,好不容易出來玩。”

薛懷朔不太會聊天,也不擅長與人交往,再加上他也不喝酒,和他們兩人坐在一起也沒什麼好說的,主要是在聽。

過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在這兒坐著他們還更不自在一點,索性隨便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大胡子和他的瘦高朋友卻好像誤會了,互換了一個“我們懂”的眼神,笑著說“新婚夫妻,可以理解,下次再約吧。”

薛懷朔搖搖頭,也沒有解釋,一路上了樓,推門進去見自己師妹果然已經睡過去了,笑得很甜,臉上紅撲撲的。

他盤算了挺久見到她的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麼,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也不覺得遺憾,隻是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看了一會兒,薛懷朔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覺得她這麼安靜地躺著,不像是睡著,倒像是……

死掉了一樣。

這個想法來得是如此迅疾迫切而又真實,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去探她的脈搏,察覺到鮮活的跳動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莫名其妙的聯想應該是剛才聽的那個故事導致的。

薛懷朔將之拋之腦後,迅速忘卻了,躺在她身邊,很滿足地伸手把人抱進了自己懷裡。

她還沒醒,隻是聞到熟悉的氣息,自覺地靠了過來,把臉埋進他懷裡,雙手在他腰上摸來摸去,最後摸到他的手,很安心地牽起來。

薛懷朔輕輕地在她耳朵上吻了吻,她鬢邊還有微微散亂的鬢發,他嘴唇碰到頭發,覺得有點癢,但是並不能阻止他在她耳朵上一連吻了好幾下。

他其實也還想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