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沉屙(1 / 2)

薛懷朔手上那串珊瑚手鏈是從江晚手上取下來的, 而江晚是從敖烈的姐姐敖淩那裡拿的。當初她得知敖淩的未婚夫身體不好, 將自己閒置不用的藥材送給了敖淩,敖淩就回贈了她一串手鏈,說這手鏈是多聞天王所贈,江晚既然要去北俱蘆洲,萬一有什麼事情需要人幫忙, 可以憑手鏈去見多聞天王。

薛懷朔哪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 他和每一個直男一樣, 雖然願意為了妻子去死,但是依舊記不住妻子的口紅色號和首飾類型。

他隻知道這串手鏈不是自己送的,所以想當然地把它解下來當作聊解相思的物品, 又怎麼能夠想得到這手鏈其實來自另一個男人?

多聞天王已經多年不見敖淩,更是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此情此景見到故人之物,一時心中不豫,猜測是敖淩將他昔年贈禮轉贈他人。

他自從擔任天王以來, 長居北俱蘆洲, 敖淩深居東海, 這兩個地方在地圖上簡直是對角線, 不要說再也沒有見過, 就是連彼此的消息都沒怎麼聽過了。

再說當初敖淩把門一摔說我們此生不複相見,她都這麼說了, 他也不至於沒骨氣到還去仔細打聽她過得好不好,哪怕遇見相關場合也會自覺避開,因此隻隱約聽說她訂婚了, 很低調。

父親有意無意提起過,當年意外之下吞下屑金丸的執明道長最近和東海走得很近,莫非……

多聞天王再仔細一想,想起在且安遇見的敖烈,當時他支支吾吾不說同行之人是誰,就算自己領罰也不願說,想必也隻有姐夫有這個待遇。

如此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必定就是如此。

可眼前的年輕男人分明相貌平平,雖說修為高深,但是是靠墮魔換來的,而且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凡世女子,看樣子極其親密,雖然口口聲聲自稱是兄妹,但喬前輩明明說那是她剛找回來的侄女。

在缺失重要信息、僅憑所知一二的情況下進行腦補的後果就是,多聞天王很快就拚湊出來一個十分狗血的背景故事。

“你放開她。”多聞天王簡短地說了一句,很快把說話對象轉為江晚:“他是騙你的,你和我回去,我帶你去找家裡人。”

薛懷朔覺得眼前這人瞬間登頂該殺之人榜首。

一上來就問師妹的手鏈,怎麼?難道你還認識這串手鏈?

他想到這裡,忽然又回憶起當初喬五兒說的那句“我們晚晚和星君之子有指腹婚誓,是星盤注定的”,一時間警惕心大漲,想說不定真是前緣注定,這手鏈就是多聞天王贈予他人,輾轉戴在了師妹的手上。

他目光極不友善,身後繚繞的黑霧正在拆解剛才吞下去的利劍,聽著像無數隻毒蜂競相流竄,沙沙作響。

“我不和你走。”江晚小聲說:“你是壞人。”

薛懷朔本來想著就算她動搖也不過是人之常情,萬萬沒想到她竟然直接一口便回絕了,似乎從不曾對自己起疑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我不是壞人,我是北俱蘆洲的多聞天王,倒是他是墮魔的魔修。”多聞天王一臉正氣:“更何況他毀約在先,拋棄妻子,挾持幼女,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現在被他騙了,才幫著他說話。”

多聞天王這番話卻是帶了私心的,他雖然致力公正端方,為人自勉,但多年不見故人,忽然聽聞音訊,心情複雜,不知是該幫她挽回婚約,還是該徹底推一把將這門婚事完全毀掉,是以話裡話外找不清定位,最後覺得唯一正確的事情就是將眼前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凡世女子就出來。

他話一說完,見麵前兩人表情同時變得古怪起來。

江晚把臉半掩了掩:“那個……我不是幼女,我好大了,而且哥哥對我很好的,他沒有虐待我。”

薛懷朔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眉頭一皺,隻當他不是認錯了人,就是一點判斷力都沒有把罪名全加在自己身上,見自己師妹從頭至尾一點懷疑都沒有,心下暗喜,想著便是前定的姻緣也不過如此。

他心裡有被堅定愛著的踏實,猙獰的執念和**一點點在消弭,身上的眼睛在緩慢消失,隻不過外麵罩了一層偽裝,看不到他身上那些血紅的眼睛閉上,血淚消失;隻能看見他背後繚繞的黑霧顏色在慢慢變淡,甚至邊緣隱約出現了赤金色。

多聞天王還要再說,但見她一副“你才是騙子我不和你走”的模樣,自己在修為招數上又無法戰勝薛懷朔,便也不再勉強,隻是歎了口氣,可惜道:“你自己的做的決定,你不要後悔。”

他自知無法戰勝薛懷朔,而且天王府附近並無強援,一定要強行留下他們並無勝算,便又禮貌地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執明道長,日後有緣再見。”

雖然嘴上如此說,但多聞天王已經暗暗下了決心,要請修為更高的仙官助陣,務必將此事了解。

多聞天王正轉身要走,忽然聽見薛懷朔冷冷地說:“你既然要走了,剛才帶過來的東西也彆落在我這兒。”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腳下的深藍色海水忽然騰空而起,挾著多聞天王剛才射空的那隻翎箭,以萬丈之威,赫赫像多聞天王擊去。

多聞天王終於動容,他以為薛懷朔剛才和他閒話良久隻是為了準備這一招,想必有石破天驚的威力,是要取自己性命,立刻起身疾退,可待退出一箭之地,那海水還是一浪更比一浪高,鋪天蓋地地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