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合一(2 / 2)

氣息逐漸恢複均勻後,虞珩望向紀新雪的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白日夢果然做不得準。

他日思夜盼等著與阿雪成親,怎麼舍得在成親後不理阿雪?

紀新雪這覺睡的遠比在太學時踏實。

直到新帝已經見完朝臣,親自來這邊找紀新雪和虞珩,紀新雪仍舊趴在桌上睡的香甜,絲毫沒有清醒的意思。

大步走進門的新帝扶起朝他行禮的虞珩,徑直走到紀新雪身側,垂目盯著紀新雪的側臉看了半晌,新帝轉頭去找紀新雪的宮女,“他昨日休息的不好?”

除了紀明通,其他人都沒有白日睡覺的習慣,除非是前昨日熬夜看了話本子。

角落裡的晴雲立刻答道,“回陛下,公主昨日正常洗漱睡覺,沒有熬夜。”

新帝挑起半邊眉毛。

他不覺得晴雲有膽子替紀新雪隱瞞他,既然不是熬夜,那就是有心事,“小五昨日去了何處?”

答話的人仍舊是晴雲,“昨日下學後,公主先是去寶鼎公主宮中,原本打算與寶鼎公主共用晚膳,淑妃娘娘卻派人去尋公主,公主便辭彆寶鼎公主改去淑妃娘娘宮中,陪淑妃娘娘用過晚膳後又與淑妃娘娘說了會話才回寢宮。”

“嗬。”新帝忽然發出聲冷笑,“又是鐘素?”

晴雲深深的低下頭,不敢輕易接話。

虞珩眼中閃過猶豫,也低下頭假裝自己不存在。

按理說晴雲提起鐘淑妃,他就該避嫌,但他真的很想知道紀新雪今日為何會如此異常。

新帝的目光在虞珩頭上的赤金明珠冠上掃過,並不介意虞珩在場,抬起手毫不猶豫的搭在仍在酣睡的紀新雪頭上,無情揉搓。

再困也不能白日裡睡,不然晚上又要睡不著,明日又繼續犯困。

“鳳郎!我要生氣了!”被當成麵團揉的紀新雪很快便有了回應,因為醒了但還沒完全醒,所以紀新雪錯將新帝當成虞珩。

紀新雪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虞珩便感覺到了來自新帝的恐怖目光,他下意識的為自己辯解,“我從未如此的粗魯的對待阿雪。”

新帝冷哼一聲,下手更加粗魯,直接將紀新雪的頭揉成鳥窩狀。

紀新雪忍無可忍,抓著新帝的手腕,憤怒的抬起頭,“鳳郎,你”

新帝似笑非笑的對紀新雪道,“不是虞珩,你很失望?”

紀新雪連忙鬆開抓著新帝手腕的手,勉強露出個笑容,“沒。”

這不是失望不失望的問題,是完全想不到新帝會如此幼稚,在他睡覺的時候,將他的頭當成麵團揉,硬是將他揉醒了。

但紀新雪沒膽子說實話,一時之間除了弱弱的‘沒’字,竟然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新帝坐在紀新雪站起來後空出的座位上,仔細打量過紀新雪後,視線在紀新雪腰間皺巴巴的荷包上多停留了一會,“你們來找我做什麼,投喂老虎?”

又在摸荷包,確定藥有沒有丟的紀新雪聽了新帝的話,臉隱隱有發綠的跡象,“阿耶!”

“嗯?”新帝看向紀新雪的目光浮現詫異。

惱羞成怒?

他轉頭看向正垂著頭站在不遠處的虞珩,“你有東西要拿給我賞玩?拿來吧。”

虞珩身形微頓,邁著格外沉重的步伐走向擺放著木盒的地方,剛走出兩步,忽然新帝道,“驚蟄,替鳳郎將東西拿來。”

眼角餘光發現驚蟄正走向放著木盒的地方,虞珩仿佛瞬間被打通任督二脈,一陣風似的刮到擺放著木盒的桌子處,捧起所有木盒轉身往新帝麵前走,期間數次看向紀新雪的後腦勺,試圖給紀新雪使眼色。

奈何紀新雪正因為新帝剛才那句‘喂老虎’生悶氣,根本就沒注意到虞珩。

無論虞珩走得多慢,終究還是走到新帝麵前。

新帝將虞珩緊繃的臉色儘收眼底,語氣難掩笑意,“先將最下麵的木盒給我,我看這個盒子順眼。”

虞珩頓時僵在原地,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憐。

他通過紀新雪的反應,察覺到紀新雪想要來鳳翔宮卻不想讓彆人知道自己想來鳳翔宮。

所以虞珩才會將專門為紀新雪帶進宮中的東西,說成是要請新帝賞玩,順理成章的帶著紀新雪來給新帝請安。

虞珩本以為紀新雪來了鳳翔宮,就要與新帝說正事。

能讓紀新雪如此謹慎的事可定不是小事,新帝被紀新雪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後,可定會忘記他和紀新雪是為何來鳳翔宮。

隻要新帝看他送到鳳翔宮的東西時,他本人沒在新帝麵前,最多就是再多抄幾倍的六部卷宗。

沒想到紀新雪賭氣不願意說話,新帝竟然主動提起要看他帶入宮的東西。

“陛下。”虞珩艱難的自救,“最上麵的盒子中是塊山水玉佩,乃是昔年南詔進攻的料子,由江南大師親手雕製。您不如先賞玩山水玉佩。”

如果新帝沒有不為外人所知的奇怪癖好,這塊山水玉佩應該是新帝唯一能賞玩的物件。

“嗯,拿來給我看看。”新帝朝著虞珩伸出手,目光再次略過被壓在最下麵的木盒。

虞珩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將裝著山水玉佩的木盒遞給新帝,絞儘腦汁的回想當初與山水玉佩共同送到他手中的信上是如何誇讚這枚山水玉佩,趁著新帝不注意,頻頻看向始終不說話的紀新雪。

紀新雪收到了虞珩的目光,但他心中也有鬼。

新帝剛才那句無心的‘喂老虎’又提醒他,隻差一點,他就會親手端著蔣家和德康長公主精心為新帝準備的藥遞給新帝。

這讓紀新雪產生仿佛已經做了錯事的錯覺,根本就提不起勇氣與新帝說話,更不知道要怎麼與新帝說荷包裡的瓷瓶和藥丸。

可憐虞珩從來都是聽人介紹玉佩是什麼玉,由哪位大家雕刻的人,此時卻不得不絞儘腦汁的搜刮言語,用來讚美正在新帝手中的山水玉佩,生怕新帝會對山水玉佩失去興趣,想要看下麵的木盒。

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在虞珩逐漸詞窮的時候,新帝徹底失去看虞珩賣力讚美山水玉佩的興趣,十分給麵子的將山水玉佩係在腰間,笑道,“好,再看看彆的東西。

虞珩勉強偽裝出來的從容徹底破功,目光呆滯的望著剩下的木盒徹底放棄掙紮。

新帝被虞珩消沉到呆滯的表情逗得大笑,隨手拿起個木盒打開。

是支做成桃花模樣的絹花,花瓣是由粉紅到桃紅漸變的顏色,花蕊既有各色米粒大的琥珀也有同樣大小的紅珊瑚,無論是材料還是類似真花的程度都能稱得上是絹花中的上品。

哪怕是宮中的匠人,也未必能做出如此佳品。

確實是值得賞玩一番的稀罕物件。

但新帝想不通,這種東西為什麼會由小輩送給他賞玩。

虞珩不敢多看新帝完全僵硬的笑容,又對紀新雪使了個眼色。

紀新雪最好有話現在就說,新帝打開越來越多的木盒,隨時都可能拂袖而去。

可惜紀新雪正沉浸在心事中,又沒接收到虞珩的目光。

新帝意味深長的覷了眼虞珩,將裝著桃花絹花的木盒合上放在一邊,又隨手拿起個木盒打開。

很好,這次不是絹花,是個鑲滿珍珠的華勝。

新帝饒有興致的將華勝拿在手中,慢悠悠的道,“給我賞玩?”

虞珩低著頭,不肯吭聲。

紀新雪終於在寂靜中突然響起的聲音中回過神,抬眼就看到新帝正舉著小巧卻不失貴氣的華勝仔細賞玩的樣子,頓時被震在原地。

他借著寬大的裙子遮擋,悄悄彎腿,不停轉換角度後終於在某個瞬間對上錯位,看到華勝仿佛是戴在新帝頭上的模樣。

新帝似乎察覺到不對勁,忽然抬起眼皮看向紀新雪。

正做虧心事的紀新雪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在此時此刻最為虧心的兩件事中毅然決然的選擇前者,眼淚不受控製的順著眼眶落下,“阿耶,我她犯了大錯。”

紀新雪推開來扶他的虞珩,粗魯的抹著眼淚撲到新帝腿邊,抱著新帝的小腿掉眼淚。

他沒有想要以眼淚換取新帝心軟,從輕處置鐘淑妃的意思。

隻要想到如果鐘淑妃沒有臨陣犯蠢,真的按照德康長公主的吩咐去做,可能導致的後果,他就無法忍受心中的痛苦。

屋內的宮人從紀新雪開始掉眼淚,就陸續退了出去,隻剩下鬆年和驚蟄。虞珩頂著新帝的目光立在原地,不肯移動半步。

好在新帝隻是看了虞珩幾眼,並沒有非要將虞珩攆出去的意思。

他將珍珠華勝隨手放在一邊,彎腰用袖子給紀新雪擦淚,嗤笑道,“看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到底是誰犯了錯?”

紀新雪打了個哭嗝,在新帝的嘲諷下冷靜下來,他紅著眼眶看向虞珩,啞聲道,“鳳郎,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與阿耶說。”

鐘娘子犯蠢事小,蔣太後和德惠長公主的陰謀才是大事。

他等會與新帝說的話,連紀敏嫣和紀璟嶼都不一定會知道,虞珩最好也彆知道。

少知道這些事,才能儘量避免被牽扯其中。

虞珩點了點頭,再也沒有麵對新帝時的倔強,無聲對新帝行禮後,立刻轉身離開。

房門再次被關上,紀新雪用力抱住新帝的小腿,抓著已經麵目全非的荷包舉到新帝麵前,將他昨日與鐘淑妃的對話中有關德康長公主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告訴新帝,包括鐘淑妃是如何被德康長公主說服,以及荷包裡的瓷瓶中是兩個一半的藥丸,缺少的兩個半丸已經被鐘淑妃服用。

最後,紀新雪才俯在新帝膝頭,哭著將德康長公主是如何教導鐘淑妃給新帝下毒的過程說出來。

他沒說鐘淑妃為什麼會讓他知道藥的存在,如果新帝問他,他絕不會有半點隱瞞。

新帝的手順著紀新雪的發根梳到發尾,逐漸將紀新雪被他揉的亂糟糟的頭發梳順,目光明明滅滅最後皆化為嘲諷,語氣中卻是無奈,“你又沒做錯,哭什麼。”

紀新雪搖頭,眼淚流的更凶。

如果不是他,鐘淑妃不會那麼輕易被德康長公主蠱惑。

新帝隨手將紀新雪塞到他手中的荷包放到窄桌上,繼續哄紀新雪,“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動鐘氏的妃位,最多像當初在王府一樣,將她圈在蒹葭宮中,從鐘家抱個女孩陪她如何?”

紀新雪原本還隻是默默流淚,聽了新帝的話,頓時變成低聲嗚咽,心中對蔣家和德康長公主的憎恨直線上升,連帶著對始終懷揣愧疚的鐘淑妃也多了絲恨意。

這些人差點讓他再也沒有臉麵出現在阿耶麵前。

新帝臉上的無奈更甚,拉長聲音道,“你想怎麼樣?”

“我我要將這藥砸在德康長公主和蔣太後臉上!”紀新雪咬牙切齒的道,他沒臉替鐘淑妃求情,無論新帝如何責罰鐘淑妃都是鐘淑妃罪有應得,但他更憎恨蔣太後和德康長公主。

如果沒有這兩人,以鐘淑妃的膽量和腦子,這輩子都不會生出給皇帝下藥的離譜念頭。

新帝被紀新雪前所未有的凶狠模樣逗得笑出聲,“好,年前定會滿足你,彆哭了。”

紀新雪瘋狂搖頭,蔣家有蔣半朝的渾稱,怎麼可能輕易被撼動?

他終於從新帝腿上抬起頭,睜著通紅的眼睛望著新帝,眉眼皆是認真,“不能衝動。”

新帝側頭看了眼,扯出原本墊在珍珠華勝下的細布給紀新雪擦臉,“是他們衝動。”

見紀新雪被他的話吸引注意力,終於不再抹眼淚,新帝露出滿意的笑容,將金吾衛正在查的女官和太監與蔣家人的牽扯告訴紀新雪。

從前沒見過小五哭,沒想到哭起來竟然比小四還要嚇人,讓人擔心他隨時都會哭的昏厥過去。

紀新雪順著新帝的引導往下思考。

蔣家自認為被莫岣認定為毒害先帝的罪魁禍首,緊接著黎王因為個小妾幾乎與蔣家撕破臉皮。

昨日蔣家和黎王還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

今日蔣家已經將黎王曾送到蔣家的所有禮物都翻找出來,命人丟黎王府的大門處,蔣太後更是親自發懿旨稱黎王不孝,不允許黎王再喚她阿娘。

紀新雪不覺得蔣家有察覺到自己可能要完,提前與黎王徹底撕扯開,免得連累黎王的好心。

他在新帝的暗示下試探著開口,“蔣家準備讓黎王背鍋?”

新帝露出孺子可教的滿意笑容。

“怎麼背?”紀新雪覺得事情的發展正逐漸超出他的想象。

新帝目含責備的看著紀新雪,很不讚同紀新雪隻知道問卻不思考的行為,看在紀新雪剛哭過的份上才肯理會紀新雪。

“蔣家做了些證據,能證明太監身後的人自始至終都是效忠於黎王,女官和已經被抓去金吾衛衙門的蔣家旁支也是聽從黎王的命令行事。”

紀新雪覺得他的腦袋有些不夠用,好半天才捋清邏輯。

莫岣隻是懷疑蔣家是毒害先帝的罪魁禍首,蔣家察覺到這點後,先是試探黎王,在黎王表現不合格的情況下,立刻給黎王安排證據確鑿套餐。

如果沒有意外,莫岣會順著蔣家的安排一路往下查,最後發現黎王才是毒害焱光帝的罪魁禍首,蔣家清清白白隻有委屈。

為了達到最佳的洗白效果,蔣家說不定還會表演大義滅親,提供定案的關鍵證據。

黎王沒什麼可憐的地方,蔣家的手段也過於無情。

發現自己可能被冤枉後,第一反應不是伸冤,而是將罪名栽贓在彆人身上,徹底杜絕再有人用這項罪名冤枉自己的可能。

紀新雪搖了搖頭,對蔣家的厭惡更深,啞著嗓子問道,“難道黎王早有防備,會反咬蔣家?”

否則距離過年已經隻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蔣太後和德康長公主怎麼可能任由他往她們臉上砸東西。

新帝抬手掐在紀新雪的臉上,神色嚴肅的道,“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不能讓小五養成隻會問不去想的習慣。

問出來的知道,還不如不知道。

始終不知道,起碼不會麵臨突然被信任的人欺騙,犯下大錯的風險。

紀新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乖巧的保證,“我保證不會繼續追問。”

新帝滿意的點頭,眼中浮現嘲諷,“想要黎王反殺,除非準他可宮中佩劍行走。風險太大,不值得。”

紀新雪急得直撓頭,掰著手指頭數有可能在年前搞垮蔣家的人。

蔣家做出的證據天衣無縫,莫岣會堅信凶手是黎王與蔣家無關。

黎王沒能力反殺蔣家。

他剛才請新帝不要衝動的時候,新帝說是‘他們’衝動。

他們究竟是誰?

紀新雪還想再問,新帝卻先發製人,“剛才是最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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