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三合一(1 / 2)

考慮到紀璟嶼在靈州獨木難支,隨時都可能麵對更大的困難。虞珩和紀新雪雖然極不願與對方分開,卻沒有耽誤趕路。

紀新雪又與虞珩同行三日,在即將到達岐州時停下腳步。

按照他們原本計劃去尋紀璟嶼的路線,虞珩會順著岐州北上,路過涇州、原州到達靈州。

奉天城外十裡長亭,紀新雪負手而立,久久望著虞珩離開的方向。

宣威郡主小心翼翼的觀察紀新雪的表情。

今日的紀新雪,是個讓宣威郡主覺得完全陌生的人。

穿著朱紅色長袍,頭戴明珠發冠的少年郎腰背挺直,眉宇間皆是沉靜的銳利。

即使早就知道安武公主是郎君而非女郎,突然見到紀新雪改變穿著的宣威郡主,仍舊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她的記憶真的沒有出錯?

如此俊美風流的少年郎,怎麼可能是長安第一美人。

“你要是舍不得就追上去,再送襄臨郡王幾日。”宣威郡主小心翼翼的提出建議。

雖然沒在紀新雪臉上看到任何類似傷心的情緒,但宣威郡主能肯定,紀新雪的情緒遠沒有表現出的平靜。

“不必。”紀新雪哂笑,毫不猶豫的拒絕宣威郡主的好意,率先轉身走向牽馬等待的金吾衛。

此時因為不舍送到岐州。

然後呢?

再因為不舍送到涇州、原州、甚至是靈州?

長平帝雖然不許紀新雪去靈州,但也沒讓紀新雪立刻回長安。

紀新雪和宣威郡主在奉天停留半日,本打算像之前在華州、華陽等地那般遊玩,仔細感受奉天與其他地方的不同。

然而僅僅過去半日,紀新雪就深覺無趣,忽然沒了遊玩的興致。

翌日,紀新雪和宣威郡主悄無聲息的返回長安。

他們踩著二月的尾巴到達鐘淑妃所在莊子,看到又醜又禿的小孔雀。

又過半個月,朝臣終於在京畿各地突然同時對百姓講解新政的時候,驚覺長平帝想要改稅製。

剛因為是否施行新政之事塵埃落定而平靜下來的朝堂,再度混亂不堪。

這是長平帝登基以來,受到來自朝臣的阻力最大的時刻。

當年‘蔣半朝’還在的時候,世家要與‘蔣半朝’爭鋒,沒有投靠‘蔣半朝’的朝臣看長平帝奇貨可居。長平帝雖然會受‘蔣半朝’的壓製,但朝堂從來不曾缺少為他說話的人。

‘蔣半朝’倒下,白千裡帶著先帝心腹歸順,長平帝數次梳理朝堂提拔心腹,威嚴越來越重。

年初長平帝想要推行新政的時候,朝臣們雖然屢次阻止,但皆是勸說,從未有強迫長平帝改主意的意思。大有長平帝問他們的意見,他們必然不會同意,如果長平帝直接下旨,他們也不可能抗旨不遵的意思。

因為長平帝非要朝臣們‘心服口服’,是否在京畿推行新政的事,才會遲遲無法塵埃落定。

陡然驚聞新政的具體內容,朝臣們態度立刻發生改變。

新政不是簡單的‘改稅’,幾乎是將已經施行近千年的稅法徹底推翻,重新建立。

一千八百年前,薑朝製定‘人頭’稅。

此後無論經曆多少個朝代,有多少帝王試圖改稅,皆是改變稅種、稅額或是其他限定條件,從未有人想要改變稅收的本質。

京畿衙役們對百姓講解的新稅法卻是‘土地’稅和商稅並行。

兩者的區彆在於,同樣是五口人家。

前者是遠近聞名的富戶,家中有良田二十傾。

後者隻是普通村民,家中滿打滿算隻有百畝地。

按照‘人頭’稅,兩戶每年需要交給朝廷的稅數額一模一樣。

按照‘土地’稅,前者擁有的土地是後者的千倍,交稅的數量也是後者的千倍。

如果是在縣城或府城,便以全家做長工或擺攤的五口之家和開酒樓的五口之家為例。

按照‘人頭’稅,兩戶每年需要交給朝廷的稅數額一模一樣。

按照‘商’稅。

做長工的人無需交稅,擺攤按照位置交稅,最差的位置每隔三日隻要一枚銅板,最好的位置每日五枚銅板。

開酒樓的人以賬冊上的流水,按照特定的比例交稅,數額遠超擺攤。

以衙役為百姓舉例時的算法,後者每年交稅的數額至少是前者的幾十倍。

隻是家底相差懸殊的百姓便能有如此大的差距,更何況是與百姓相比,家底極豐厚的朝臣們以及他們的家眷?

不僅以崔太師和英國公為首的世家悔不當初,生怕會因為這件事被整個朝堂和所有寫下萬民請願書的人記恨,日日夜夜請求長平帝取消新政。

白千裡、司徒、司空等人皆不肯表態,任由他們的門生故舊在大朝會對長平帝以死相逼。

就連從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無條件站在長平帝身後的宗室和勳貴,也不約而同的在朝臣們為改稅抗議時保持沉默。

紀新雪聽聞長平帝的困境,曾想悄悄溜回長安。

作為已經在安業的商洛施行過新政,切身實地的感受過各種阻力和驚喜的人,他早就考慮過大規模推行稅改時可能遇到的種種阻礙。

如果他能和朝臣們當麵對峙,定能在大義方麵占據上風,緩解長平帝的壓力。

可惜紀新雪還沒看到長安城的大門,就在半路被金吾衛攔下。

長平帝為了哄他暫時不要回長安,甚至允許他帶鐘淑妃去安業和商洛遊玩。

紀新雪無奈之下隻能原路返回,每日根據從長安傳到莊子的最新消息,寫封出主意平息朝臣情緒的信,令金吾衛送回長安。

長平帝每日都會給紀新雪回信。

但凡采納的建議,皆會在幾日後告訴紀新雪具體的效果。沒有采納的建議,也會告訴紀新雪為什麼沒有采納。

除此之外,長平帝還會在信中為紀新雪布置功課。

內容大多與朝堂相關。

如朝臣甲和朝臣乙狼狽為奸,影響朝臣子、午、卯、酉,令紀新雪想辦法讓朝臣甲和朝臣乙分道揚鑣,最好能反目成仇。

無論紀新雪出什麼主意,長平帝都會讓紀明通去實踐,過程中免不了意外橫生、雞飛狗跳......好在長平帝無所不能的人設從來不崩,總是能及時為他們收拾爛攤子,用令人回味無窮的精妙手段,將已經慘不忍睹‘九連環’變回原樣。

隨著紀新雪和紀明通的友誼小船在粉身碎骨和乘風破浪之間反複橫跳,紀新雪為長平帝出的各種主意被采納的概率越來越高。

久而久之,雖然長安的大朝會、小朝會仍舊每天吵的天翻地覆。朝臣們輪番脫帽、去衣、撞柱,無所不用其極的試探長平帝的底線,堅決抵製長平帝想要推行新政的想法。

紀新雪卻不會再因為這些消息煩躁。

四月,朝臣們再也想不出新的說辭反對長平帝推行新政時,長平帝才拿出紀新雪第二次去封地巡視,在商州、安業改稅的成果。

看到整齊羅列在木箱中的賬冊,朝臣們更深刻的認識到長平帝的決心。

推行新政對長平帝來說不是心血來潮,是謀劃已久。

這是對他們來說,最壞的處境。

喧鬨的朝堂忽然變得安靜起來。

朝臣們不再做無用功,逐漸恢複氣度和從容,暗自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安業和商洛的賬冊上,試圖從‘本質’否定新政。

與此同時,安武公主四個字悄無聲息的在朝臣們心底落下厚重又清晰的烙印。

同月,紀新雪終於收到虞珩的信。

不是一封信,是在路上積攢整整半個月的信。

虞珩在信中告訴紀新雪,去靈州巡視封地與去商州巡視封地是截然不同的經曆。多年的默契讓虞珩不用詢問就能知道紀新雪最關心什麼事,寫在信上的每句話都能恰到好處的牽動紀新雪的心神。

紀璟嶼很好,雖然趕到靈州就遭遇刺殺,但他沒有受傷,也沒有因此受到驚嚇,反而因為這件事意外得到北疆武將的認可。

作為長平帝的嫡長子,紀璟嶼雖然幼年時受到生母的影響良多,以至於天生溫吞善良的性格再也無法糾正,但他同樣憑借十幾年如一日的勤勉,成為嫡長子中的‘六邊形戰士’。

遇到刺殺後,紀璟嶼立刻增加每日練武的時間。他身形高大又有堅持不懈的基礎,很快就引起了北疆武將的注意。

北疆武將首先是虞朝的朝臣,還是因為長平二年成功伏擊突厥,對長平帝忠心耿耿的朝臣。

他們對紀璟嶼的不滿,隻是下意識的看不起柔弱的人而已。

見到紀璟嶼並非他們所想的那般不堪,北疆武將不僅立刻對紀璟嶼改觀,還爭搶著教紀璟嶼‘殺招’防身。

以紀璟嶼的好脾氣,隻要沒有利益衝突,沒人會覺得他討厭。

隻過了半個月的時間,紀璟嶼就在軍營中多了十幾個‘阿兄’。

看到這裡,紀新雪忍不住搖了搖頭,暗自慶幸虞珩及時趕到。

如果紀璟嶼是普通皇子,彆說在軍營中有十幾個‘阿兄’,就是有幾百個‘阿兄’也沒什麼問題。

可惜紀璟嶼不是普通皇子,他是長平帝的嫡長子,未來的太子。

他可以禮賢下士,但不能沒有威嚴。

這不僅對紀璟嶼不利,對北疆武將們也沒有好處。

相比之下,從小就頂著小郡王的名頭在各色目光中長大的虞珩,遠比紀璟嶼懂分寸。

虞珩和紀璟嶼在靈州王府休養七日,順便等待李金環和林蔚追過去。又去軍營中停留七日。

最後偶一封信寄出的時候,虞珩和紀璟嶼已經離開靈州,借口想要巡視長城,實際卻是開始‘尋寶’。

兩個月之內,至少能知道‘藏寶圖’上標注的地點曾經是否存放過寶物。

除此之外,虞珩還會在信中詳細寫下他趕往北疆的路上和在北疆見到的風土人情。

看著信上的文字和信封內附帶的各種簡筆畫,紀新雪仿佛正在親眼見證虞珩的所見所聞。

紀新雪轉頭看向窗台上仍舊醜的可憐卻不怎麼禿的小孔雀,在空白宣旨的角落畫下小孔雀的模樣。

因為每日都會給虞珩寫信,從昨日到今日也沒什麼特殊的事發生。

紀新雪畫完醜孔雀後沉吟半晌,在大片空白的地方畫了支瑰麗精美的孔雀琺琅,仔細標注大小,剛好能係在腰間。

他在宣紙的末尾問虞珩喜不喜歡琺琅孔雀。

如果虞珩喜歡,他就讓安業琺琅窯的匠人照著圖紙燒製出兩隻最完美的琺琅孔雀,他和虞珩每人一隻。

得到否定的答案,他也會讓人將圖紙送去琺琅窯,隨便琺琅窯的人用來燒製腰墜或首飾、銅牌。

想著虞珩離開靈州後,他們的通信會變得更加困難,完全不能確定是哪封信先到,紀新雪特意在信的末尾寫下日期。

半個月後,紀新雪從朝堂得知虞珩‘尋寶’的戰績。

‘靈王和襄臨郡王圍獵時掉入地洞。因為洞口又深又小,即使有護衛在上麵扔繩子,下麵的人想要上去也不容易,襄臨郡王便想將隨身的佩劍插入石壁中借力。沒想到隨手揮劍,竟然將石壁鑿碎,露出石壁後整齊疊放的金磚。’

因為還沒收到虞珩的信,紀新雪無從得知這個故事是否真實。

彆人都在關心襄臨郡王隨手挖出多少金子,隻有紀新雪在後怕。他暗自慶幸金磚摞的夠結實,沒順著虞珩鑿破的地方砸出來。

否則......以虞珩身上的玄學,紀新雪合理懷疑,金磚的數量足夠將當時正掉入地洞的虞珩和紀璟嶼活埋。

相隔三日,紀新雪收到虞珩的信。

虞珩在信中告訴他,掉入地洞和找到金磚的過程都是意外。

熟知北疆地形的老兵根據藏寶圖推測出的藏寶地點,不是他們找到金磚的那座山。他們當時隻是想要經過那座山,去另外的山頭挖寶。

因為山上突然起濃霧,虞珩才會不小心踩入金吾衛沒有發現的地洞,紀璟嶼想要拽住虞珩卻沒來得及用力,也掉了進去。

紀璟嶼不想讓朝臣因為這件事攻訐虞珩,特意在奏折中誤導朝臣,讓朝臣以為是他先掉進地洞。

這處山洞□□有五十萬兩金磚、二十萬兩白銀、各種成色的紅寶石五十斤、上等好玉六十斤。

將所有‘寶物’都折合成金子,差不多價值六十萬兩。

消息在長安傳開時,已經是五月。

紀新雪特意讓人去盯以崔太師和英國公為首的世家,對此有什麼反應。

頭一日,英國公老夫人突然大病、始終竭儘全力阻止長平帝施行新政的英國公也跟著病倒、英國公夫人本就體弱多病,受不了婆母和夫君接連病倒的打擊,當夜便發起高熱。

崔太師沒有老母親可以病倒,隻能讓崔太師夫人病倒。

非常有趣的是,崔太師夫人是去看望過英國公老夫人和英國公夫人後才病倒。崔氏的人一口咬定,崔太師夫人是被英國公府的女眷連累。

崔太師與夫人伉儷情深,隻比英國公多堅持兩天,就主動上折,聲稱身體不適,無法再顧及政事,請求長平帝允許他暫時休息。

長平帝不僅立刻批複崔太師的折子,賜下數種好藥,還以禦史台不能沒有崔太師為理由,提拔大理寺少卿去禦史台‘幫忙’,任左僉都禦史。

隻用僅僅七日的時間,朝堂就悄無聲息的消失許多麵孔,其中包括所有的世家家主和各種能與世家扯上關係且交情匪淺的人。

紀新雪再次在信中詢問長平帝,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回長安。

他知道長平帝不許他回長安,不是因為他當初不打招呼就偷偷溜出長安生氣,是想要保護他,避免他因為新政成為朝臣們的出氣筒。

如今已經有世家做完美替死鬼,紀新雪覺得他可以不必再特意避風頭。

想到最近兩個月以來,世家的所作所為,紀新雪都想用虞珩‘挖’來的金子打造個‘好人’匾,送給世家。

先因為祁延鶴方寸大亂,在沒弄明白長平帝想要推行的新政具體是什麼內容時就貿然站隊。耗費累年積攢的底蘊和大量人力物力,弄來萬民請願書,讓反對新政的朝臣啞口無言。

如今又在長平帝和朝臣之間的博弈接近尾聲的時,主動退出朝堂,以血肉之軀吸引朝臣的全部目光。

如今是五月中,按照新政,最多還有二十天的時間,就會開始征收長平六年,上半年的稅。

長平帝先隱瞞朝臣新政內容,直接將其告訴百姓的行為,堪稱不給朝臣留半點餘地。

收稅的人是吃皇糧的衙役和京郊大營的軍衛,大部分交稅的人是興高采烈的百姓。

朝臣們在一開始,就失去煽動百姓的機會,隻剩下說服長平帝和對長平帝妥協的兩個選擇。

隨著時間的推移,推行新政的結果越來越清晰。

沒人能動搖長平帝,隻能朝臣們妥協。

平白失去大量錢財,朝臣心中絕不會痛快。

他們不敢對長平帝不滿,改稅的‘源頭’紀新雪又從年後就在養病,始終沒有出現在人前。

當初在眾多反對聲中拿出‘萬民請願書’支持長平帝推行新政的世家,理所當然的會成為朝臣的出氣筒。

紀新雪不知道世家是因為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才主動退讓,約定各家家主同時退出朝堂。還是因為與前朝餘孽有牽連,看到虞珩和紀璟嶼找到白家在關內道的藏銀心虛,所以才同時淡出朝堂避風頭。

他隻知道,朝臣們會因為世家突如其來的動靜,將更多的目光投入在世家身上,忽略他的存在。

事實證明,經過長平帝的調.教和紀明通的折磨,紀新雪確實進步許多。

時間進入六月時,世家確實如他所預料的那般,成為過街的肥老鼠。

崔太師、英國公等人提前淡出朝堂的行為,非但沒能讓肉痛的朝臣們心軟,反而因為世家毫無反手之力更加有恃無恐。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除了崔氏和祁氏之外的世家就接近於回到焱光朝時的境遇。

期間紀新雪曾數次收到來自英國公府的信。

這些信大多來自英國公夫人,最後幾封卻是英國公的親筆信。

從求紀新雪出手保全世家,到暗示紀新雪,世家如今的淒慘是因為替長平帝出力,給紀新雪背鍋。

紀新雪暗自可惜虞珩不在長安,沒能立刻見到英國公夫人和英國公醜惡的嘴臉,將所有信都留在專門的木盒中。

八月初,虞珩和紀璟嶼回到靈州。

巡視北長城期間,兩人機緣巧合的遇到各種奇事。

如‘想要爬出地洞時,隨手鑿出金磚。’、‘買的空宅中藏有大量金銀。’、‘捉迷藏躲入枯井,恰好發現金銀’......

得到的所有金銀財寶都折算成黃金,足有一百五十萬兩。

長平帝在六月時收到大筆稅款,懶得讓紀璟嶼和虞珩專門將這些金銀運回長安。他令兩人將金銀分成三份,關內道邊軍、河北道邊軍、紀璟嶼和虞珩各自得一份。

紀璟嶼和虞珩收到旨意後立刻上折,稱願意將他們的那份也分給關內道邊軍和河北道邊軍。

長平帝大喜,在大朝會上大肆稱讚兩人,賜紀璟嶼五千戶食邑,賜虞珩親王儀仗,令兩人儘快將金銀發放到邊軍手中。

五日後,邊疆忽然傳回急報,靺鞨再度南下,對河北道北方要塞發起猛烈的進攻。

同日,紀新雪拜彆鐘淑妃,悄無聲息的回到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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