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西洋情人節(1 / 2)

絢麗的煙花持續整整兩刻鐘。

即使燦爛盛開的紅玫瑰已經徹底藏匿於黑夜,大部分人仍舊昂著頭,癡癡的仰望星空,眼底仿佛殘存尚未凋零的花瓣。

終於肯走下馬車的紀新雪和虞珩,悄無聲息的進入薔薇集市。

夜色徹底降臨之後,作為裝飾立在路邊的白銅樹枝杈上點亮高低錯落的燭火。洋洋灑灑的落在以琉璃珠編織的薔薇花上,恍惚間給人如臨仙境的錯覺。

紀新雪和虞珩作為親自繪製薔薇集市預覽圖冊的人,也是第一次見到‘火樹銀花’與繁華喧鬨相映相成的畫麵,停在白銅樹前久久未曾回神。

殊不知,他們為此駐足的時候,也成為彆人眼中的風景。

長平帝等人所在的地方,隻有少數人身著西洋風格的衣服,猶如宣威郡主那般毫無顧忌盛裝打扮的人更是幾近於無。

然而紀新雪和虞珩這邊卻是身著西域華服的人,比做尋常虞朝百姓打扮的人多。甚至有人比宣威郡主裝扮的更隆重,明明金發碧眼,張嘴卻是流利的虞朝官話。

“天啊,這是愛神丘比特派來的節日的使者嗎?否則我為什麼從未見過他們?”

如此引人注目的人,哪怕隻有驚鴻一瞥,不該完全沒有印象。

從西洋國度不遠萬裡來長安朝拜的貴族們聞言,終於擺脫怔愣。想儘辦法的從周圍的人口中,探尋‘愛神使者’的真實身份。

他們已經打聽清楚,虞朝的長平大帝和東宮太女都不喜歡皇族或手握實權的朝臣家眷與異族聯姻。

反正也無法完成前來虞朝時背負的聯姻任務,又要在此停留多年,不如靈活變通,換個聯姻對象。

萬眾矚目中的兩人,身穿以鵝黃色為底的華服。

在虞朝境內,要避諱明黃和杏黃,鵝黃淺淡的被周圍的各種燈火‘吃’得乾乾淨淨,反而將極品綢緞的特彆之處顯現的淋漓儘致,給人流光溢彩的感覺,絲毫不顯得廉價。

高挑美人的長裙既沒有特意勾勒上半身的輪廓,也沒用多層裙擺顯現蓬鬆感。隻有簡單的掐腰,恰到好處的將裙擺束成如同海浪波紋般的形狀。腰間、袖口的薔薇紋路,是僅有的點綴。

簡單到普通的裁剪。

腰不夠細,沒有盈盈一握的美感,胸也稱不上挺拔,連長腿都是完全隱藏在長裙之下,連點念想都吝嗇賜給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好在還有頭上嵌滿寶石的金色皇冠,能體現‘她’高貴的身份。

相比之下,‘她’身邊的紳士要講究得多。

禮服僅僅是剪裁合體,便能完美展現寬肩、窄腰。沒了廣袖長袍的遮擋,一舉一動間的風儀氣度愈發優雅雍容。修長筆直的腿沒入長靴,即使有皮革遮擋,仍舊難掩流暢的弧度。

圍觀者雖然對他們的著裝有截然不同的評價,但絲毫不覺得兩人站在同處,十指交握,有違和的感覺。

這些人隻會癡癡的望著黃金麵具無法遮擋的長頸和即使站在‘火樹銀花’前,也沒有被奪走光芒的雙眼。絞儘腦汁的猜測,麵具下的容顏是多麼地動人心魄。

“她......”已經在長安居住五年的西域王子喃喃自語,“是不是東宮太女?”

他平生隻見過兩個白得發光的人。

一個是懷安公主的駙馬迢北郡王,一個是東宮太女。

兩人都是烏發雪肌,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如此色如溫玉的模樣,像極了曾有幸驚鴻一瞥的東宮太女。

與西域王子結伴同遊的人聞言,下意識的想要嘲笑西域王子腦子不好,卻像是被米糊粘住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

白的發光的姑娘和氣度優雅身形挺拔的紳士......真的好像兩位殿下。

這個念頭如同刺鼻的煙霧般快速蔓延,眾人眼底的癡迷和勢在必得逐漸收斂,添了幾分懼怕和糾結。

千萬彆是兩位殿下,否則他們豈不是再也沒有半點抱得美人歸的可能?

紀新雪眼底的驚歎散去,立刻察覺到聚集在他和虞珩身上的目光。

他下意識的摸了下臉,確定麵具是否妥帖。隨即拽著虞珩若無其事的往人群中走,低聲抱怨道,“你就不能令人製兩身低調些的衣服,”

話畢,紀新雪意有所指的撥弄了下虞珩胸前墜滿珍珠的金製徽章。

古往今來,珍珠大多都是海洋珠比淡水珠珍貴,極大的珍珠和極小的珍珠比尋常大小的珍珠稀奇。除此之外,還有皮毛是否乾淨、形狀的圓潤程度等因素也會造成珍珠的價值天差地彆。

虞珩胸前徽章的流蘇,所用的珍珠皆是安國公主府的商隊周遊各國特意搜羅的海水珍珠。個個光潔無暇且大小形狀幾乎沒有區彆,因為太小,光是打孔就要損耗十之六七。拿到安國公主府的鋪子出售,至少能再換個長安的鋪子。

畢竟如今可沒有仿珍珠的說法。

要不是白日折騰的太過火,險些趕不上薔薇集市。

梳洗的時候,紀新雪僅有的精力都用來從兩大箱全新的衣物中,挑選出合心的裙子。連梳妝都是半夢半醒的靠在虞珩懷中,任由虞珩為他做選擇。

他說什麼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虞珩打扮的像隻花枝招展的雄孔雀,還隨身攜帶套長安的鋪子掛在胸前。

方才環顧四周,入目所見之人,無論男女,皆如同向日葵似的眺望這邊。

總不可能是看在薔薇集市中隨處可見的火樹銀花。

不用想,肯定是在‘欣賞’雄孔雀。

以阿耶的敏銳,隻要順著人群的目光,便能認出雄孔雀的真身。

他們臉上的金麵具還有什麼用?

遮擋阿耶的眼刀?

“這兩件還不夠低調?”虞珩反問紀新雪,仿佛不經意似的舉起墜著玉佩的長劍。

真正有來曆的人立刻臉色大變,收回準備搭訕的腳步,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順便將有幾分麵子情的人也帶走。

那塊玉佩的圖案是金吾衛的標誌!

隻看玉佩的水頭和雕工,便知道此人即使在帝王私衛中,也不是尋常人。沒探清底細之前,最好彆輕易挑釁。

有見識的人都走了,其餘人還沒來得及靠近虞珩和紀新雪,便被混在人群中的東宮侍衛擠到彆處。

仍舊不死心,甚至惱羞成怒,想要通過爭吵吸引紀新雪和虞珩留意的人,直接被扭送到巡邏的羽林衛手中,因試圖擾亂薔薇集市治安的罪名被關入刑部。

紀新雪冷笑,順手揪住已經送到眼皮底下的長劍,陰陽怪氣的道,“低調?”

是劍柄鑲嵌的那顆足有鴿子蛋大的紅寶石低調,還是純銀打造的劍鞘低調,或者在虞珩心中,胸前價值長安一個鋪子的徽章也算低調。

虞珩默默記住剛才盯紀新雪最‘狠’的人,直到他們的背影全部消失,才心不在焉的道,“隻有之前的兩套衣服,才配得‘精挑細選’四字。”

明明沒還什麼語氣,卻平白給人無辜的感覺。

紀新雪仿佛被燙到手似的甩開劍穗,牢牢捂住虞珩的嘴。

彆提情人節禮物,他們才能繼續安生的過情人節。

晨起還在床上的時候,紀新雪和虞珩就相互交換了情人節禮物。

默契程度與他們早就知道對方在‘悄悄’準備情人節禮物,明明好奇得心癢難耐,卻假裝未曾察覺完全相同。

紀新雪的禮物是個水晶球。

近乎透明的琉璃中,籠罩著縮小不知道多少倍的寒竹院,玉雕的小龍和小麒麟在雪堆中打滾。

虞珩的禮物則是兩套華麗非凡的西洋華服,耗費的人力物力甚至能與他們的婚服相比。附加廢案五大箱,長裙及配飾總共十八套。

兩人都是富貴錦繡中嬌養長大,最適合華貴端莊的打扮。

第一次見到對方鄭重的換上西洋風格的衣服,既深覺驚豔,滿足於第一個見到愛人不為人知的新麵貌。又生出更深的妄念,想要立刻用最親密的方式,標記熟悉中透著些許陌生的愛人。

他們不喜歡對方身上有任何陌生的感覺。

一拍即合之後,兩人臨時改變中午再偷溜的計劃,連衣服都沒換,便去找紀月卿,教小姑娘如何幫他們隱藏行蹤。

然後徑直出宮,趕往最熟悉的安國公主府。

即使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他們也不想在情人節哄孩子。

再者......要臉。

如今回想起來,紀新雪心中唯有慶幸。

還好他們要臉,被親爹堵在院子裡抓白日宣淫和被親爹知道偷偷翹班,是社死和調皮的區彆。

紀新雪麵無表情的抬手扇風,試圖忘記仍舊存留在腦海中的畫麵。

不能想,腿會軟。

可惜了兩套華服,已經被扯得不堪入目,幾乎與破布沒有區彆。連昂貴的配飾沾滿奇怪的痕跡,如今隻剩下摳寶石的價值。

他不得不承認,對比那兩套隆重程度不亞於太女禮服的西域華服,他們現在穿在身上的衣服,確實能稱得上低調......才怪。

不能被家大業大、五代單傳的財神爺蒙蔽雙眼。

薔薇集市因西洋情人節而建,沿街的攤位和鋪子無論原本賣什麼,在西洋情人節這天都是以異域風格的小玩意兒為主。

其中最受歡迎的莫過於新鮮的玫瑰花和薔薇花。

單支玫瑰隻要兩個銅板,兩支薔薇一個銅板。

即使是最普通的長安百姓,也舍得花費,幾乎人人手上或鬢間都有一朵或數朵嬌豔鮮花。

紀新雪看著有趣,選了支半開的玫瑰放入虞珩胸前的口袋中,立刻感受到周圍人眼中的遺憾,緩緩揚起嘴角。

他的。

虞珩拿出顆金珠付賬,在紀新雪無奈的目光中,抽出數枝養在水缸中的玫瑰和薔薇,彎折、纏繞、熟練的編成花環。

小一是第一次見到有如此手藝的客人,好話不要錢似的恭維兩人,“郎君的氣度,半點都不像會這等偏門的手藝,難不成是為了給娘子驚喜,專門練習過?”

因為這邊異域人比較多,他不確定帶著金色麵具的客人是否也來自西洋,竟然還磕磕絆絆的說了幾句古怪的西洋通用語,讚歎兩人情比金堅。

紀新雪專門學過西洋語言,連蒙帶猜,居然也聽懂了,脖頸連帶著耳側快速蔓延薄紅。

怪不得沿路走來,隻有這家客人最少。

小一真的知道,他在用蹩腳的西洋話,稱讚他的客人龍精虎猛、夜夜笙歌嗎?

紀新雪隻是走神的功夫,虞珩手下的花環已經徹底成形。

哪怕是有些挑剔的人,也不能說虞珩手中的花環不精致,他甚至記得先用鋒利的小刀細致的削掉所有尖刺。

小一說的沒錯。

虞珩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紀新雪立刻想到前些日子在虞珩手上看到的各種傷痕。

那時虞珩說是與金吾衛切磋時所傷,紀新雪就沒放在心上,以為金吾衛又在試新武器。如今想來,分明是被花刺劃傷。

他彎了彎腿,等虞珩為他帶上花環,心像是被小貓用肉墊扒拉似的癢得厲害。

雖然早就從紫竹口中套出話,知道虞珩準備的禮物遠不止一樣,也算是有心裡準備。但再次收到精心準備的禮物時,仍舊免不了被喜悅淹沒。

繼虞珩親手編織的花環之後,紀新雪又在有些眼熟的店鋪中收到羊毛製成的小白狗,剛好能抱在懷中。明明虞珩隨手選出的東西,耳後卻分彆繡著‘鳳’和‘雪’字。

相比小白狗精細的做工,這兩個字非常抽象。

兩人在賣西洋零食的攤位略填了填肚子,繼續前進,順著花門進入集市內圍,腳步下意識的放緩。

這裡是集市的正中央,不僅有趣的東西更多,也更容易碰到長平帝。

花門並非人人都能過,需要提前從內圍的鋪子中購買請帖或當場繳銀五兩。如此條件,足以攔住外圍的大部分人。

這五兩銀子不會白花,內圍□□有三十六家店鋪,但凡進入花門的人都能在每家店鋪中得到一次抽獎的機會。

可能是一朵新鮮的玫瑰或薔薇,也可能是散發著香味的乾花、一方手帕、一個小毛絨玩偶、甚至還有金簪和寶石作為大獎。

抽獎資格隻能憑借進入花門時得到的銀葉子領取,不能用任何方式購買。如果真的有人腦子有坑,為了十幾兩銀子的東西以權勢壓人,大可以試試羽林衛的腰板夠不夠硬。

兩人在第一家店鋪門外停留片刻,確定長平帝沒在裡麵,才進門抽獎。

虞珩先抽,從封閉的木箱中拿出條刻著玫瑰圖案的木簽。

掌櫃撫掌大笑,親自取出個雕花錦盒捧給虞珩,“恭喜郎君,這是本店最大獎項。”

虞珩直接拿過雕花木盒,遞給紀新雪,示意紀新雪打開。

紀新雪眨了眨眼睛,暗自思索木盒中的東西,是不是如同麵具、花環和羊毛小白狗那般,是虞珩為他準備的小驚喜。

盒子內是枝以紅玉雕琢的玫瑰,材質勉強能夠入眼,質地渾濁,難掩棉絮。雕工也不好說,雖然與紀新雪常見的名家作品相差甚遠,但至少沒有辣眼睛,甚至稱得上是頗有趣味。

一時半會,紀新雪也沒辦法肯定,這朵紅玫瑰是不是虞珩提前安排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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