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2 / 2)

鴻雁仙子聞言不再猶豫,取出百曉鏡便輪流將四樣物事映照進去,清澈的鏡麵依次出現了精致的糕點、血水翻滾的水壺、完好無缺的孩童衣物以及……一頭瀕臨死亡的龐大妖獸。

那妖獸躺在地上,身上傷痕累累,身子底下的泥土皆被猩紅的血液浸染得漆黑,它顯然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仰頭絕望地嘶嚎,隨後又扭頭撕咬著自己殘破的軀體,已然陷入了瘋狂,全無神智可言。

鴻雁仙子隻看了一眼便將百曉鏡收了起來,避過莫焦焦的視線,她溫柔地朝著小孩笑了笑,轉向男人道:

“這些食物並沒有問題,衣物也是。但是這水,還有瓶中的血液,皆不是人血,以百曉鏡顯現之象來看,應當是被蠱毒侵蝕後的大型妖獸的汙血,其中含著劇毒。崇容師叔,這水確定是那隻紙童帶來的嗎?”

獨孤九微微頷首,他垂眸看向懷裡的孩子,問道:“椒椒可記得這些東西的來處?”

莫焦焦探頭看了看,有些嫌棄地皺著鼻頭,扭頭藏到男人懷裡,嘟囔道:“焦焦醒來的時候,這個很香的食盒已經在了。然後紙人拎著籃子和水壺進來了。瓶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可是味道好臭,和那隻紙人一模一樣。”

鴻雁仙子轉頭與鴻冥老祖對視一眼,又看向獨孤九,道:“師叔說未曾感覺到山中禁製被觸動,那麼紙童唯一可能被做手腳的時候,隻有在下山之時……”

她說著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看向站在一旁的連雲山與流光,遲疑地問道:“你們送食盒來的時候,可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連雲山和流光麵麵相覷,紛紛搖頭,流光更是抖了抖,抱住了青年的一條胳膊。

“本座已有對策。”獨孤九沉聲開口,他定定地看向麵前的青年和少女,出口的聲線冰冷徹骨,卻仿佛是漫不經心道:“紙童為本座所製法寶,它們對同類最為熟悉,但凡接觸過紙童之人,身上皆留有它們的氣息。那隻欲加害椒椒的紙童,氣息紊亂而臟汙,與其他不同。隻要找出接觸過那隻紙童的人,幕後之人便一目了然。”

“這……”鴻雁仙子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兩位師侄,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了,笑道:“此事事關焦焦安危,不可輕視。紙童平日裡從不下山,此次取食盒卻出了事,那麼僅有的嫌疑人便是我與兩位師侄,畢竟紙童隻出現了一會兒。師叔的提議也在情理之中,便由我先接受檢查吧。”

獨孤九頷首。

候在一邊的紙童聽命上前,緩緩將手搭在鴻雁仙子的手上,片刻後又移開,沒有絲毫反應。

鴻雁仙子的嫌疑首先被排除。

連雲山抽/出被抱緊的手臂,微笑著拍了拍神情慌亂的師妹,安撫道:“沒事的。”接著坦坦蕩蕩地上前伸出手,碰觸紙童的手指。

紙童靜靜地搭了一會兒,又移開手,依舊毫無反應。

最後剩下的隻有流光。她似乎是有些懼怕崇容,踟躕了半天方挪動腳步,畏懼地上前伸出了手。紙童緩緩將白花花的手掌放到她手背上,半晌一動不動。

流光求救地看向身後的鴻冥老祖,隻覺被碰觸的地方冰冷異常,極為不適,嬌聲道:“這紙人怎麼不動了呀?不會是壞了吧?”

她下意識挪動了一下手背,卻不曾想原先安安靜靜的紙童,瞬間張開了手掌緊緊攥住她的手,拖著她就往崇容劍尊的方向帶,力道大得她忍不住痛呼起來。

鴻雁仙子和鴻冥老祖當即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流光,“流光……你……這是怎麼回事?”

“好痛!”流光忍痛掙紮著想把手抽回來,紙童卻由於被獨孤九注入了真元,此刻力道大得驚人,牢牢鉗製住了她。

她痛得一時間隻能無力地抽著氣,驚慌地看向獨孤九,道:“崇容師叔祖,不可能是我!流光真的沒有對紙童做什麼,這次來天涯海閣,我是第一次見到紙童,而且綠娃娃對我來說就是朋友,我怎麼可能害他呢?”

連雲山見狀也作揖道:“我也覺得流光不可能這麼做。而且師妹這陣子一直同我負責拭劍大會的籌備事宜,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和理由加害焦焦。”

“不錯。我徒弟是何為人,我這個做師尊的再清楚不過了。”鴻冥老祖揪著胡子攔到少女麵前,擔憂地看著周身劍意勃發的獨孤九,道,“流光也算得上是師叔從小看著長大的,她連顧朝雲那樣的孩子都能耐著心去開導,怎麼可能為難這小娃娃!”

獨孤九抬眸漠然地盯著神色慌亂的少女,眸色愈來愈寒涼,眼見著少女眼眶泛紅神態無措,他方摸了摸懷中小孩的脊背,低聲問道:“椒椒可還記得流光?多年未見,椒椒沒什麼想問她的嗎?上次雲糕之事,本座教予你的,可記得?”

莫焦焦懵懵懂懂地抬起頭跟男人對視,他傻乎乎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小孩伸出小手握緊自己腰間的玉佩,扭頭看向少女,小聲地問:“你小時候,給焦焦畫畫,我很喜歡。可是,第一幅畫不見了,你能告訴我裡麵畫了什麼嗎?”

“畫?”流光有些錯愕地停止了哭泣,回憶道:“那時候聽宗主說,你喜歡小雞,我就給你畫了一隻身上印著梅花的小黃雞,還有一把劍,對嗎?”

“你說得對。”莫焦焦自顧自地點了點腦袋,然後邀功似得看向獨孤九,道:“焦焦做對了嗎?”

“嗯。椒椒很聰明。”獨孤九撫了撫小孩的後腦勺。他神情難辨,頷首肯定道,“重師侄確實沒有加害椒椒的理由。”

流光見狀欣喜地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眼淚。

誰知下一瞬,男人便抬眸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詢問,聲線冰寒徹骨,帶著凜冽至極的可怖殺意。

“流光,上次黃昏時你與本座見麵,說了什麼?”

“上次黃昏?”流光被磅礴的劍意壓製得動彈不得,她艱難地喘著氣,隻覺胸口一時間悶痛異常,隻能喘著氣誠實道:“師叔祖上次見我,還是顧朝雲師弟在的時候……就是……就是您問那玉佩的時候,您還和師弟借了玉佩……然後將彆鶴劍交給了我,讓我投入劍廬的。可是……咳咳……那個時候並不是黃昏呀!我都好久沒見到師叔祖了……”

女孩說著說著神情便恍惚了起來,她忽然抬手死死地按住額頭,痛苦地跪坐了下去,又猛地仰起頭,求救道:“師尊!我好痛……又看不清東西了……”

鴻冥老祖第一時間察覺到女孩的不對勁,心道不好,連忙衝過去要將人扶起來,誰知女孩直接推開了他的手,一雙靈動的杏眼瞬息之間竟隻剩眼白,原本漆黑的瞳仁消失無蹤。

她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遲緩地轉頭看向獨孤九懷中的孩子,一雙白色的眼瞪得極大,乍一看極為駭人。

莫焦焦嚇得抖了抖,扭頭直往獨孤九懷裡鑽,被男人摟進懷裡細細地拍撫。

站立的女孩盯著膽怯的孩子,忽而勾唇一笑,手中祭出了長劍,出口的聲音飄忽不定,如同夢囈,嘶啞地問:“你……到底……是誰?”

獨孤九神情極冷,瞥向鴻冥老祖厲聲道:“事情既已明了,還等什麼?”

語畢,鴻冥老祖與鴻雁仙子同時回過神來,雙雙出手,從身後攻向暴起的流光,哪知電光火石之間,招式狠辣的女孩卻忽然全身抽搐,俯身嘔出了一口鮮血,軟軟倒下,徹底暈死過去。

一息之後,女孩口鼻間突然溢出了一道詭異的黑氣,那黑氣甫一出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外逃竄,隻是沒逃出一段距離便被身後黑衣劍修的真元擊中,從半空墜落。眼看著渾厚的真元困住了自己,那黑氣竟在發覺逃脫無望後瞬間自絕,於空中爆開一團濃血後徹底沒了聲息。

獨孤九微微闔眼,示意紙童上前確認。

紙童再一次將手按在倒地的女孩腕上,這一次卻很快鬆開了手,退到一邊。

莫焦焦從始至終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軟乎乎問道:“為什麼那團東西會從流光裡麵跑出來?它藏在裡麵不就不會死了嗎?”

獨孤九單手抱著小孩站起,邊往外行去邊冷聲道:“它不出來也難逃一死。”

真以為魚死網破之後,他就找不出幕後之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