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瀛原本情緒就非常低落,被他這一頓批下來眼圈都紅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很輕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我這幾天太失職太不專業了。”
“我接下來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他這麼說著,用雙手重重地搓了搓自己煞白的臉頰,想要回到椅子上坐下繼續看診,卻被祝沉吟抬手擋住了去路。
“今天我來替你看診,你現在可以下班了,我會去跟主任打招呼。”祝沉吟望著他,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把衣服換了去樓下,你嫂子有話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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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星跨年夜那天從酒吧回到家之後,就沒有再去過公司。
她告了個病假,在家裡給客戶做設計圖,做完設計圖發給客戶後就睡覺。
有時候大半天不吃飯,肚子也不覺得餓,到了半夜去樓下的便利店隨便買個便當或者泡麵糊弄一下就算過去了。
家裡亂得像狗窩,地上扔滿了衣服、紙巾、外賣袋子……簡直是慘不忍睹。
她不高興收拾,有時候直接在沙發上或者地毯上睡過去,醒來之後躺在一堆垃圾裡,就當什麼都沒看到接著抱起電腦乾活。
這天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她突然想吃冰淇淋,於是起身拿鑰匙下樓。
結果,剛走到小區門口,她的腳步就頓住了。
然後她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回跑。
身後很快就有腳步聲追上來,她剛踩著台階跑到樓下,就被人從後扣住了手臂。
苑星咬著牙轉過臉,便看到顧瀛彎著腰喘著氣,一動不動地仰頭盯著她看。
“星星。”
他猛喘了幾秒,開口叫她,難得在麵對她時沒有半點兒磕巴,“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完你如果不想再看見我,我立馬就走。”
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胸腔就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有誰知道這些天她有多麼拚命地想要重新在自己的心裡築起一道無人能夠闖入的高牆,可這堵才堪堪砌了一半都不到的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時轟然倒塌。
她突然意識到,她好像再也無法變回那個從前的苑星了。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半晌,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拿出門卡帶著他刷卡進樓。
等進了家門,她剛想給顧瀛拿雙拖鞋,就看到他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的身後。
她順著他的視線回過頭看客廳,臉一紅,凶巴巴地瞪他:“看什麼看?沒見過狗窩啊!?”
顧瀛摸了摸後腦勺,這時穿上拖鞋走進屋,從餐桌邊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玄關,然後撩起了袖管。
“星星,你等我一會兒,麻煩你就在這兒做個監工老爺。”
他示意她坐到那張椅子上,然後從廚房去拿了拖把和掃帚出來,開始麻利地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廳。
苑星之前在他家待過一段時間,他家毫不誇張地說,是真的乾淨到一塵不染。
做醫生的似乎多少都有點兒潔癖,他雖然人看著傻愣愣的,但是確實很擅長家務,不像她,完全就是個無敵破壞王。
她坐在椅子上監了會兒工,感覺心裡有點兒過意不去——他分明是來找她談話的,誰知道一進家門竟然開始當她家的保潔阿姨了。
顧瀛這時在沙發旁邊彎著腰撿被她扔了一地零零碎碎的物件,她悄悄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溫水,然後走到他的身後低聲說:“喝水。”
他對她的命令依然呈條件反射的狀態,二話不說就停下了手裡在忙活的事兒,轉身握住了她遞過來的杯子。
苑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前麵在樓下燈光暗看得有些模糊,此刻家裡亮著燈,暖融融的淡黃色燈光從頭頂傾灑下來,讓她能夠看清他的臉龐和每一個細節。
他瘦了好大一圈。
他原本就不胖,但現在瘦得下顎這邊的線條都變得鋒利了起來,胡茬似乎也好幾天都沒刮了,下巴這兒團著青青的一圈。
顧瀛喝完半杯水,然後將杯子放到茶幾上,溫柔地看著她:“還沒吃晚飯吧?冰箱裡有食材嗎?我等會收拾好先去給你下個你愛吃的麵條——”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她的眼角“啪嗒”滾下了一顆淚珠。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眼淚卻一顆接著一顆地在往下掉。
顧瀛慌了。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沒注意到旁邊的茶幾邊角,還“嘭”地一聲撞在了茶幾上,疼得他捂著膝蓋倒抽了一口涼氣。
然後他像無事發生一樣立刻撒了手,輕輕地握住了苑星的胳膊,心肝寶貝地低聲哄她:“怎麼了?彆哭啊!哪裡不舒服?肚子餓?還是不想吃麵?不想吃我去給你買彆的去……”
她聽著他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鼻尖卻越來越酸,哭得更凶了起來。
認識那麼久以來,他從來沒見過她哭,這下是真的手忙腳亂到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就在這時,苑星忽然猛地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頰,踮起腳就朝他吻了過去。
顧瀛懵了。
她捧著他的臉親了一會兒,見他像個木頭一樣絲毫沒有反應,吸了吸鼻子,狠狠地去咬他的嘴唇:“你快親我。”
他得了命令,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終於開始回應她。
在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的時候,她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咬著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說:
“抱我去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