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宋景辰正忙著拉他爹去買冰酪吃,大夏朝的冰酪有點兒像是現代簡易版的冰淇淋,雖說簡易,卻是貨真價實的高配。
冰酪盛放在白色淺口碗中,最底層鋪著碎冰,上層則是將奶酪加熱融化後淋成小山的形狀,乳白色的山形乳酪上再淋上一層濃稠的果汁,最後再均勻的撒入一些切碎的水果粒做點綴。
根據客人口味的不同,淋上的果汁也不同,有梅枝甘露、瓏纏桃汁、香梨露、葡萄釀、糖霜□□,各種風味。
似膩還成爽,才凝又欲飄。
玉來盤底碎,雪到口邊銷。
好看、好吃、好貴。
吃上一碗正宗的冰酪約等於在現代消費一次哈根達斯,宋三郎帶兒子吃的是親民版平替,奶酪用的是更便宜的羊奶,果汁也沒那般豐富,都是些不值錢的水果,水多果汁少,果肉就更少,但對於宋景辰小孩子來說,這已經是無上的美味了。
普通冰酪五文錢,宋三郎給兒子要了一碗西瓜汁的冰酪,七文錢。
宋景辰小神仙似的,美美地坐在小板凳上,吃得叫一個花樣百出,挖著吃,舔著吃,大快朵頤吃,小口小口眯著眼細細品,宋三郎看著兒子不自覺嘴角上翹,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子在吃什麼龍肝鳳髓。
宋景辰自己吃也不忘喂給宋三郎吃上兩口,小孩兒手裡的勺子在他嘴巴裡唆吧上八百回了,也就是自家小孩,換個人宋三郎都咽不下去。
宋三郎身姿挺拔,眉眼深邃,隻一件普普通通的緇色交領半臂衫、粗布束腰就讓人有鶴立雞群之感,這也是剛才李逸山不願意在澡堂與宋家父子偶遇的原因。
沒了那身華服加持,一般男人在宋三郎麵前都硬氣不起來。
身高九尺的大漢帶個小娃娃坐在冰酪鋪子裡格外反差,莫名引得旁人頻頻觀看,從沒見過這般稀罕人的小娃,漂亮得像個小金童。
宋三郎催促兒子彆墨跡,快些吃,宋景辰戀戀不舍得喝掉最後一勺碎酪,意猶未儘。
這等寒涼的東西宋三郎不敢給他多吃,掏出帕子給擦了擦嘴巴和小手,帶著出了冰酪鋪子。
門口有孩童在地上撒潑打滾兒要娘親給買,那婦人舍不得銀錢,用力拖拽著孩子往前走。
宋景辰的小手忽然握上了他爹的大手,仰起頭對宋三郎認真道:“幸好送子娘娘把辰哥兒送給了爹爹,不然的話,說不定辰哥兒就像那個小孩一樣可憐了。”
這話說的,宋三郎發現自家兒子天生具備一種能力,特彆能哄得彆人心甘情願為他當牛做馬。
爺倆回了家,秀娘聞著倆人身上有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味兒,問是用了什麼皂。
宋三郎從衣籃裡取出個油紙包,遞給秀娘道:“湯館子裡賣的的肥珠子,說是新玩意兒賠本賺口碑的,便買了些回來。”
“多少錢呀?”秀娘問。
宋三郎:“十文錢一個。”
“這麼貴,貨郎那裡才要五文錢呢。”
宋三郎誠懇道:“我看好多人都搶著買,不然……我們退了去?”
秀娘一聽說好多人搶著買,瞬間覺得十文錢不貴了,高高興興把肥珠子收起來道:“貴是貴了點兒,聞著怪好聞的,退它乾啥,不嫌折騰呀。”
宋三郎莞爾,一低頭發現小孩兒早跑沒影了,往窗外瞅了一眼,見兒子去了宋景茂屋子裡,便沒再管。
宋景茂身上受的皮肉傷遠不及他內心所受到的打擊,隻覺這世道黑白顛倒沒有天理,行好心做好事反到受如此屈辱,甚至差點兒丟掉性命。
他生而為人,卻比畜牲還低賤。
他們把他關在馬廄裡,掰著他的嘴,拿著馬糞往他嘴裡塞,說他是連吃馬糞都不配的玩意兒,接了馬尿的桶兜頭罩臉往他頭上潑,還要逼著他就著馬糞舔乾淨嘴邊的馬尿,否則就要殺了他。
他們還用鞭子抽打他,要他給那匹崴了蹄子的馬磕頭叫爺爺,求爺爺饒了他的狗命。
這些痛苦,他自是無法跟任何人去訴說,甚至害怕被熟悉的人知道自己所遭遇的這些,倘若他不知道曆史上還有個越王勾踐,他都不知道自己憑什麼還有臉麵活著。
而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所救之人呢?他救了對方的孩子,在他被將軍府的人圍上之時,那人卻隻顧自己抱著孩子逃離是非,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而他的東家也在今天送來了工錢,因為怕得罪鎮國將軍府,委婉辭退了他這個兢兢業業從未做過假賬的賬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