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這一次沒有隨同大嫂二嫂去大相國寺那邊的錦繡街買衣裳, 她想著今天就去街上幫爹娘選一家門麵鋪子。
趁天不冷把鋪子選好,修繕準備一番,等到天冷的時間, 爹娘和兩個弟弟就不用再像以前那般遭罪了。
再說這洛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這兩年房價一直在往上漲,這鋪子也算給爹娘置辦了份產業, 將來爹娘老了,乾不動了,把鋪子租出去,老兩口也能好好養老。
秀娘邊梳妝邊想著鋪子的事兒,心想,這都是自家三郎的功勞呀, 她不由回頭兒衝夫君甜甜一笑:
“爹娘若知道三郎為他們盤下一家鋪子, 不知道會多開心,我娘定恨不能讓全洛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有個好女婿呢。”
聞言, 宋三郎莞爾。
正在爹爹身邊擺弄九連環的宋景辰頭也不抬地來了一句:“她還有一個好外孫呢。”
“是是是,外婆還有你這個好外孫呢, 我們辰哥兒長大了要孝敬外婆呢。”秀娘笑道。
小孩一副本應如此的樣子, 他道:“要孝敬外婆,因為沒有外婆就沒有娘親,沒有娘親就沒有辰哥兒了呀。”
宋三郎低頭看著自家兒子笑, 宋景辰知道他娘出門要梳妝打扮好久, 在屋裡呆不住, 扔下已經解開的九連環跑出去了。
見兒子出去,秀娘道:“三郎,你快過來幫我看看,我左邊的眉毛是不是沒畫好呀, 怎麼覺得有點兒歪呢?”
宋三郎做木匠,手藝活兒,手上功夫自然是極好的。聞言過去給看了看,果然左邊的眉毛畫得要些歪了,遂幫忙擦去,重新給描畫。
宋三郎的手很穩,下筆不慌不忙,黛筆在秀眉上淡淡掃過,眉尾自然而然的由濃轉淡,從容收筆。
“這樣可好?”
秀娘看著鏡中秀眉淡掃的小婦人,點了點頭,回過身抱住了宋三郎的腰,她仰起頭來,目光裡滿是知足,道:“三郎,你對秀娘可真好。”
宋三郎長指點了一下娘子光潔的額頭,笑道:“辰哥兒嘴甜這點是隨了娘子的。”
秀娘:“身體強壯隨了三郎,同齡的小孩中數他最皮實了,從小到大可讓秀娘省了不少心。”
關於兒子身體好這點宋三郎很知足,亦知道除了孩子底子好,秀娘的照顧也功不可沒,他有些愛憐地捏起秀娘的下巴,麵帶揶揄道:“哪裡強壯了?你不是說夫君老了嗎。”
秀娘焉能聽不出夫君話裡有話,禁不住俏臉一紅,低聲嘟囔道:“你怎麼還記著這事呢,你不老,你不老總行了吧,以後就算是老了,也是老當益壯,可總行了吧。”
……
收拾完畢,夫妻二人帶著孩子一塊兒出來家門。
關於秀娘要去街上找鋪子,宋三郎建議去牙行找專門的莊宅牙人,他們路子廣,手上掌握的資源也多。
秀娘心疼銀子,她道:“牙行好是好,可我聽說那牙行要抽取咱們至少兩厘的銀子,也就是說咱們花一百兩銀子盤下鋪子就要給他們三兩銀錢,三郎辛辛苦苦給人家做兩個月的工,也不過才幾兩銀錢,不若咱們自己找,反正我們也不急,什麼時候找到合適的什麼時候再說。”
三郎現在是真的很不差錢,隨便秀娘和兒子怎麼禍禍都沒關係,幾兩銀子於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他亦知道秀娘需要慢慢適應自家不差錢的事實。想了想他道:
“買個合心意的鋪子不容易,上百兩都花出去,沒必要因為這幾兩銀錢糾結,咱們自己去找鋪子,亦不知這鋪子是什麼情況,若遭人蒙蔽,損失反而更大。”
“所以,不若讓擅長之人去給找,有牙行做擔保,也不必擔心有後顧之憂。”
秀娘想了想覺得三郎說得極是,道:“三郎如此一說,是這麼個理兒,那咱們就去牙行吧,多花點錢也省了心。”
一家人坐公車,到了東城一間不小的牙行,進了銀行,秀娘對牙人說了自家對鋪子的要求。
爹娘做早點生意的,這鋪子的地理位置尤為重要,周邊都有那些店鋪也很重要,近距離內最好不要有同行,還有就是要求經濟實惠,等等,羅列了一大堆,最後又給了人家一個自己的心理價位——
最好不要超過二百兩銀子。
那牙人聽得直蹙眉,宋三郎在旁邊開口道:“隻要鋪子符合我娘子的要求,其它不是問題,隻管放手去找便是。”
聽完宋三郎的話,那牙人這才笑道:“貴客隻管放心,東城這一片的宅子也好,鋪子也好,都在咱們牙行的掌握中呢,定能幫您找到合心意的鋪子。”
宋三郎笑了笑,“那就有勞了,若滿意必會答謝。”
這就是暗示有好處費了。
若要馬兒跑,就要給點草。
這話放在哪裡都通用,真正賺錢的是牙行,牙人其實賺不了幾個,有好處費他必然會促進成交,在商討價位時他也會更偏向買家。
出來牙行,已經半晌午了,宋景辰昨天理虧,一上午都乖乖在爹娘身邊跟著,不哭不鬨不要吃的,彆提多乖巧了。
宋三郎決定獎勵自家乖寶一下,他道:“辰哥兒想不想去吃冰酪?”
宋景辰:???
他懂了,原來大人更喜歡可憐的小孩呀。
就見可憐的小孩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撲閃著,蹭著他爹大腿,癟著小嘴巴道:“爹,渴了。”
秀娘就笑,兒子估計早就想吃了,愣是憋了一上午,憋到最後,小孩還端著呢,人家不說他想吃,說他渴了,你們看著辦吧。
宋三郎彎腰把兒子抱起來,“乖娃,爹帶你吃冰酪去,今天咱們去吃辰哥兒沒吃過的。”
宋景辰大眼睛一亮,也忘記要裝可憐,摟了他爹的脖子道:“爹,是什麼沒吃過的好東西呀?”
宋三郎:“咱們去吃冰雪冷元子。”
宋景辰:“爹,什麼叫冰雪冷元子?”
聽起來好好吃呀。
宋三郎笑道:“冰雪冷元子就是將黃豆炒熟,去殼,研磨成粉,加以蜂蜜、赤糖、奶酪等調和成珍珠小元子,混合著各種果粒一起浸泡進冰奶裡,辰哥兒會喜歡的。”
宋景辰豈止喜歡,小孩兒聽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秀娘在一旁好像聽見了銀子嘩啦啦流走的聲音,不用問,光聽著就很貴的樣子,不過自家一下子白撿那麼多銀錢,給孩子嘗嘗倒也無妨,再貴也就是個冰飲子,能貴到哪裡去。
不過她有些好奇,道:“這冰飲子三郎是從哪裡聽來的,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呀,莫不是商家們搗鼓出來的什麼新飲子?”
宋三郎含糊道:“在李老爺家做工時,聽人提過。”
實際上賣冰雪冷元子的地方,全洛京城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家。
貴是貴了點兒,但在宋三郎這裡,他之所以出來賺銀子,不就是為了給老婆孩子買貴的買好的麼。
不然他賺這麼多錢乾嘛?
三郎帶著娘倆出來牙行,到了朱雀門南北大街上,一直往前走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到了一家叫“樊記從食”的鋪子。
開闊的門樓,飛翹朱簷下珠簾繡額,好不氣派,和秀娘見過的飲子鋪完全不同,在秀娘的印象裡飲子鋪都是小本生意,應該是街邊小店才對。
秀娘有些忐忑得跟著丈夫進到鋪子裡,才剛一走進鋪子就有人熱情地迎上來,“貴客裡邊請。”
“請隨我來。”
“幾位請坐,咱們店裡有各式飲子小食,這裡有菜單,您請過目。”
小二麵帶微笑,業務熟練的遞上菜單。
宋三郎接過來,略略掃過,道:“冰雪冷元子加葡萄、西瓜、木瓜果塊來三份,雕花梅球兒一份,炙鵪子脯一份,再來一份香蓮甘露餅,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