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峰回到家中, 同宋長誌詳說了今日同宋三郎交談之事。
聞言,宋長誌先是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輕視之色,隨後陰惻惻道:“那宋三壓根兒就沒念過幾年書, 他懂什麼真品贗品,去鬼市那邊買些贗品應付他足矣, 為何要把真的白白便宜給他。”
宋文峰哭喪著臉道:“爹,怕是來不及了, 後日便是七夕, 宋三明日就要去送禮, 兒子估計他一會兒就會過來了。”
他話一出口, 爺倆心中一動,不由對視一眼, 宋文峰遲疑道:“爹,你說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明日送禮, 今日他才想到要買東西?”
宋長誌正欲開口,忽聽到院子裡有人朗聲道:“堂叔可在家中?”
外麵宋三郎正大踏步往堂屋客廳走來。
宋文峰邊往外迎出去, 邊給宋長誌遞了個眼色, “爹, 小不忍則亂大謀,其他都是小事,兒子的前程為重!”
宋長誌陰著臉咒罵一句。
宋文峰把宋三郎迎進屋來,宋長誌已經調整好了表情, 一臉長輩對小輩的關愛之色,親熱笑道:“三郎過來啦,快進屋來。”
“福順,上茶!”宋文峰朝外麵吩咐一句, 轉過身招呼宋三郎入座。
他現在有點進入狀態,今日費了一天的功夫,好不容易宋三郎給了他個好臉色,他實在受不了宋三郎對他的好感又跌回去,宋文峰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習慣了,突然遇到宋三郎這種困難模式,倘若不能把宋三郎拿下,他這麼多年建立起來的自大就無以為繼。
連一個木匠都搞不定,他還能搞定誰?他還做哪門子官!
宋三郎在宋長誌對麵落座,直接開口道:“七夕節將至,我正愁不知送何禮物給張大人,聽堂弟說堂叔這裡收藏了不少字畫古籍,不知那些字畫現下何處?”
宋長誌沒想到宋三郎如此直接,客氣都不帶客氣兩句的,完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心中恨恨道:你當老子欠你的。
他正腹誹著,就聽宋三郎道:“想當初我爹書房裡亦收藏了不少字畫,隻是全都做了隨葬品被堂叔你放到爹的棺槨裡去了,有這些字畫作伴,想來這些年他老人家在那邊也不寂寞。”
“哦,對了,眼下中元節將至,堂叔可有夢到過我爹?”
宋長誌臉一僵,半晌才道:“並未曾夢見。”
宋三郎嗬嗬一笑。
“賢侄笑什麼?”
“沒什麼,堂叔帶我去看看你那些字畫吧。” 說著話宋三郎站起身來。
對麵爺倆對視一眼。
宋三郎道:“如今文峰在我手底下當差,我自會多照顧他幾分,堂叔你不會連一副字畫都舍不得吧?”
宋長誌聽出他的威脅之意,氣得牙癢癢,可人在屋簷下,他不得不低頭,強擠出個假笑來,道:“賢侄說哪裡話,文峰,還不頭前帶路。”
“是,爹。三哥這邊走。”宋文峰在前邊引著三郎往宋長誌的書房走。
進到宋長誌的書房,三郎四下打量一眼,牆上掛著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字畫,宋長誌讓兒子陪著三郎在書房稍候,他去取字畫。
原來字畫竟不在書房,如此謹慎,看來宋長誌很知道那些東西的價值。
約莫過了兩刻鐘的功夫,宋長誌才抱著一堆卷軸過來,他的目的是要套出侍郎大人喜歡誰的作品,自然要儘可能範圍廣一些,但又不能挑貴的拿,要找那些品相有殘缺的,挑選著實不易。
父子倆幫著把十幾副卷軸小心打開,宋三郎一一細看,待看完之後,忍不住撫額。
宋玉郎這個敗家爺們兒,簡直——
簡直了!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就說嘛,宋家如何能落敗到今日地步,這宋玉郎是真能敗家呀,估計那點家底全都用來玩兒收藏了,就是眼光比張璟還要差,十幾副字畫,五六副確定是假貨,三四副真假存疑,也就二三副確定是真跡。
他就納悶兒了,這麼些年,宋長誌難不成就沒有賣過這些字畫?
但凡賣過,就該知道假的多,真的少。
其實宋長誌還真賣過,不過他都挑那些不出名的賣,名家名作他是舍不得賣的。
巧合得很,那些不出名的字畫全都是真的。
三郎不知道曾經的鬼市上有個大名鼎鼎的鬼手,作假技術一流。
更不知道宋玉郎是如何的多智近妖,整個家族都知道他好收藏,孤兒寡母如何守的住。
將那些收藏換成巨額財富留給柔弱的妻子年幼的孩子更是不可取。
他在死前就已經為妻子幼兒謀劃好了一切,甚至算計到了妻子對他用情至深,傷心過度之下必然參不透他留下的情詩是什麼意思,等她對他的感情淡了,不再專注字裡行間的情,自然會看出情詩的玄妙,屆時家族那些人不在關注,孩子們也已經長大,這份禮物恰當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