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康王府的女眷上山之後, 阿媛就很少出門了。要是一個不小心碰到哪位娘娘她隻有磕頭的份兒, 雖然按規矩也該磕, 但也沒人有磕頭這個偏好吧。
“小姐不出門可惜了, 那後山的木槿花開得正好呢。”春喜不知道其中的緣故, 隻以為她是因為懶得走動。
“那你和阿正去挖幾株回來吧, 栽在咱們的院子裡, 說不定等明年的時候也能開花呢。”阿媛笑著說道。
春喜勸她出門不成,反而給自己找了活計,有些哭笑不得:“小姐…”
“去吧。”阿媛以為春喜悶壞了, 大方地揮揮手,“我做會兒繡活兒打發時間。”
春喜找來了背簍和鋤頭,正準備出門, 碰巧見一個小太監站在院外, 似乎是準備扣門。
“這位姐姐,這院子裡住的可是趙姑娘?”小太監笑著問道。
春喜點頭:“公公有什麼事嗎?”
小太監笑了起來, 拱了拱手, 道:“奴才是康王府的, 受王妃娘娘之命來請趙姑娘過府一敘, 不知姐姐能否往裡麵通報一聲?”
春喜暗自吸了一口冷氣, 麵上卻努力淡定,點了點頭:“公公稍等, 我這就去通報。”
“勞煩姑娘了。”
春喜一進門,扔下背簍和鋤頭, 提著裙子就往裡麵跑去。
“小姐…”
阿媛見她去而複返, 疑惑地偏頭:“怎麼了?忘帶東西了?”
春喜搖頭,緊張的說道:“康王府來人了,說是王妃娘娘請你過去閒敘。”
阿媛愣了一下,問道:“是王妃還是側妃?”
“康王妃。”
“哦,那就去吧。”阿媛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線頭,“去找找那件嫩黃色的新衣裳,我要穿那件。”
春喜見她絲毫不驚慌,心裡也跟著鎮定了起來,是王妃請又不是老虎請,是不應該驚慌的。她找來衣裳伺候阿媛換上,再重新給她梳了一個發髻,正拿著粉要往她臉上撲,阿媛伸手攔了一下。
“彆,就這樣吧。”
“會不會太素了”春喜有些擔憂的說道。
“得體就行,不用過分打扮。”她是去見王妃的,又不是去
見陸斐的,要那麼漂亮做什麼?
春喜遺憾地放下手,她很想好生給阿媛化一次妝的,但每次都沒有得逞,可惜這麼好的底子了。
“好了咱們就出門吧。”阿媛站了起來,脊背挺得筆直。
不知道從何時起,她不再畏畏縮縮了。或許是陸斐給她的底氣,或許是因為那個未被揭開的身世。她不是酒鬼趙大頭的女兒,她身上流淌著那個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的血液,雖然他們相識甚短,雖然他還不曾知曉這世上還有個她,但她理應理直氣壯的活在這個世上。
“小姐?”見阿媛停住了腳步,春喜以為她是膽怯了。
阿媛轉頭問春喜:“如果一個人無意中傷害過你,你會不會原諒他?”
“誰?”春喜一時腦子轉不過彎兒來。
阿媛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沒事,
我隨便說說而已。”
春喜:“…”
康王妃能邀請阿媛過去做客,一方麵是出於對陸斐的尊重,畢竟兩家離得這麼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還裝作不知,那就是失了禮數;另一方麵也是出於好奇的緣故,陸大司馬冷清寡欲這些年,什麼樣的女子都沒看上,怎麼突然之間就冒出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呢?任何人都要好奇心,縱然是王妃也不能免俗。
阿媛跟著小太監進門,不經意地打量了一下康王府的彆院,心裡暗自比較了一番,覺得還是隔壁自己住的地方更有味道,起碼不會有種呼吸都要放輕的感覺。
正院裡,康王妃也請了兩位側妃陪同,算是一次女眷之間的閒聊,不必給客人太大的壓力。
“娘娘,趙姑娘來了。”王妃的貼身侍女道。
“快請。”
堂上的三位女人都開始注意門口的動靜,想儘早看到這位不知道從哪裡殺出來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陸斐起了成家的念頭。
正在此時,阿媛走了進來。
“民女見過王妃娘娘,見過兩位側妃娘娘。”盈盈下拜,除了衣裙微動以外,並無其他動作,連眉眼都在合適的位置。
康王妃笑了起來,眼角有些許的細紋,她道:“趙姑娘不必見外,王爺與大司馬是生死之交,咱們也不用拘於這些俗禮。來人,快看座。”
“謝王妃。”
“趙姑娘果然容貌過人,剛剛我還在心裡想,能被大司馬看上的人,定不是俗人,這一見著趙姑娘我什麼疑惑都沒有了!”坐在右側的女子開口說道,她聲音爽朗,音調有些尖尖的,笑起來有兩個顯眼的酒窩,讓人印象深刻。
阿媛微微頷首:“當不得側妃娘娘誇獎,阿媛實在是姿色平平。”
康王妃開口介紹:“看我,都忘了介紹人了。趙姑娘,這位是餘側妃,另一位是陳側妃,她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今日喊她們來見見你也算是相互熟悉,以後也好串個門。”
左膀右臂?這個詞有些玩味兒啊。據許秋的可靠消息,康王妃膝下隻有一女,而這“左膀右臂”到是源源不斷地在生兒子啊。
“對了,陳妹妹也是青鬆府人,不知以前可認識趙姑娘?”餘側妃抬頭,笑著看著對麵的女人。
陳側妃,容貌比不上餘側妃,端莊賢惠比不上康王妃,卻能獨領風騷這麼些年,實在讓人疑惑。
康王妃抿唇一笑:“青鬆府那麼些人,哪裡都能互相認識?”
陳側妃端坐在一邊,嘴角有些冷。她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衣裳
,豔麗照人,眉間點了一朵桃花,有些過分的妖異張揚。
“那可巧了,妾身確實和趙姑娘是舊識。”她笑著轉頭,眼角掃了一眼阿媛,“那時候趙姑娘還是大司馬家的仆人,可沒有今日的風光。”
康王妃眉尖兒蹙起,似乎對陳側妃的話很不滿。
阿媛笑著答道:“側妃娘娘說得是。當時多虧陸家收留,給了我一處容身之所,否則家裡房屋被燒毀,又正值大冷天,民女早已喪命也說不定。”
短短幾句話,便道清了前情後果,且神色並不難堪,倒是讓堂上眾人高看了她幾分。唯獨陳繡珍,似乎不滿意她的回答。
“當年我受陸夫人邀請,在陸府小住過幾日,倒是麻煩趙姑娘照顧了。”陳繡珍笑著說道。
康王妃的臉色不好了起來,趙姑娘是她請來的客人,陳側妃如此給客人難堪,這不是在打她這個主人家的臉?
“陳側妃…”康王妃的的話還未出口,一下子被另一個尖銳的聲音搶了去。
“喲,原來你們二人還有這麼深的淵源啊,那可真是太巧了!”餘側妃橫插一杠子,用一種不明的眼神打量阿媛,似乎對她這隻飛上枝頭便鳳凰的麻雀有些“佩服”。
以往的阿媛會在意這些評價,因為她身份低微,配不上陸斐。但現在不會了,她知道自己在陸斐心中的地位,那是一打公主也換不了的,所以她何必覺得難堪?陸斐能喜歡她而不是眼前這個陳側妃,不已經證明了一些事實了嗎。
“側妃娘娘客氣了,當日如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望娘娘彆忘心裡去。”阿媛嘴角一掀,笑得十分誠心誠意,仿佛她真的有多喜客一般。
“不敢。如今你可是大司馬的未婚妻,誰不知大司馬深得皇上信任,妾可不敢輕易得罪。”陳側妃道。
阿媛有些為難的看向王妃,似乎不知道如何應答。
“府裡不議論朝中之事,陳側妃,你可是忘了規矩?”康王妃臉色不虞的說道。
“妾身不敢。”陳側妃起身,朝著王妃微微頷首。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都過了六年有餘了,誰也彆以為誰是白吃乾飯長這麼大的。
三兩下交鋒下來,這位她們眼中的“民女”倒是大方自然,反而是康王妃的“左膀右臂”窮追猛打式的追問落了下乘。
從彆院裡出來,阿媛神清氣爽,比炎熱的天氣裡吃了兩碗綠豆湯都要暢快。
而屋子裡,自阿媛走後,康王妃的臉色就毫不掩飾地黑了下來。
“陳側妃,你今日為何如此失禮?”康王妃眼神頗冷的盯著左側的女人。
陳繡珍起身,微微一福:“妾身並非有意針對王妃的客人,
隻是那趙姑娘與妾身命格不合,妾身曾因她落入了險境,所以冷不丁地見著她一時不忿,有些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