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剛出生的小皇子,本該因為他的出生而大肆慶祝一番,此刻卻無聲無息,像是被忘記了他的存在一般。
與此同時,劉曜下了密旨調查當年之事,他與劉茁二十年的父子情分,不該就這樣因為惠妃的臨終交代而斷送,他想看到的是實打實的證據。
下午,阿媛終於醒了過來。屋子裡沒人,隻聽到外間有太夫人的聲音傳來。
“你要我怎麼說你才好啊,你媳婦兒她現在懷了身孕,不能東奔西跑,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她都暈倒在門口了,你讓我怎麼放心…”
“要不是陳大夫說她沒事,我是…”
阿媛撐起手肘坐了起來,仔細辨彆了一番,似乎是陸斐在挨罵。
好新奇。她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支起耳朵偷聽。
“醒了?”
阿媛轉頭,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麼在這裡?”
陸斐輕笑:“你以為我在哪裡?”
阿媛指了指外間:“不是在挨罵嗎…”
陸斐沉下臉,上前將她抱起放回床上:“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不爭氣,我怎麼會挨罵。”
阿媛勾著他的脖子竊笑,高傲無比的陸少爺,這回總嘗到被人教訓的滋味了吧。
陸斐朝著她的腳拍了一巴掌,道:“縮回被子裡去。”
阿媛逃回被窩,裹得像是一隻蠶蛹,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他:“你要不要上來睡會兒?”
“謝謝,我不困。”他撥亂了她額前的碎發。
阿媛偏過頭,用臉蛋兒貼在枕頭看,麵朝陸斐,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陸斐。”
“嗯?”
“…拿出來。”
“…”
阿媛伸手攤開掌心:“我知道你拿走了,還來。”
陸斐搭上自己的手,道:“我暫時保管,待你好些了我就完璧歸趙。”
阿媛想了一下,點頭同意。她可以承受住任何的風暴打擊,但她不確定肚子裡的小樹苗能不能扛住,這棵樹苗還太小,她應該為他遮風擋雨。
“怎麼這麼乖…”他輕笑一聲,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驕傲的哼了兩聲,才不是為你呢,彆想太多!
…
惠妃的靈前,大皇子披麻戴孝悲慟欲絕,若不是兩側的太監攙扶,他可能都走不出養德宮。
“陛下。”高內侍在他身後喊道。
短短兩日,劉曜卻已經瘦了許多,原本是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此時卻成了一個滄桑的中年人,眼底平靜無波,像是一潭死水。
“告訴下麵的人,惠妃出殯前,朕要一個準確的結果。”他道。
“是,奴才這就轉告他們。”高內侍抬頭,隻見麵前的男人轉了身,又去往了惠妃娘娘的寢殿。
帝王薄情,劉曜也不例外,但他今生為數不多的情分全給了一人,如今這人安詳地躺在棺槨裡,一聲不吭。
太後宮裡,小皇子褪去新生時的紅皺漸漸露出可愛的模樣,太後愛得不行,每日親自照料,關於小皇子的一切風吹草動她都不肯放過。
“乖乖,到皇祖母這裡來。”乳娘喂完了奶,太後便伸手接過了他。為了這個小家夥,太後那些繡工繁複的衣裳全都被冷置了,唯恐衣裳上的花兒啊枝兒啊會膈著他的嫩臉,讓他不舒服。
“小皇子可真好看,奴婢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嬰兒。”旁邊伺候的人說著討巧話,知道這是太後的心肝肉,誇什麼都不會過的。
太後笑了起來,用手指碰了碰他的手,柔嫩無比,讓人心軟。
“乖乖,有皇祖母在呢,以後皇祖母護著你…”
宮裡的孩子,若是沒了母親就會受儘欺淩。還好,這個孩子不一樣,他有自然偏心的皇祖母,還有他那不曾見麵卻未他算儘一切的母親…而他的母親是有個男人心頭的朱砂痣,任後來人怎麼擦也擦不掉。
“英華…”
劉曜坐在惠妃的床榻上,仿佛這上麵還殘存著她身體的溫度。他低下身躺了上去,雙手交握在胸前,就像躺在棺槨裡的她一樣,姿勢相仿。
“陛下,求你日後一定要護著他們,來生臣妾就算是當牛做馬也報答你啊!”
她臨終前的聲音仿佛還在這殿內回響,一閉上眼,他便能想起那個畫麵。
朕不要你當牛做馬,朕要你下輩子還做我的女人。
床榻上,男人閉著的眼睛流出了淚水,低落在了柔軟的枕頭上,沁入了枕心。
屏風外,高內侍背過身擦了擦眼睛,彎著腰走了出去。
作為閹人,他不懂情愛,卻再明白不過宮裡這些女人的野心,他們一個個想往上爬,窮儘一生也在所不惜。惠妃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把野心藏在了骨子裡,用一副天賜的好皮囊,遊刃有餘地獲取帝王的寵愛。
今日,她終於成功了,在她死後,她得到了比生前更好的一切——帝王的真心。
外麵,月色皎皎,像是伊人朦朧的笑意。
…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