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有些古怪, 說熱就熱說涼就涼, 這不, 頻繁的變天讓宮裡的皇上也病了, 早朝連著罷了兩日。
這樣的天對於孕婦來說同樣是項考驗, 阿媛大著肚子也不好受, 但一聽說陛下這次病得厲害仍然堅持坐上了馬車進宮探望他。他是她在這個世上第一個認識的親人, 也是唯一在乎她的親人,她很珍惜。
隻是沒料到他會不見她,派人將她攔在了殿門口。
“公主彆誤會, 陛下是擔心把病氣過給你。”高內侍站在門口溫聲解釋,“太醫也說了,陛下這病雖然來得猛但好在陛下底子不錯, 休息幾日也就好了, 公主不必過於擔憂。”
“高公公,讓我進去看父皇一眼吧, 我說兩句話就走。”阿媛道, “你看, 來都來了, 總得讓我給父皇請個安吧。”
“公主的心意陛下知曉了, 隻是公主也知道溫懿皇貴妃是
如何過世的,陛下在這個節骨點不見公主…”高內侍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公主應該能明白陛下的苦心吧?”
阿媛張了張嘴,一下子靜默了下來。
“既然這樣, 那我也不強求公公了…”阿媛低頭, 有些遺憾。
高內侍安慰她:“有老奴在陛下身邊伺候著,公主儘管放心。”
“那就麻煩高公公了。”阿媛道,“若父皇的病情有任何變化還請公公托人來告知我一聲。”
“自然,公主寬心即可。”
阿媛沒有再多做停留,往殿內看了一眼後便離去了。
高內侍目送她離開後,轉身回了內殿。
“怎樣?清陽回去了嗎?”龍床上的人斜靠著軟枕,麵上掛
著病容,但帝王的威勢不減半分。
“公主孝順,老奴多番勸慰她才肯離去。”高內侍上前說道。
劉曜嘴角微微一揚,道:“她是個好孩子,隻可惜在她最需要朕的時候朕沒能陪在她身邊。”說著,想到她曾經受過的那些苦,他的神色便低落了下來。
“這…著實也怪不得陛下。”高內侍斟酌著說道。
怪誰呢?怪那個離世的女人。
“英華…”劉曜閉上眼,長長地喟歎一聲。她可真是厲害,丟出一個秘密,然後永遠地閉上眼睛沉睡,這讓他如何去責怪她?連死都不忘用他最刻骨銘心的方式,一絲餘地也沒有給他留下。
阿媛沒有立刻出宮,反正都來了,她想著不如去太後宮裡看看小皇子。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小皇子午睡醒了在鬨脾氣,阿媛一來,他立刻就注意到她了,伸著雙手朝她拍打,似乎想她抱一抱。
“殿下乖,公主殿下肚子裡也有寶寶,不能抱殿下。”奶娘這樣說道。
可未滿半歲的小嬰兒懂什麼道理呢?他隻知道用哭來表達自己的委屈。
“哇——”
劉晃是太後的命根子,隻要他不安逸了那這闔宮上下彆想逃脫。眼見著太後眼底漫出了心疼,阿媛便讓奶娘將他從小木床裡抱起來,然後她一隻手扶著奶娘的肩膀,就像她在抱著他一般。
“嗚嗚——”哭聲漸小。
阿媛哼著不知道哪裡聽來的小調調逗他,剛剛還大顆大顆掉金豆子的小皇子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太後既欣慰又有些吃味兒,畢竟是她一手帶的孩子,怎麼到頭來跟阿媛還要親一些呢。
這也許就是血緣的關係。劉晃從小便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他隻知道皇姐,以至於後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不喜歡陸家那幾個孩子,太煩了。
…
劉曜這一生病,長安城就有些暗流湧動了。已經被削去親王封號的關內侯自然是多方搞好關係,博取一個賢名。而對於俞妃來說,這同樣是一個機會,雖然她的兒子才十歲,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將他推到台前,讓大家注意到這個皇帝的長子,沒錯,依照序齒,劉熠才是如今的大皇子。
“母妃,兒臣不想去。”劉熠皺眉,他知道母妃一個勁兒的想讓他去父皇麵前晃是什麼意思,“他們都在議論朝政,兒臣什麼都不懂,太無聊了。”
“無聊?劉熠,本宮看你是過得太安逸了。”俞妃臉色一沉
,“你是陛下的長子,你以後肩上的擔子還重著呢。怎麼?現在就想退縮了?”
劉熠知道他的母妃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前還有劉茁擋在前麵,她不好太過出頭。如今劉茁被剔出玉碟,他成了父皇的長子,她母親那一肚子的野心又開始翻江倒海了。
“兒臣不想要什麼皇位,兒臣隻想做個逍遙的王爺。”劉熠自小生在這般環境,上麵有兄長下麵有幼弟,外麵還有數不清的眼睛在盯著他們,他一早就想清楚了,他不想做皇帝,他隻想這樣一直悠悠閒閒的,想去哪兒去哪兒,不必被那個位置所束縛。
“你——”俞妃轉頭,氣不打一處來,“本宮的鞭子呢,拿來!”
“娘娘…”身邊的宮人立刻開始勸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劉熠一看情況不好,也不多說,立刻就腳底抹油跑了。
“孽障,孽障!”俞妃看著像兔子一般逃跑的兒子,氣得臉色泛青,幾乎要背過去了。
皇帝告病,這下麵的臣子自然要更忙碌一些,尤其是他的左膀右臂。而陸斐作為當之無愧的國之棟梁,更是忙得不見人影。
阿媛見不到皇上,但心裡一直掛心著他。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眼看著到了用晚餐的時候才剛剛歇口氣。
“公主,老爺回來了。”春喜大步跨進去說道。
“今天怎麼這麼早?”阿媛匆忙換下剛剛被汗濕的衣裳,走出來道,“時間剛好,擺飯吧。”
說完,陸斐大步走了進來,好幾日沒有好好跟她說過話了,他今日是特地早退回來陪她吃飯的。
阿媛拿著濕帕子上前,遞給他:“擦擦臉。”
他接過去抹了一把臉,轉頭看著這一桌子的菜色,挑眉道:
“這可不像是王大娘的手藝啊。”
眼尖的人就是不一樣,不過是一桌與往常差不多的菜,卻能夠通過擺盤和菜色分清楚出自於誰之手。
“這是我做的,嘗嘗,看我的手藝回潮了沒有。”阿媛笑著拉開凳子,陸斐側移一步扶著她落座。仆人們擺完飯了就退下了,這是陸家的規矩,用飯的時候是不需要她們在旁邊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