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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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天馬行空的寫漫畫腳本時,晏檸橙都想不出這樣直白的台詞,她本就不太富裕的語言交流能力暫時宕機,俯身慌忙地去從兔子玩偶包裡扯ipad。
來不及的選色和筆刷,連筆寫下,又立給林尋舟看。
娟麗的小楷:[我能這樣跟你對話嗎?]
林尋舟頷首,“當然可以。”
晏檸橙寫:[你為什麼這樣問?]
林尋舟坦然回,“首先,你我都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不知道你那邊如何,我這邊多少會因為未婚受到些許壓力及不必要的好意介紹,我需要一段婚姻關係來解決問題。”
晏檸橙念書要早一歲,又跳過級。
但今年也有二十四周歲,林尋舟比自己大快兩歲。
他說得事實,港城十八歲開始可以合法領證結婚。
生在豪門世家,享受家庭帶來的光環待遇,得利的同時往往是沒有太多資格來選擇自己的婚姻的。
晏檸橙不太關注港圈名媛們的戀情,卻意外的因為舒悅窈和京圈交際頗多。
她這個年紀的人,算來除非不婚主義。
的確要麼有戀情穩定的愛侶,要麼已經步入婚姻殿堂。
舒悅窈曾經感歎過,“絕大多數利益聯姻,結婚的對象隻消兩不生厭到逢年節時分要在對方家宴上給到臉色看,就算是近乎完美的家族聯姻了。”
連晏檸橙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極端社恐,都因為容貌收到過許多拋來的橄欖枝。
之前母親也試著拎出過條件極佳的看晏檸橙反應,她拒絕的沒多強硬,隻是搖頭說還不想結婚,三兩次後,見女兒沒打算,便不再進行這個話題。
父親則徹頭徹尾的完全沒提過晏檸橙的婚事。
這倒和他們寵愛女兒全無關係,隻是單純的沒有權利來指點她的婚戀觀,反而小心翼翼的怕觸及到逆鱗。
那是段極荒唐的往事,晏檸橙的父母就是家族聯姻。
青梅竹馬,可除開兄妹感情外沒有半點兒男女之情的兩個人被湊到一起搭夥過日子。
迎著改/革/開/放的浪潮裡靠著家族原始資本下場搏殺,各有際遇和並肩作戰的夥伴。
晏檸橙年幼時意外撞破過父親出軌的現場,她躊躇著想過是否要告訴母親,然而扭頭見到就的是紅旗車外的激.吻相擁。
原來並不是需要相愛才能夠結婚生子的。
那時的晏檸橙還無法理解,總之後來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再於誰對婚姻背叛的更徹底一些了。
這個家最後沒有散。
晏檸橙無法把那天從生命中抹去,那是她八歲生日,奶奶去蛋糕房為她取蛋糕,因為她提出想要個更大更漂亮的,有翻糖公主的款式。
家附近的店做不出花樣,所以奶奶給她挑了家手藝好,但離家很遠的。
晏檸橙在胡同裡和小朋友們玩鬨,落日熔金,晚霞天際翻湧,玩伴們被叫回家吃飯,她就自己和自己打卡牌玩。
忽然聽到了沉悶的聲響,晏檸橙分辨不出這種聲音,隻是耳畔有短暫的嗡鳴,下一刻是尖銳震裂耳膜的刹車聲,嚇得她打了激靈。
片刻的靜謐後,淒厲的慘叫與嘩然衝破雲霄。
晏檸橙像是預感到什麼,扔開地上的卡牌,衝著巷口狂奔而去。
被拖拽出的血色紮眼地在瀝青路麵上蔓延,破碎的奶油糕體裹著血與塵,指向更遠處,匍匐在地,蜷縮掙紮的老人。
“救護車,叫救護車。”骨頭在打顫,把她的哀嚎傳回,滯澀踉蹌地朝著奶奶跑去,有什麼東西絆倒她,尖銳的紮進膝蓋,可是感覺不到痛了。
晏檸橙爬到奶奶身前,張開手臂去抱住她,嚎啕著道歉,“我錯了,我再也不要漂亮的蛋糕了……”
粘稠的血液裹滿了掌心,奶奶艱難地睜開眼睛,瞳孔渾濁,咳嗽著嘶啞哄,“彆、彆哭、生日、快樂。”
真正的殘陽如血,奶奶在生命的彌留之際,拉著父母的手,把他們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不是囡囡的錯,答應奶奶,彆怨自己。”她已經沒有餘力把眼睛睜得太開,眯成條縫,模糊的看著年幼的孫女。
晏檸橙的眼淚滴在她手背,一次又一次地承諾,“好,我知道。”
直到波瀾起伏的心電圖歸成直線,再也沒有分毫的的波瀾。
當更大的風波來襲,驚濤駭浪裡能再牽手攜手處理好了老人的後事,安慰好幼女,熬過一切的,已經是骨肉相連、無法割舍的血親了,那些風花雪月的無常,在生離死彆前半文不值。
晏檸橙在奶奶的葬禮結束後突然喪失語言能力,醫生判斷她因為目睹至親死亡,受到巨大精神創傷,罹患心因性失語症。
那時她時常坐在巷口發呆,不做任何事情,凝視著來人處,想等到接她回家的人。
可想念的人不會再回來,隻有彎月掛到夜幕後的星星垂首,仿佛不歸人的凝望。
盛夏的雨水充沛,地上的血痕淡到沒有一絲絲痕跡時,晏檸橙才嘗試著吐出三個月來的第一個音節,從韻母開始重新學習發聲。
在這段時間裡父母幾乎停掉了手頭的所有事情,來陪著她。
他們早已不再相愛,可都是愛著晏檸橙的,甚至因為奶奶的意外逝世怪過她一分一毫。
晏檸橙自認沒有立場來批判一段自己並不了解的婚姻為何存續下去。
隻是後來她再也沒過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