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 火車仍在咣當咣當的前行。
紀晟早已餓得饑腸轆轆, 摸了摸懷裡總是悄悄撲騰爪子的小狼崽, 估摸著這隻小崽也該餓了。
他看了一眼前麵擁擠的人群,拽了拽身邊閉眼小憩的賀明堯,小聲說道:“你餓不餓?”
“……餓。”賀明堯腦子一個激靈,瞬間坐直了身子。
“我也覺得你該餓了。”紀晟不想讓他餓著肚子。
早上那會他們趕得急,賀明堯隻匆匆吃了紀晟遞過來的一碗黑米粥和兩個肉包子,再沒吃彆的了。
紀晟知道他飯量大,吃那點東西壓根不頂飽的。
他提醒賀明堯道:“你不是往包裹裡裝了好些糕點嗎?你把那些糕點拿出來, 咱們一塊吃。”
精致糕點被提前包在了乾淨的紙包裡, 壓在包裹的最底下,被壓得都有些碎了。
早上那會, 在巷子裡,還是賀明堯出聲提醒了紀晟, 事先把糕點外麵那些透明的塑料包裝盒統統拆了,這些材質不太尋常的東西不能拿出來在人前晃悠。
隻有在京都最大的那家百貨商店,又或者是華僑特殊商品商店, 賀明堯才能見到這種類似的包裝盒。
他隱約猜到紀晟的來曆可能不太簡單。
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土人,他的腦袋瓜子裡沒有那些穿越時空的概念, 隻模模糊糊覺得紀晟可能是從某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出來的,就像沙漠裡的灰狼和小狼崽兒一樣。
天知道紀晟當時有多忐忑, 當著賀明堯的麵,默默地拆完所有的塑料盒,又默默藏進了空間戒指裡, 一句話都不敢說的。
怪他太不了解這個落後年代的生產力發展水平。
紀晟以為塑料製品在大城市裡應該都普及了,可事情上並非如此。
1961年,在這個新生的國家,百廢待興,所有的一切都在艱難起步,很多方方麵麵的發展,都處於極端的落後狀態。
窮是最普遍的,城裡人多少過得好一些,很多農村人連飯都吃不飽,一年到頭也就隻有過年的時候,飯桌上才能見到一點葷腥。
紀晟倒黴地來了這裡,隻能被迫習慣這個年代的落後生活。
賀明堯三兩下吞了好幾塊綠豆糕,被噎的急忙拿出來軍用水壺喝了一大口水。
紀晟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咬著綠豆糕,他一點也不想被噎住了喝水,能不喝水就不喝水,從源頭上杜絕所有去廁所的可能性!
他好心提醒賀明堯:“記得少喝水哦。”火車上的廁所很臟的。
賀明堯:“…………”
站在他們跟前的幾個人實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賀明堯手裡甜糯鬆軟的那些糕點饞得不行。
有人厚著臉皮試圖搭話:“兄弟,你們是往哪裡去的?”
賀明堯瞥了他一眼,看起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體格高大,一身硬邦邦的肌肉,皮膚黝黑,笑得滿臉憨厚。
憨厚的人可不會出來當一個居無定所的盲流。
賀明堯一眼就看出了這個人是乾什麼的,不僅這個人,在這個車廂上的人,大部分都是體格高大的年輕男人。
他估計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盲流。
什麼是盲流?
所有未經許可離開鄉土的農民,為了生計“盲目流入”城市,沒有任何合法的身份證明,今天去這裡的碼頭搬搬磚,明天就到煤礦廠幫忙搬煤球,勉強可以糊口吃飽飯。
隻是這些農民大量湧入城市,到處搶著辛苦活力氣活乾,價格又低廉,一頓飽飯加上幾毛錢,就能心甘情願地給你搬磚一整天。
在某種程度上,這些人給城市裡的本土居民帶來了不少麻煩,不利於城市的穩定。
更不用提這其中有些人心懷不軌,趁著夜黑撬鎖偷東西,或者搶劫,嚴重影響了城市的治安。
但是賀明堯對老老實實乾力氣活的盲流沒什麼偏見,都是為了生計,至於那些混在人群中偷雞摸狗的盲流,他確實挺看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