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2 / 2)

“這不是有我呢嘛,正好冬天有空,我教你。我那有一本《康熙字典》,我教你怎麼用它自學。你先自己看,不明白的再問我。這樣效率快。周末出去買本《唐詩三百首》,用那個你和白芷一起學,既能學字還能學詩。”

“那好。”

晚上絲絲上夜班,白芷送她到大門口。小家夥對於上班非常感興趣,磨著小姨帶她去看看醫院長什麼樣子。

“今天不行。”絲絲蹲下跟孩子解釋:“等小姨倒白班的時候帶你去看,不然大晚上的不能讓媽媽一個人在家,你說是不是?”

“好吧。那你說好了,一定帶我去。”

“一定。”

安撫好外甥女,絲絲和甜甜結伴上班。前半夜接收了一個險些流產的孕婦,針灸後穩住了胎像安排人住院觀察一晚。後半夜沒事了,倆人到休息室想睡會兒。

天快亮時甜甜起來給病人測體溫,記錄數據。絲絲起來轉了一圈,看昨晚收治的孕婦脈象平穩,囑咐她回家臥床靜養。

“哎,謝謝大夫。我之前流產過兩回,這回真的是提心吊膽。”

“注意些是正確的,但心理壓力彆太大。你如今剛倆月,心理壓力太大對孩子也不好。要放鬆心情,這樣寶寶才會健康。”

大夫的話對於病人總有股不一般的信服力,女人聞言皺著的眉頭鬆了些。有人跟她說連著流產兩次以後會一直流產,她靜養在床心緒不寧,果然見了紅。但絲絲說放鬆心情寶寶就會健康,她立馬覺得又有了希望。

“甜甜、快來……”

走廊裡淒厲的喊聲好像是甜甜她媽媽的,絲絲轉身趕忙往外跑。走廊裡推著床急切求救的是甜甜她媽,推床上的正是劉嫂子。

女人下身滿是血跡,臉上煞白。絲絲一邊推著床往搶救室走,一邊伸手探病人脈搏。脈搏無力,顯然失血過多。

“馬上抽血化驗,準備輸血。”

“是。”

護士抽血去化驗,絲絲將人推進搶救室後開始了搶救。身上的衣服用剪子剪開,一位大夫看出血那麼厲害,馬上就決定要開刀切除子宮。

絲絲擺擺手:“先彆急著動刀,給我五分鐘時間。”說著話她拿出銀針一根根紮進病人身體。

“趙大夫,病人產後出血十分凶猛,你這針灸真能行嗎?彆到時候錯過最佳機會,出血太多想救都救不回。”

絲絲之前已經摸過劉嫂子脈搏,對病人的情況十分清楚。“五分鐘,五分鐘後若是沒效,到時再開刀不遲。”

“好吧。你決定你負責。”

隨著行針,劉嫂子下身的出血開始變緩。跟著一起搶救的醫護鬆了口氣,剛還主張開刀切除子宮的薛大夫對絲絲這一手針灸術佩服不已。她也學過針灸,可絕沒有絲絲這能耐。婦科上用於止血簡直出神入化。

出血很快被遏製,護士化驗後給病人掛上了相匹配的血漿。隨著鮮紅的液體流入病人身體,病人的臉色開始慢慢有所好轉。心跳呼吸也恢複平穩。

薛大夫伸手探脈,對絲絲開口:“脈搏平穩,救回來了。”

絲絲點點頭:“等血漿輸完,將病人推回普通病房。”

“好。”

得到護士回答,絲絲出來先跟甜甜媽交代了一下結果。聽到人救回來了,甜甜媽長長鬆口氣。

“老天保佑。老劉不在家,這要是他媳婦出了事,我可咋跟他交代。救回來就好,救回來就好啊。”

“您在這兒陪著,我回家讓我姐給做點兒有營養的送過來。”

“你姐還幫忙看著孩子呢。還是讓甜甜回家熬吧。”

“我來看孩子就好。”

下班已經快十點,途中到市場買了排骨山藥。拐進自家所在的街道她徑直去了隔壁,劉嫂子家裡傳來嬰兒的哭聲。小女孩小貓一樣的嚶嚶哭泣,聽著可憐兮兮的。

推門進入,她姐正抱著孩子在地上來回的度步哄。嘴裡輕聲的說著安慰孩子的話,柔和的聲音讓小嬰兒閉上嘴輕輕的抽泣,不再放聲。

“回來了,劉嫂子咋樣了?”

趙青青擔憂的問,一旁的大妞躲在她身後,探出的目光同樣擔心。小嘴微微癟著,好似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救回來了。”絲絲此話一出,那一大一小全鬆了口氣。絲絲湊過去瞅瞅姐姐懷裡的小家夥,趙青青開始解釋:“嘴唇豁口,米湯喝的不利索。我勉強喂了一些,這會兒哭的不那麼厲害了。”

絲絲點頭,伸手接過小家夥。指指桌子上的東西:“排骨和山藥,你給劉嫂子燉湯。她失血過多,得吃點兒補補。”

“好,我這就去。”

趙青青手腳麻利的燒火燉湯,絲絲懷裡的小家夥睡著後她抱著孩子一起躺到了炕上。大夜還是挺累人的,躺下沒多長時間她就睡了過去。

白芷和大妞怕吵著她,倆孩子乖乖的到外頭去玩。等趙青青燉好湯,絲絲醒來先喝了一碗。高粱米飯吃了一小碗,她提著排骨湯到醫院給劉嫂子送去。

醫院裡一進產科碰到了甜甜媽,女人樂嗬嗬的迎上來跟她說:“醒了,說謝謝你,不是你她這命估計沒了。要是真的被切除了子宮,她真不如死了算了。”

絲絲無奈搖頭,對這種執拗的女人又同情又可恨。你說這是作什麼呢,沒兒子以後再生,孩子嘴唇裂開以後修補,就這麼點兒事兒差點兒把自己作死。

這也就是她自小專攻產科,對產後出血有深入研究,否則輸血的速度都趕不上你流失的速度。切除子宮勢在難免。

劉嫂子看她提著飯盒進來了,支起身子跟她道謝。絲絲對著她沒有一貫的笑,麵容冷冷的還歎了口氣。

“生死麵前,其他都是小事。這回知道了吧?”

她麵容冷肅,氣質一下變的高貴不可攀。劉嫂子大字不識一個,對知識分子本就心存敬畏,這回再不敢說什麼,忙不迭的點頭。

“再不敢了。小丫嘴唇以後縫上就好,沒兒子我繼續生,養好身子我一定能生出兒子來。”

迎上她對生兒子的那種向往的目光,絲絲滿心不喜。什麼話都沒再說,囑咐她安心靜養後起身離開了病房。

生死關前走了一趟,醫院裡每天排骨雞湯的喝著,女人很快來了奶。出院後抱著閨女讓她吃,目光不那麼慈愛,但也不再排斥一副恨不能她消失的表情。

總算完成男人們臨走的囑托,絲絲和甜甜媽都鬆了口氣。男人們上了前線,匆匆而去也不知如今是個什麼情況。能幫忙穩定住後方,也算她們做軍屬的儘一份心力。

一場西北風氣溫驟降,趙青青把絲絲這屋的炕燒的熱熱乎乎。晚上姐倆帶白芷窩在暖呼呼的炕上,白芷歪著腦袋看小姨給姨夫寫信。等她寫完裝進信封,小姑娘才開口讚歎小姨寫的字真好看。

“寫字好難,小姨你咋就能寫這麼好看的?”

絲絲摸摸外甥女的小腦瓜:“一日日練出來的。練字練字,不練是寫不好的。白芷想要寫一手好字也得練,不過你如今小彆寫那麼多,先學著寫筆畫,筆畫練好以後學寫字會事半功倍。”

“哦,我會好好練。”小姑娘開心的笑,將那本《唐詩三百首》拿出來放到絲絲麵前:“小姨,今天該學這首了吧。”

“對。這首是杜甫的《江畔獨步尋花》。黃四娘家花滿蹊……”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娘兒倆跟著她一字一句的讀、背。這倆記憶力極好,七言絕句讀個兩三遍也就記住了。完事白芷在沙盤上劃拉比劃,趙青青用紙筆將詩抄寫幾遍。有不解的意思再問問,絲絲再給她補充。

冬日裡一日冷似一日,擔憂前線的同時工作生活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大白班的時候看到洪敏惡心嘔吐,大家這才知道她懷孕了。

“恭喜,恭喜。”

同事們一片賀喜聲,絲絲也跟著祝賀一聲。心想男人們知道的話於解放會不會被李成風奚落,結婚早、生孩子可是落到後頭了。搖頭笑笑好像看到男人們跟小孩一樣攀比的好玩樣子。

“趙絲絲、你們是怎麼避孕的?還是正常的沒懷上?”

午飯時洪敏居然破天荒的坐她旁邊了,說話時一副領先與你的優越感。絲絲沒想到一個高知識分子、也會如普通婦人一般去攀比,咽下口中的茭瓜回她。

“吃藥避孕。”

“避孕藥?這世上好像還沒這種藥物吧。”

洪敏的語氣充滿了鄙夷,認定絲絲在說謊。絲絲抬頭冷冷的望著她,眸光依舊是日常的淡定。

“井裡的青蛙也以為天隻有碗口那麼大。”

絲絲說完起身端著飯缸離開,她都走了洪敏才反應過來對方說她坐井觀天沒有見識。女人氣的拿著筷子的手都在抖,想反駁卻不知該如何說。想笑話她農村來的,可人家在醫術上完全不輸正規醫科生。

被絲絲懟了,倆人之後見麵皆視對方如無物。比之前態度更冷淡,但涉及工作還是會交談溝通清楚。

甜甜看絲絲拿著病例走過,在護理台伸手拉住她。“哎,要過年了,咱周末去逛街吧?”

絲絲點點頭:“行。叫上我姐一起,她每天窩在家裡也悶得慌。”

倆人約好周末逛街,晚上抓緊時間看書學習。趙青青為了不打擾她,還是決定多費些柴火燒炕,她跟白芷去西屋。寫完字,又看了會兒成語典故,出來給灶膛加些柴,發現她房間依舊燈火通明。

“都一點了,你怎麼還不睡?”

姐姐催了,絲絲抬頭笑笑說馬上睡。“看入迷了,沒注意時間已經這麼晚。”

“趕快睡吧,白天上班晚上學習,你這孩子也太用功了。木墩哥要是在家,指不定又念叨你。”

“所以你是接於木墩的班,替他念叨我?”絲絲收拾書本,開口跟姐姐開玩笑。

“對,我替木墩哥看著你。”

這話好像當年於解放離家去當兵時她也說過。我替你看著妹妹,我來照顧她。沒想到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她都嫁人了,姐姐還拿她當小孩子般,睡覺前都要先來催促她趕緊休息。

“好,馬上睡。姐你也趕緊去休息,明天我們去逛街,買過年的年貨。”

“好。”

周末逛街主要買了布料回家,做衣裳得早一些,晚了不趕趟。回來後趙青青拿了白菜出來,準備醃酸菜。

“我做什麼?”絲絲挽起袖子準備幫忙。

“不用你。”趙青青今天才聽甜甜說妹妹在讀研究生,難怪她每天看書都到很晚。

“你去看書或者休息去,就家裡這些活兒,我自己就乾完了。”

跟自己姐姐沒什麼好客氣的,絲絲笑笑親白芷一口回屋看書。“幫媽媽遞東西什麼的啊,晚上小姨給你講故事。”

“好,我給媽媽幫忙。”

被姐姐趕回了房間,絲絲坐書桌前繼續學習。老師給她的幾本書快看完了,現在開始準備論文。

耽誤了日子,旁人家酸菜鹹菜的早都已經下了缸。不過醃製這玩意也沒個具體時間,現在醃也就是晚些吃的事兒,沒啥大不了的。

辣白菜發酵幾天後開始出現在飯桌上,裡頭放了糖和蘋果梨,酸中帶甜,甜中有辣,吃麵時非常開胃下飯。

家裡有趙青青在,絲絲對過年完全不操心。每天下班都有熱飯熱菜,家裡乾乾淨淨暖暖和和啥都不用做。可以靜下心好好學習。

年前收到一封於解放的來信,信裡報喜不報憂說一切都好,讓她不用擔心。可她知道前線打的很激烈,大米國揚言要在聖誕節結束戰鬥。大冷天的在外作戰,完全沒有製空權的情況,他們打的肯定十分艱苦。

收起信紙久久不能入眠。思念一旦被挑起,那是撓心撓肺、輾轉反側。

“木墩哥信裡說啥了?”

趙青青披衣過來,她掀開被子讓姐姐鑽被窩暖暖。“說一切都好,讓我彆擔心。不過一時半會回不來,說咱倆帶孩子生活辛苦了。”

“嗐,女人家在家有吃有喝不受凍有啥好辛苦的。他們在外頭冰天雪地的才是受罪。聽說人家有啥飛機能在天上飛著往下扔炸彈,咱這邊沒有。這仗不好打啊。”

“那誰給你回信了嗎?”

“回了。”說到這個趙青青笑的靦腆害羞。“他誇我寫字好呢,說他自己不識幾個字,信是戰友代寫的。絲絲,你說我回信要不要告訴他我也不識幾個字,信是你寫好我抄寫了好幾遍才勉強能看的?”

“看你自己啊,想說就說。”

“我、我努力學識字,爭取能自己寫,寫好。”

“好。考考你啊,今兒教你的舅舅舅媽怎麼寫。”

“撇、豎……”

複習了一下晚上學的字,趙青青起身回西裡間。心裡想著回信的內容,想著這回一定多寫幾遍,要寫的更好,要把信上的字都記下來。

日子在通信與學習中過的飛快,轉眼間就過了年。有趙青青母女陪著,絲絲也不算太寂寞。隻夜深人靜時想起於解放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比抗日時期都更加擔心。畢竟,這回的對手可有著世界最先進的工業支撐。

年後正式上班,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今年會挑一批出國留學的學生,他們科室主任推薦了絲絲。

“四月份有一場考試,名額有限競爭激烈。這回咱們實行低走模式,也就是原來的大二出去後重讀大一,如此降一級。你讀研快半年了,能出去的話研究生重頭讀起。

名字是報上去了,能通過考試的會集訓一年。這一年時間主要過語言關,如果這一關過不去,依舊沒法出去學習。所以會多招幾個做替補。”

絲絲點頭表示明白。可以出國係統學習,這機會她當然想要。姐姐帶著白芷留在這裡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們住的這地方可是最安全的地方。生活費有於解放的津貼,這個也不是問題。

此時唯一擔憂的就是考試、語言關。外語啊,她前世就跟著學過一段蒙古話。不知道這回所學的外語難不難。

“我會儘全力。”

“主任、我才是正規醫科生,為什麼不推薦我?”

洪敏的肚子已經顯懷,她氣哼哼的跑來質問。主任的目光落到她肚子上,啥都沒說卻已經解釋清楚。

“你應該事先通知我的,我可以把孩子打掉。”

“洪敏、那是一條生命,你怎麼能如此輕忽?再者說了,這事兒我們也是最近才收到通知,你讓人多早告訴你?如今你肚子那麼大,你覺得你能出國嗎?”

“我、”

洪敏氣的眼淚湧了出來,她自己也明白此時說什麼都晚了。自己懷著孩子,都有胎動了也不能把她打掉。

“趙絲絲、你就是我的災星。”

滿腔不滿憤怒居然全發給了趙絲絲,絲絲回頭望著她說話不緊不慢。“用梨子加冰糖陳皮熬水做茶日常飲用,彆成天火氣那麼大。”

絲絲拿起老師給她的書起身走了,洪敏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再次被懟了。指著門口跟主任告狀。

“主任你聽到沒有,趙絲絲變著法的說我善妒。呸,拿我跟紅樓裡的毒婦夏金桂比,她這明擺著欺負人。”

主任今年五十多歲,一直以為自己的學生是個溫柔綿軟的女子,沒想到懟起人來一個臟字不帶把人氣的跳腳。

“她就是說讓你彆生氣消消火,你彆多心了。”

“我多心?”洪敏站在那裡呼哧帶喘氣的不行。“她上回還說我是井底的□□,諷刺我沒見識。呸,我堂堂正規醫科生,她個野路子也敢笑話我沒見識?她才沒見識呢,保胎不用□□,居然用針灸加什麼保胎丸。”

“科裡還有□□嗎?”

“沒有。”

“絲絲的方法比之□□效果如何?”

“……都很好。”

“既然療效好,且中藥基本無副作用,那沒什麼不可用的啊。”

“主任、西醫西藥才是科學的。中醫藥沒有科學依據。”

“很多學說在未經驗證前都被說胡說八道。科學,那也是人們無數論證後的結果。說不出論證,不代表它就不科學。我們幾千年醫藥研究,治好了多少疑難雜症,防患了多少瘟疫,怎麼西醫一出我們就成不科學了呢?”

主任也支持中醫藥學,洪敏頓感她們都是土老帽。針灸穴位解剖上根本找不到,說是治病也許隻是湊巧罷了。

儘管她已經多次看到針灸和中醫藥的效果,但依舊不認同它。主任也懶得跟她辯解,低頭繼續翻看病例。主任出身中醫世家,後出國留學學習西醫,覺得中西醫各有所長。對著一個貶低瞧不起中醫的人,真覺話不投機半句多。

洪敏因為懷孕失去了機會,幾次交鋒下來跟絲絲的過節越結越深。絲絲顧不上她什麼想法,很快要考試了,自己得抓緊時間複習。

三更燈火五更雞,白天還得去上班。短短時間眼睛周圍有了陰影,青青心疼不已卻幫不上忙,隻能每天多做些好吃的讓她多吃點兒飯。

“人是鐵飯是鋼,肚裡有食兒有營養也能彌補一下睡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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