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樣看著談寧離開,從一年前到此刻,好像一切都沒改變。
他轉身仰躺在後車座上,抬手按了按眉心,空氣中還飄蕩著一些似有似無的香味,明明談寧是個與信息素不沾邊的beta,可是林頌安總是想,如果他有的話,大概是帶著劇毒的蒼蘭香。
初聞平淡,卻讓人不自覺上癮。
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病入膏肓。
*
談寧在學校的後街繞了兩圈,一首音樂單曲循環了將近二十遍,然後才回到宿舍。
鄭鈺在打遊戲,聽到談寧開門的聲音,不動聲色地摘了耳機,把遊戲聲功放,整個宿舍都是刺耳的廝殺聲。
談寧整個人都腰酸背痛,晚風把他身上的alpha味道吹散了,但也吹疼了他本就快要散架的身體,他實在沒力氣也無意去理會這個和他針鋒相對的室友。
他試圖回憶起他們矛盾的根源。
好像從一開學,他的照片頻頻登上學校表白牆的時候,鄭鈺就開始看不慣他了。
莫名其妙。
他放下書包,簡單洗漱之後便上了床。
幾分鐘後,隔壁有同學過來敲門,站在門口問:“今年的天河獎學金名單你們看到了嗎?你們宿舍的那個談寧拿了二等獎。”
徐清揚朝他使眼色,示意談寧在宿舍,同學卻沒注意到,繼續說:“他今天真是露了臉,一場聯合會的關注度全在他一個人身上了,蔣院氣得夠嗆,在商院院長和林頌安麵前又不好意思發作,等會議結束之後,走到台下臉色鐵青地問輔導員,這是哪個班的學生,一點紀律性都沒有。”
鄭鈺冷笑,同學往裡走了幾步,八卦道:“我聽說他這次還得罪林頌安了,林頌安那種太子爺,誰敢在他麵前放肆——”
同學忽然注意到凳子上的灰白條紋書包,他話說到一半就卡住,猛地咳嗽兩聲,然後望向談寧的床位,窗簾緊閉,床頭小燈亮著。
明顯是有人在的。
就在這時,談寧伸手撩開簾子,微微抬起半個身子,望向下麵的同學。
他的褐色長發被撥到耳後,露出整張臉。
同學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其實他從來沒有直視過談寧,偶爾幾次在樓梯上遇到,談寧都是低著頭,五官也全被落在臉側的長發遮著,他還總是穿鬆鬆垮垮的衣服,給人的印象除了瘦就是白,再加上學院裡各種陰森森的傳聞,他總覺得談寧應該長得像鬼才對。
可此刻他全然愣住。
床頭小燈將談寧精致的五官映得有些朦朧,和下午禮堂裡的他完全不一樣,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味道,似妖近仙。
他低眸俯視,神色淡淡,既沒有慍怒也沒有笑意,他的聲音清冷如冰,帶著讓人心懼的平靜:“你在說我麼?”
談寧的問題聽上去很簡單。
他完全沒有恫嚇的意思,他甚至沒有對這個在他背後說了這麼多壞話的同學表現出來應有的情緒,但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同學大駭,漲紅了臉,他連忙道歉,“沒、沒有。”
談寧沒有追問。
同學嚇得牙關打顫,低著頭語無倫次道:“對、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談同學,我沒有在說你,抱歉!”然後腳底抹油地跑了。
處理完這個,談寧又看了一眼鄭鈺,鄭鈺也不知道怎麼的,握著鼠標的手動了一下,竟然下意識地關了遊戲頁麵,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他懊惱得臉色鐵青。
談寧不過是看了他一眼,他到底在怕什麼?
宿舍的嘈雜聲終於消失,恢複成談寧喜歡的清靜,他放下床簾,重新躺了回去。
他拿出手機計算他的存款,天河的二等獎學金等公示期結束就能到賬。
這個月他做了兩次家教,和林頌安上了兩次床,賺了不少。
林頌安的消息適時地發了過來,是轉賬提醒,林頌安轉了一萬給他。
談寧頓了頓,把錢轉了回去。
【有錢不賺?】
談寧知道林頌安在故意試探他,傍晚在車裡,談寧就能感覺到林頌安的怒意。
【市場價不就是兩千嗎?】他回複。
林頌安再沒有消息發過來,大概氣得不輕。
談寧把微信的錢都存進銀行卡裡,定定地看著不斷增長的數字,均勻了呼吸。
夜色漸深,困意襲來。
翻身時兩腿之間還是有強烈的不適感,這次林頌安太急了,沒給談寧多少放鬆的時間。beta畢竟不是omega,隻要有信息素的作用,就可以輕易承受alpha的入侵,更遑論林頌安這樣頂級的alpha,除了和他信息素契合的omega,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如果有信息素……
這個念頭剛剛萌生出來就被談寧掐滅,他從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沒意義的假設上。
夜深人靜,談寧關了床頭小燈。
他把手伸到枕邊,羽絨枕旁放著兩個皮質的小方盒,看上去像是禮物盒,一新一舊,舊的那隻明顯已經被摸了很久,早就沒了光澤,另一個則是嶄新的,像是才買回來沒多久。
談寧關了床頭小燈,纖長手指搭在小盒子上,像小孩摸著安撫巾一樣,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