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冶勳對談寧明顯更加溫和友好一些:“來找頌安嗎?他在7108。”
談寧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對著林冶勳說“謝謝叔叔”,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隨著標識一步步走到7108門口,他整個人都是虛浮的。
四周寂靜無聲。
看來住客真的都被遣散了。
談寧站在7108門口,卻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
怎麼會落到這種境地?
他覺得好窒息,沒有詞彙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厭惡反胃後悔痛苦加起來都不夠,他恨不得從來沒有遇見過林頌安。
許久之後,房裡傳來腳步聲,林頌安拉開門。
他的狀態也不算太好,唇色發白,衣服有些亂。
看到談寧時,他愣了愣,剛要開口,談寧已經伸出拳頭掄了過去,他狠狠砸在林頌安的下頜骨上,林頌安沒有防備,往後退了一步,但沒有躲也沒有還手。
談寧徹底崩潰了。
他偽裝了十幾年的漠然不動神色不驚,在麵對林頌安的背叛時,完全土崩瓦解。
“太惡心了,林頌安,你讓我相信你就相信成這個樣子嗎?你讓我好失望。”
“寧寧——”
談寧低著頭,痛哭失聲,他對著林頌安拳打腳踢,發泄所有的怒火:“我討厭你,討厭所有的alpha,所有的omega,討厭我自己。”
他已經完全沒了力氣,慢慢蹲了下來,跌坐在地上,抹著眼淚說:“太惡心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了,我不可能忍受這些,你明知道我父母是什麼樣的,我怎麼可能忍受這些……”
談寧到最後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他聲音都啞了,不允許林頌安說一句話,也不許林頌安碰他,他反複說著“我不可能忍受這些”,然後茫然地找支撐想站起來,可他全身沒有半點力氣。
可是林頌安在他麵前蹲下。
他笑容蒼白,卻帶著濃濃繾綣的愛意,“談小貓,對我這麼沒信心啊?”
談寧慢半拍地抬起頭。
林頌安伸手幫談寧理了理額前淩亂的頭發,談寧看到他那隻被紗布包住的手,袖子上,衣擺,都沾著血。
談寧猛地反應過來,他緩緩望向林頌安,眼神倉惶又隱隱期待。
“幸好有個玻璃台燈,砸碎了抓在手裡,可以保持清醒。”
林頌安說得隨意,談寧心神俱震。
保持清醒?這是什麼意思?
自殘嗎?
他低頭望向林頌安的手。
整個掌心都被包住了,還隱隱滲著血。
在他趕來的這四十幾分鐘裡,林頌安被葉聆打電話喊到七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葉聆以“嚴知予有事情求他”為名連哄帶騙地推進了房間,他一抬眼就看到滿臉驚慌的嚴知予。
背後的房門轟然關上。
林頌安迅速鎮定下來,可信息素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彌漫融合。
嚴知予的發情期誘導了林頌安的易感期,現在什麼樣的強效抑製劑都沒了效果。
房門被鎖,房間電話線被拔,手機信號被屏蔽,他和嚴知予逐漸沒了力氣。也許不到五分鐘,他們都會變成順從本能的動物。
嚴知予在哭。
林頌安毫不猶豫地拿了床頭台燈,猛地砸碎,嚴知予嚇得縮到床尾,林頌安往後退了一步,安撫嚴知予:“沒事,我不會傷害你的。”
他轉身走進衛生間,將門反鎖。
他打開淋浴間的換風係統,儘可能避免讓自己的信息素溢出,影響到嚴知予。
方瑾和林冶勳趕來的時候,林頌安坐在浴缸旁邊,已經接近暈厥,他的右手手抓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玻璃碎片,鋒利邊緣割破了掌心,陷進肉裡,鮮血淋漓。
玻璃碎片都滴著血。
他的左手握著一隻藍色表盤的手表,指腹貼著表盤,條件反射似的隔幾秒鐘摩挲一下,像是某種帶著信仰的物件。
後來幾個家長匆匆趕來,嚴知予的父親怒火攻心,抓住葉聆就往牆上砸,用了下死手的力氣,葉聆額角都出了血,眾人想攔又不敢攔,葉聆的母親撲上去,也護不住葉聆,場麵一片混亂。
他們把alpha和omega分在七樓的一南一北,林頌安幾次清醒又昏迷。
打了鎮定劑,包紮了傷口。
沒過多久談寧便來了。
談寧的眼淚懸在眼眶裡,他顫抖著伸出手,捧住了林頌安受傷的手。
林頌安卸了力氣,坐在地上,他把臉埋在談寧的頸窩裡,深深吸了一口,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場幾乎摧毀他的生死博弈,此刻聞到談寧的味道,林頌安終於歸於平靜。
他也不嫌臟了,倒在談寧懷裡,撒著嬌說:“流了好多血啊寧寧,可疼了。”
他輕飄飄地帶過一切,隻語不提剛剛談寧朝他揮拳的事。
談寧的眼淚悄然滑下,滴在林頌安的臉頰上,他緊緊抱著林頌安的肩膀,把他圈在懷裡,他第一次當著林頌安的麵,哭聲抽個不停,一直哭到沙啞,完全暴露他的脆弱和依賴。
林頌安看了下手表,淺笑著問:“超過八點了,寧寧還要我嗎?”
談寧緊緊抱著他,說:“要。”
林頌安把包住的手舉起來,賣乖地說:“怎麼辦?要寧寧照顧我洗漱吃飯了。”
談寧這次沒有猶豫,立即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