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5566 字 3個月前

這一隊人馬不停蹄, 在夕陽西落之時總算進了酈陽地界。

距離縣城還有十幾裡遠,就看到一隊人馬.

原來是戚峰帶人在此等候, 遠遠地看到隊伍露頭, 戚峰眉開眼笑,拍馬趕過來:“十七!”

楊儀因為連著忙了兩日,昨夜又沒睡穩, 早在車內睡著。

聽見外頭馬蹄聲響, 加上戚峰聲音如雷,這才猛地驚醒了過來。

才睜開眼,就看到薛放的手虛虛地攏在自己的肩頭, 倒像是怕小孩兒受驚一樣的舉止。

此時外頭戚峰已如一陣風似的掠了過來, 親熱地向著馬車裡喚薛放。

十七郎探頭,沒好氣地喝道:“你叫喚什麼?這聲音怕是在蓉塘都聽見了。”

戚峰沒想到被兜頭一盆涼水, 可這並沒減滅他的快活:“怎麼一見麵就訓人?哈哈,我就說你很快要回來的,這不是?我這嘴簡直開過光。”

隋子雲撥馬過來:“要真開過光,你就說點好的。”

“你想聽什麼?”戚峰回頭, 突然靈機一動,“十七的眼睛很快就會好, 而且會比先前更加的火眼金睛,如何?”

隋子雲嗤地笑了:“馬屁精,你當他是孫猴子。”

戚峰卻又往馬車裡探頭:“那病懨懨的小白臉沒跟著吧,怎麼我看到我的狗了呢?”

楊儀不好意思搭腔, 隋子雲道:“真不害臊,總惦記著人家的狗做什麼。你說話小心點,楊先生也在車內,他還要給旅帥看診。”

“我還以為我那狗子終於是棄暗投明來了呢。”戚峰哈哈大笑, 撥馬離開去喚狗子了。

原本薛放是酈陽縣巡檢司的旅帥,因為觸怒狄將軍,自求下方,戚峰便代為理事。

如今見他回來,自然樂得放手,仍做自己的輔助隊正。

他們入住的是巡檢司在酈陽縣的衙門,衙門雖然不大,但使喚的人跟要用的物品之類都井井有條,楊儀一下車就察覺了,原來這衙門內的事務都是隋子雲在打理,竟如一個現成的總管家一樣體貼細致。

薛放才安頓,酈陽縣的縣令就來拜見。

隋子雲知道縣令無非是來寒暄討好,外加詢問曹家的事,便隻說薛旅帥身體不適,改日再相見。

楊儀因在車中休息過一陣,精神好了些,不顧勞頓,請隋子雲派一個人給自己,她要往街上的藥鋪走一走。

隋子雲忙問何事,楊儀道:“我從未來過酈陽,人生地不熟,但有一樣東西須得儘快找到。所以……”

“莫非是為了十七的眼睛?”

楊儀見他竟猜到:“正是,我看旅帥的眼睛並無起色,料想是毒氣未清,來的路上我想到一樣東西,也許有助於旅帥康複,隻是不知能否找到。”

隋子雲道:“既然如此,不必派人,我陪先生就是。”

楊儀本說不必勞煩,可又想到他既然如此說,料想是沒有彆的要緊事,何況此是關乎薛放的病情,他願意陪同自然再好不過。

這酈陽縣不算大,一共有五家藥鋪,每個鋪子都有大夫坐診。

兩個人從巡檢司衙門往南,走過了兩家,並沒找到楊儀想要的東西,可卻也不算空手,給她又尋了兩味可用的藥。

出了藥鋪,隋子雲指了指前方:“另一家安平堂就在前方不遠。”

楊儀索性不上車,跟隋子雲步行往前。

才出街口,就見路邊上一行高高院牆,街上行人不多。

隋子雲見她打量,便放慢了腳步:“那就是曹家了。”

“是……出事的那曹家?”

得了肯定答案,她多看了曹府兩眼,果然,在酈陽這樣的縣城內,能有這般氣派的府宅,果然不愧是數一數二的。

“我先前詢問過旅帥關於曹方回其人,旅帥隻說他足堪信任,”楊儀心頭一動,“不知隋隊正覺著如何?”

隋子雲沒有立刻回答,思忖了片刻:“十七怕是沒跟先生說我們是怎麼跟小曹相識的吧。”

當初薛放被指派到酈陽縣的時候,酈陽還不似今日這般安泰。

畢竟是在羈縻州,什麼街頭盜賊,攔路剪徑的強人,馬幫中人,私鹽販子,拐子……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直到薛放被派到此處。

十七郎可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的,就如同一陣狂風,四方六野的一頓掃蕩亂殺。

那一陣子,酈陽縣幾乎天天都有人死,可跟之前大不同的是,這番死的都是些前科累累無惡不作的強賊,管你是哪一路的強賊,隻要撞入了巡檢司手裡,輕則被捕,重則掉腦袋。

硬碰了幾次,酈陽縣的賊人們知道新來的這位薛旅帥不是好惹的,他們畢竟是地頭蛇,不是那麼輕易好擺平的,私下裡商議聯手要取薛放的腦袋,並發了懸賞令。

薛放才不管那些,倒是酈陽的百姓們知道這位旅帥是酈陽的福星,賊人們才有個風吹草動,便有人暗中報信給巡檢司,幾番撕扯下來,那幾位盤踞酈陽多年的賊首先行落馬。

薛放處理了礙眼的人之後,又下令,但凡有冤情的百姓都可到巡檢司檢舉。

所以在酈陽這邊兒,一提起薛旅帥,三歲小兒也知道那位長相如同門神的官爺,是跺跺腳能讓賊徒嚇破膽的人。

那次,巡檢司得知,本地潛逃的馬氏兄弟出現在城郊七裡客棧。

這馬氏兄弟原本是地痞出身,靠盤剝百姓斂財,三年前因看中一名漁女,調戲不成,竟暗中把那女子擄走,淩虐了三天三夜。

那漁女後來跳水自儘,家中隻有一個老父,聞聽消息後去找馬家兄弟討公道,反而被打的奄奄一息,最後竟淪落街頭成為乞丐。

本以為這輩子都報仇無門,直到薛放來到,這老伯聽說消息,便拚死前去巡檢司提告。

隋子雲查明屬實,而且馬氏兄弟並不是第一次犯案,曆年來遭了荼毒的女子不止一個。

薛放發令緝拿,誰知馬氏兄弟消息靈通,竟先一步潛逃。

此番薛放親自帶人出城,勢必要將馬氏兄弟捉拿正法。

馬氏兄弟已經走投無路,察覺官兵追來,竟挾持客棧中的百姓,要挾薛放。

當時情形十分危急,馬老二從人群中選了個孩童,就這麼揪扯起來,刀壓著脖子,那孩子嚇得哇哇亂叫,幾次幾乎給刀刃割傷。

薛放跟隋子雲等在外,本可以衝入客棧,但這樣那孩子勢必先被殺死,場麵一時僵持起來。

就在那時候,旁邊有人主動站出來,說要跟那孩童換,那人正是從外經商歸來的曹方回。

楊儀聽到這裡極為驚訝:“他?”

隋子雲道:“是,當時我們也很意外,不知他想做什麼,畢竟那馬氏兄弟也未必會容他如此,所以他這樣的舉止是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直到……”

正如隋子雲所說,馬氏兄弟已然是亡命徒,尤其被外間的薛放眾人盯著,就好像是被獅子老虎盯上的鬣狗,他們現在隻想要挾薛放退兵,給他們一條生路,如果活不了,那也不妨多殺幾個當墊背的。

曹方回當時從人群中站出來,先表明了身份,又笑說:“我今日經商才回來,曹家跟官府的關係兩位都是知道的,這會兒我比那孩子管用。”

馬氏兄弟對視了眼,他們當然認識曹方回,馬大道:“原來是二爺,我們一時著急沒看到您這尊神,不過,外頭的可是才來的煞神薛不約,他的麵冷心狠手毒,恐怕不會賣你們這個麵子。”

曹方回道:“這也未必,官爺也是人,兩位不過是求生,我也不想有個什麼閃失,不如讓我跟那些薛旅帥先說幾句話?如果不管用,再說彆的不遲。”

這倒也是個法子,馬二便衝過去,一把揪住了曹方回:“曹二爺得罪了,正如您說的,您到底也是酈陽縣有頭臉的,如果姓薛非不放過我們,那我們隻好一了百了,您要怪就怪薛十七。”

他押著曹方回來到客棧門口,看向外間。

馬家老大跟著往前兩步,掐著那孩子的脖子:“彆叫,再喊先弄死你!”

他自覺曹方回擋在前麵,暫時不需要這孩子了,何況孩童不懂事,時而掙紮,萬一真先殺了,惹得外頭薛放不顧一切了……那反而壞事。

那是薛放隋子雲跟曹方回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情形下。

曹方回一露麵,便先笑著向著外間拱手作揖:“薛旅帥,早聞聽大名,今日初次相見,失敬失敬!”

薛放當時不曉得這油頭粉麵的家夥什麼來頭,還以為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便隻冷冷哼了聲。

曹方回道:“我是曹家的人,想必薛旅帥知道我們曹家……”

他敏銳地看出薛放的耐心已經不多,便立即改口:“不過,我想旅帥跟馬家兩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大家何必都劍拔弩張的,不如看我的薄麵,旅帥您且高抬貴手,放這二位一條生路?還有這滿客棧的人也都可以安然離開,不然的話,逼得兩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來,對旅帥您也沒有好處啊。”

薛放本來早就要打斷她的話,可看著神情緊張而戒備的馬二,以及他背後的馬老大,薛放便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步子:“你想叫我放他們走?你憑什麼?”

曹方回陪笑,又拱了拱手:“小弟情知旅帥才到酈陽不久,物資難免有個不足之處,小弟情願捐些馬匹、草料之類,資助巡檢司……小弟如此隻為雙方度過這一難關,彆鬨得不可收拾才好,請旅帥三思。”

馬老二本來死死地拽著他,聽他說的情真意切,不由稍微放鬆了點兒。

薛放又跺了跺步:“原來你是想公然賄賂。”

曹方回立刻道:“不不不,旅帥千萬莫要誤會,這是小弟傾慕旅帥為人,甘心情願捐贈之物,何況旅帥前途無量,何必非要拘泥於這一刻的長短?如果今日此處有人員損傷,想必您對於巡檢司的長官們也不好交代,小弟確實是為了您的前途著想。”

薛放垂眸仿佛思忖,馬老二見狀,心頭不由一喜,便回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想看哥哥是何主意。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薛放已經踱到旁邊隋子雲身側,他出手如電,將隋子雲的腰刀抽出,電光火石間向著前方揮出。

腰刀雪亮,陽光下旋轉著向著馬老二衝去,馬老二剛剛跟馬老大的目光相對,就看到馬老大張開嘴,好像叫了聲什麼。

與此同時他的脖子上一涼,馬老二垂眸,卻見一樣閃著光之物,從他的肩頭削過,勢頭不減,徑直奔向馬老大。

誰也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何時,幾乎隻是在一眨眼的瞬間,馬老二已經撒手倒地,馬老大本來向前衝,見勢不妙剛要閃,那把帶著血的刀已經掠到跟前,他倉促地扭頭,刀刃從他臉頰邊上擦過去,帶飛一大片皮肉。

曹方回也幾乎是在馬老大受傷的時候才有所反應,他趕忙閃身後退,先把地上那小孩子抱起來,狼狽地避開到旁邊。

而他還沒站穩腳,本來在外頭的薛放已經踩著馬老二的屍首跟著掠了進來。

後來,隋子雲大力稱讚曹方回當時的臨危不亂,多虧了他引開了馬家兄弟的注意力,才能在不傷及百姓的前提下拿下二賊。

曹方回卻看著薛放苦笑道:“小弟哪裡是什麼臨危不亂,隻是因為那孩子……頗有點像是我家弟弟,所以不想他受傷,才勉強跟旅帥……本以為旅帥也是那種愛財而為仕途著想的,必會答應我的條件,誰知我竟也成了旅帥的棋子了,真真是我小看了旅帥。”

薛放當時也在場,聞言道:“你說什麼條件?”

曹方回陪笑道:“就是旅帥所說的賄賂,沒想到旅帥真是難得的清官。”

薛放道:“賊人已經給除掉了,你那就不算賄賂了,該給的彆忘了送到巡檢司。”

曹方回背著突然而來的竹杠敲了下,目瞪口呆。

隋子雲在旁雪上加霜地笑著道:“我先多謝二爺對於巡檢司的厚愛。”

後來一來二去,大家都熟悉了,曹方回時不時地果真也送些好馬、鞍轡,草料乃至於酒食之類的往巡檢司。

起初隋子雲還提防著,怕他是有所圖,後來才發現他不過是個熱忱之人,跟其他人不同,他並無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且就算是曹家的人有個什麼差錯叫他求情,他也從不徇私來找隋子雲跟薛放的麻煩。

有一次隋子雲問他為何不開口,曹方回道:“先前說仰慕旅帥,不過是客套話,但如今……越是相處,越覺十七郎的可貴難得,我……我甚敬愛之。我怕我一旦開了口,彼此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何必為了些瑣事,白白沒了心儀的友人。”

他竟是個極其清醒的人,所以連薛放也高看他一眼,有時候一些不涉及王法官司的事情,但凡能幫的,不用曹方回開口相求,薛放便叫隋子雲去給他行個方便,一來二去,彼此的關係竟是比手足至親還要親近些。

隋子雲這邊跟楊儀說著,兩人轉到了曹家門口。

正有個人急急地從外回來,猛抬頭看見隋子雲,趕忙過來拱手:“隋隊正怎麼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