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的加更君(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359 字 3個月前

楊儀換了換指,又過片刻才撤了。

白淳見她不答,心裡竟有點慌:“莫不是真有什麼妨礙?”

“倒是沒有大礙,”楊儀垂著眼簾,“就是……大人的體質略虛,缺了調養。”

俞星臣一手掀著碗蓋,垂著碗內的茶:“你有什麼話,可彆藏著掖著,若是有病症不敢直說,也算不上好大夫。”

白淳道:“這話雖難聽,確有道理。”

楊儀的臉色一陣難堪,終於道:“大人的病症,自己該是知道的。又何必問呢。”

白淳微怔,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神情微變。

俞星臣卻又問:“他雖知道,未必跟你說的一樣,你倒是說說看,才見你的本事。”

白淳忙道:“不必!”

“兄莫急,”俞星臣道:“我隻怕她是自己也拿不準,故意詐人……”

話音未落,楊儀道:“白大人洪脈兩寸,來盛氣衰,沉微乏力,可見心血虛虧,真元潰衰,若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陽事不舉已近十年。”

話音剛落,白淳一張白臉忽然開始泛紅。

俞星臣才喝了一口茶,大概是嗆到了,眼見要失態,可他竟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楊儀說完之後微微欠身:“如此隱私本不該當人說出,奈何俞大人不依不饒。還請大人見諒,告退。”

白淳的病症,通俗些說來便是“不能人事”或者“不舉”,“陽痿”,楊儀本以為他會是什麼難以料理的大症候,沒想到竟是這樣。

既然看出來,解了心頭疑團,這種病她也不願沾手,當即告退。

楊儀去後,船廳內還是寂靜的嚇人。

與其說是寂靜,倒不如說是有點尷尬。

頃刻,俞星臣道:“白兄見諒,是我唐突了。”

白淳卻並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雖然被楊儀揭破隱秘,當場發窘,但此刻已經鎮定下來,他擺了擺手,笑道:“無妨,無妨,隻是我也沒想到……這麼年紀輕輕的,為何竟這樣老辣?竟看的如此之準。比那些積年的老先生都厲害。哈……我信了他是楊家的人了,隻是,從不曾聽說楊家有如此出色的後生啊?”

“這,有個緣故,兄日後便知。”俞星臣雖然道歉,眼底卻毫無波瀾,此刻盯著白淳的臉看了會兒,才垂眸道:“我也不曉得她這樣厲害,可……要真如她所說,兄又為何沒早早地調養呢?”

白淳道:“你不知,我為這毛病,吃了不知多少藥,可是我心裡清楚,這是年輕時候太不知節製,弄得身體虧了,要不然怎會到這個年紀才得了麟兒呢?不過我原本擔心此生無子,如今總算有了子嗣,也放心了,卻也不必再於這身子上費心思,不如還是把我昔日拋下的樂調音理再做起來為要。”

俞星臣眉峰一蹙:“嗬,白兄倒也是想得開。你心胸如此寬闊,不愁在樂工之上沒有建樹。我先前聽聞,皇上在宮內每每念說沒有好樂調可聽,不如當初白博士在的時候。也許……有一日,兄仍將回京任職,也未可知。”

白淳笑著舉杯:“那我就先多謝賢弟吉言了。”

兩人說笑了陣,白淳到底又把外頭那一班他親手調理的樂工叫了進來,讓重新彈奏。

楊儀本已經退出,隻是一時不想回艙,便去看靈樞弄回來的藥材等等。

忽然聽到廳內一陣樂聲悠揚,不由駐足抬頭。

她雖知白淳是太常寺妙手,但從沒這個機緣親自聽他所調排的鼓樂,也沒有興趣,如今猛地聽見如此吹奏,簡直似天籟一般!耳目都仿佛在瞬間澄明一新。

陸續地,周圍船上的奏樂跟喧囂都漸漸停了,每艘船上的人都忍不住向著此處探頭,側耳聆聽,如聞仙樂。

一曲終了,餘音猶在。

楊儀立在原地,隻覺身心依舊沉醉於方才的絕妙之曲中無法自拔,仿佛所有的憂煩、病痛,對前路的未知,都被這樂調撫慰一空了。

周圍那些船上的人,也都意猶未儘,仍是眼巴巴看著此處,恨不得叫再彈奏一遍。

隱隱地,白淳問道:“如何?”

俞星臣道:“果真妙絕,此曲隻應天上聞,我料定若是皇上能得此曲,必愛若至寶。”

“你若說好,自然是好,”白淳笑說完,低低咳嗽了幾聲:“若我不叫你聽,豈非可惜?”

“你我雖相談甚歡,”俞星臣道:“但夜漸漸深,船上畢竟風大,濕氣又重,白兄還是早些回府吧……若他日能進京,你我自然有相敘的時候。”

楊儀聽到此處,便要下船艙。

正拾級而下,那邊俞星臣陪著白淳出來,白淳的鶴氅之外竟又添了一件半厚的毛坎肩,靈樞親自扶著白淳的手下船,俞星臣站在船頭擺手相送,眼見那邊燈籠伴著轎子逐漸遠去。

等俞星臣回頭,楊儀早已經下船艙去了。

靈樞道:“大人要的那牛奶,找了半城好不容易收了一甕,才叫他們拿去熬了。明兒的醍醐酪總算斷不了了。”

俞星臣頷首。

靈樞又道:“還有楊先生要的藥材,也都齊備了,按照大人吩咐,縱然她沒要的,也撿著收了些,若還有欠缺的,等下次靠岸再去找便是了。方才楊先生看了看,似很滿意。”

俞星臣垂眸,覺著他不該叫楊儀“楊先生”,但若讓他改口叫什麼“小姐”“姑娘”,又覺著更怪。於是便沒言語。

楊儀那邊進了船艙,方才在上頭吹了許久的風,當時不覺著,此時就有點頭目森森。

她沒有可用的帕子,隻能先把係頭發的那塊摘下來,當做額帕似的,緊緊地綁在了額頭上。

正在這時,樓梯響,竟是俞星臣。

楊儀轉頭不看,耳聽腳步聲到了近前,她才有些警覺。

正要喝止,俞星臣自己停下。

“你覺著白大人的曲子如何?”

楊儀心裡甚是喜歡白淳的曲,但話題被俞星臣提起,卻叫她不喜。

“時候不早,俞大人若想閒聊,明日再說。”

俞星臣道:“你當麵揭破他的隱私,這若是彆的什麼人,未必有他這樣的心胸,你一句話便可招致殺身之禍。可知道?”

但凡是男人,絕忍不了被說雄風不振等話。

俞星臣這句倒不是危言聳聽。

楊儀轉頭:“俞大人,你沒有弄錯吧?是你話裡話外擠兌,叫我說出來,現在又來教訓人?”

俞星臣不動聲色:“這不是教訓,隻是提醒。我因知道白兄不會生氣,才肯許你說出。”

楊儀挑眉:“這可奇了,白大人自己知道他的身體如何,你卻偏叫我當著他麵說出這樣不堪的事,難道白大人跟你有仇,你故意叫我來羞辱他?”

俞星臣不語。

楊儀本來是故意這麼說,心裡並非真的如此認定,畢竟她雖厭惡俞星臣,可知道他不至於會下作到如此地步。

然而他不說話……楊儀意外,看了他兩眼:“莫非,你……真是故意?”

俞星臣道:“我又不是大夫,這些難以啟齒的事他又不會對外人說,我怎會如此清楚。”

“那俞大人究竟是如何?”

“我隻是想……驗證一個猜測。”

“什麼猜測?”

俞星臣望著她:“你既然說白兄至少有十年的不舉之症,那你覺著他的房事……”

他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她是個女子!自己滿口“不舉”“房事”,似乎是……

楊儀倒沒覺著什麼:“怎樣?”

俞星臣望著她專注的神色,喉結微微吞動了一下,微微抬頭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那你覺著他的房事可會順利?”

“有心無力,當然不成。”

“那……那子嗣呢?”

“子嗣?”楊儀皺眉,回想白淳的脈象,她搖頭:“白大人真元儘衰,未必有精……”

那個字才出口,楊儀也總算醒悟:她在說什麼?何況對方是姓俞的?!

下意識地在額角一遮,楊儀扭頭。

她那一聲雖然戛然而止,俞星臣卻已經聽得很清楚。

未必有精?

那可真奇了,白淳可是才抱了一個大胖小子。

靈樞下來,手中仍捧著一盅才熬好的醍醐酪,他猶豫了會兒,還是遞給了俞星臣。

俞星臣看著那盞酪,想起白天給她茶卻被拒,終於還是放在了桌上:“明日又要趕路,你早些吃了歇息。”

楊儀卻想起:“這醍醐酪的方,俞大人何處得來?”

俞星臣止步,看楊儀額頭綁著舊帕,散著頭發。

明明弱不勝衣,不加任何修飾,偏自有一番清水明玉驚心動魄的氣質。

他隻覺她像是一個令人看不透的謎。

俞星臣答了句他自己也沒想到的話:“等我心情好了,自然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