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二更君(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663 字 7個月前

楊儀忽然道:“你為什麼跟她說我沒了娘,是可憐人。”

楊登一頓,慢慢地坐了下來:“我……因為她當家,不過是想叫她對你好些。”

“我用不著,”楊儀冷笑:“她不來害我,已經是我的福氣。叫她對我好,是父親你太過天真了。”

楊登怔怔地看著她:“儀兒!”

楊儀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兩口:“我昨日已經在老太太跟前跟她把話說開,彼此間水火不容,何況我也不想如昨日一般,就算出門給人看個診,也要偷偷摸摸見不得人,搬出去是我想到的最好法子。”

“不行,”楊登還是那句話:“先前你在外頭如何我不管,如今回到家裡,好歹是閨閣中的女孩兒,自己跑到外頭去住,你真以為竟有這樣簡單?”

這確實並不簡單,楊儀女扮男裝,在外頭走動,沒人知道身份,自然也沒人說什麼。

可若是太醫楊家的閨中女孩兒獨自一人出府居住,非但背後說嘴的會不計其數,更且安全可虞。

比如京內那些地痞無賴閒人等,最是消息靈通,無孔不入,誰敢料定這其中沒有狗膽包天不顧王法的。

楊儀道:“這當然不是簡單的事,可若非沒有辦法,我也不開這個口了。”

“總有辦法,”楊登不由分說:“你且打消這個念頭,我回府後立刻跟老太太跟你姨娘說……以後、必定不準有人再給你不痛快,好不好?”

楊登心想,今日總算把趙家的事情解決了,老太太那裡必定高興,此刻去說事,必然順利。

至於顧蓧那裡,他也自有法子。

楊儀正在思慮,卻聽門外似有腳步聲,而後是人聲:“車備好了?”

另一個人回答:“回主事,已經備妥了。”

楊登正覺著那人聲音有些熟悉,聽到後麵叫“主事”,頓時確信無疑。

他起身開門,驚喜交加:“俞主事,果真是你。”

郎中,俞星臣轉身,臉上露出詫異神色:“登老爺,巧的很。”

裡間楊儀抬眸,淡淡看他一眼。

她起身,微微欠身。

俞星臣也點頭回禮:“儀姑娘也在。”

他又看向楊登道:“我先前聽人說,登老爺跟儀姑娘去了趙府,治好了小公子的病?”

楊登忙道:“還好沒出大事。俞主事也聽說了?”

俞星臣笑道:“這件事甚是轟動,方才我自街頭上來,路邊十個人倒有六七個在說此事的。多是讚揚……”他看了眼楊儀,見她已經落座,手中捏著茶杯,臉色冷淡地望著窗外,白瓷的顏色跟她的手,臉頰乃至脖頸,竟相映生輝。

他頓了頓:“多是讚揚登老爺跟楊家,畢竟不愧太醫楊家之名。”

楊登慌忙擺手:“罷了,這些虛名無足輕重,寧肯無事。”

寒暄了幾句,楊登問:“俞主事怎會在此?”

俞星臣道:“本來有人約在這裡,誰知他們竟臨時有事,叫人無奈。”

楊登忙道:“那不如一同坐會兒?”

俞星臣又看了眼楊儀,見她仍是隻管看著窗外,以他這矜貴自知的性情,當然是知難而退。

可偏偏:“自打回京就一直忙於公務,今日索性偷閒半日也好。”

楊登也有點意外他竟答應了,忙請他入內,又寒暄道:“聽說進來俞主事調了職?是高升了?我隻聽他們略說了一句,並不真切。”說話間便給他斟了茶。

俞星臣忙道:“多謝。”又道:“近來有關巡檢司的非議甚囂塵上,皇上聞聽,覺著地方巡檢司多有亟待肅查整改之處,便調我任巡察使,算不得高升。”

楊登笑道:“這是極考量人的能耐、辦正事的差使,若辦得好必定高升,以俞主事之能,自然指日可待。”

俞星臣道:“托二爺吉言了。”

楊儀因聽見他說“巡檢司”,不由轉頭看向俞星臣。

她印象裡俞星臣好像一直都在兵部……當她嫁了的時候,人家已經是正經四品的兵部侍郎了,炙手可熱,怎麼又跑到巡檢司去了?雖然巡檢司也同屬兵部,但……

楊登沒留意楊儀的異常,隻顧問俞星臣:“對了,照縣那案子據說結了?又到底是怎樣,為何說是跟照縣巡檢司的旅帥有關呢?你可知情?”

俞星臣道:“我今日才看過卷宗,這個跟蕭太康不相乾,犯案的是蕭旅帥手下一名主簿,極是奸猾,蕭太康不過是被蒙蔽其中,當初照縣巡檢司失火,就是那主簿恨蕭太康一力追查他,想借機將其燒死。後來蕭太康知道了真相,又因為那主簿為滅口還殺了巡檢司一名仵作,所以蕭旅帥竟無法容忍,在親手將凶徒殺死之後,竟自戕了。”

這就是京畿巡檢司最終的定案。至於那孫五家人,念在孫五隻是被挑唆要挾,並不追究。

那原本嚷著頭疼腦熱的王財主聞聽,病情不藥而愈,隻是他家裡也因此賠出若乾銀子給孫家,誰叫他誣賴人在先,訛詐在後。

至於沈暫家裡,也自有巡檢司撥了相應撫恤金額,足夠孤兒寡母度日。不管如何,那一對母子才是最無辜的。

楊登聽得連連吸氣:“竟然如此!這……這蕭旅帥也太剛烈正直了些,何必為一個凶徒賠上性命?”

俞星臣道:“誰說不是呢。大概,是因為蕭旅帥無法容忍被自己所信任之人欺騙吧。”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有意無意看了楊儀一眼。

楊登完全沒聽出他言外之意,又問道:“這個案子,是不是扈遠侯家的十七郎偵辦的?”

俞星臣道:“正是他,還有雞鳴縣的陳十九郎。”

楊登不由笑道:“我就知道十七不錯,嗬,又加上一個十九郎,這可真是英雄出少年。”

俞星臣瞅了他一眼,喝茶。

楊儀一邊聽著俞星臣說起照縣案子,一邊出神,驀地聽陳登提起薛放,心頭一動,竟不知薛放現下如何了。

她本以為父親能問一問,誰知楊登似無這意思,楊儀索性問:“俞大人可知道薛旅帥如今在何處?”

俞星臣道:“先前京畿司傳他回京麵稟案情,他並沒隨召,這會兒大概還在照縣吧。”

楊登聽得奇怪:“儀兒,你為何稱呼十七為旅帥?他如今是巡檢司的……”

俞星臣見他忘了,便道:“參將。想必儀姑娘是因為不清楚,一時弄錯了。”

楊儀望向俞星臣,見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謊,心裡卻也想到了一件事。

本想找個機會跟他私下裡說幾句,誰知俞星臣見她頻頻盯著自己,他便有所察覺,竟對楊登道:“方才我叫人備馬,怕他們找不到人,能否勞煩登老爺去說一聲……”

楊登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忙起身往外。

俞星臣便看著楊儀:“可是有事。”

楊儀真是服了他,簡直像是會讀人的心:“還記得太常寺的那位白博士?”

俞星臣道:“自然,怎樣?”

楊儀道:“他向父親求診。父親有意給他開藥。”

“情理之中,理所當然。”俞星臣回答。

楊儀皺眉:“此事怕不太妥當。俞大人能不能……能不能想個法子,彆叫白博士吃父親給的藥。”

“為何?”俞星臣的眼神稍稍變化:“或者你以為,登二爺的診斷有誤?”

“我並不知,但是,”楊儀斟酌:“謹慎起見,白博士還是彆吃那些藥為妙。”

俞星臣道:“若是覺著登二爺藥方有誤,為何你不給他診一診,畢竟救我所知,白兄本是要求診於你,隻因你是女子才罷休。”

楊儀淡淡道:“我不通此道。”

俞星臣微微一笑:“不通?可據我所知,從之先生在照縣,勘查屍首,審問凶嫌,可都是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楊儀悚然:他是怎麼知道的?竟還如此詳細!

俞星臣看著楊儀黑白分明的眸子,又道:“隻是我不知,你何時又成了雞鳴縣嚴仵作的同門?至於姑娘關於屍首以及案情的那些所知所言,種種驚世駭俗,匪夷所思,連嚴仵作都驚歎不已,甘拜下風,試問區區不舉之症,又有什麼‘不通’的呢?”

楊儀驀地站了起來。

俞星臣則看著她壓在手底的那盞茶,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又要把茶潑在自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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