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三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317 字 3個月前

岸上一陣驚呼聲, 有人發現了,有人慢半拍。

明明那小舟還沒到大船,少年已經如鷹隼試翼, 疾飛過來。

顧瑞湖像是埋頭而逃的獵物,想要快快衝到船艙內藏身, 可惜沒跑兩步, 薛放從天而降, 人沒落地, 先一腳狠踹過來。

衙內向前踉蹌, 整個人撞到艙門上, 哢嚓一聲, 連人帶門向內跌滾。

薛放雙足在船板上一踏,落地無聲,他腳步不停, 也並不閃避,乾淨利落一拳把衝過來的一名奴仆擊飛,那人踉蹌落水,另一邊的惡奴索性抽出藏在船上的刀, 向著他揮舞著衝上來。

薛放單臂格出, 手肘微屈一撞,正擊中那人胸腹,那惡奴踉蹌後退,口中見紅。

十七郎邁步進船艙, 裡間門顧衙內疼得正哼唧不已,還著急向內蠕動。

忽然外間門,是屠竹的聲音叫道:“十七爺小心!”

原來是身後兩個惡奴襲了過來。

薛放腳下急旋,出手如電, 捉住那兩人手腕,掌心吐勁兒,隻聽哢嚓連聲,手骨斷裂,兩人的慘叫聲中,薛放一腳一個,直接踹入水中。

這會顧衙內正轉過身來:“薛十七!你彆亂來!”

薛放笑道:“我從來不懂什麼叫亂來,你告訴我什麼是亂來。”

他俯身,看著顧衙內白斬雞似的身子,方才在艙門上那麼一撞,這身上多了幾道血痕。

十七郎覺著自己的手去碰這個東西,怕會抓一手臟油。

於是揪住他的發髻,直接把人拖了出來。

岸上那些人有的因沒察覺,還正向著俞星臣等眾人圍攻。

薛放拽著顧衙內出門:“說話。”

顧瑞湖慘叫著,又不敢掙脫,隻能尖聲嚷道:“都住手!”

陸陸續續,許多人都發現了,大家回身望著此處。

薛放把顧衙內丟在地上,顧瑞湖正要掙紮逃走,薛放一腳踩住,像是踩王八的架勢。

他的目光掠過那重重身影,看到馬車旁邊,楊儀抱著小甘,正也望著這邊。

兩個人的目光隔空相對,他看出她有些擔憂。

此刻,一個跟隨顧瑞湖的管事道:“小侯爺,您這是乾什麼?可不敢傷著我們衙內!”

薛放道:“誰說我要傷他了,我遠遠地聽說顧衙內有火兒,特來給他降降。”說著,腳上用了幾分力道,踩得顧瑞湖一陣慘叫。

薛放道:“舒坦吧?火兒都發出來了吧,看看我多貼心。”

“小侯爺,小侯爺!”管事急忙地打躬作揖,苦笑:“巡檢司跟漕運從來互不相犯,今日隻是為了一個丫頭,鬨得如此又是何必?不如得饒人時且饒人,大家各退一步罷了。”

地上的顧瑞湖喘著粗氣,叫道:“薛十七,我可沒得罪過你,你今日欺人太甚,你……你快放開我。”

薛放道:“你的嘴還挺硬朗,難道你不知道,俞星臣俞大人已經也是巡檢司的人了,你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我,我當然要替他出頭。”

方才那一陣衝突,俞星臣也難免稍微磕碰,此刻正在整理衣袍,聞聽薛放這樣說,大為愕然。

在外人聽來,這簡直是同僚友愛的鐵證。

但是在俞星臣心裡卻知道,薛十七郎這是要叫他背鍋。

顧瑞湖道:“我、我也沒得罪他,不過是一個丫頭沒弄明白!把那賤丫頭帶走就是了!”

“你說什麼?”薛放腳尖用力。

顧瑞湖慘叫:“不不……把那貴丫頭帶走就是!彆、彆再踩了,肋骨要折了……”

那管事的也連連作揖:“小侯爺,高抬貴手、高抬貴腳。”

薛放瞅了瞅俞星臣那晦明難測的臉色,笑道:“我有心高抬貴腳,隻是你得罪了我們俞巡檢,他又是我頂頭上司,真真叫人難辦。你向俞巡檢道個歉吧。”

顧瑞湖心中大恨,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咬牙切齒,伸頭看了看岸上的俞星臣:“俞大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你……您多見諒吧。”

俞星臣不理他,隻對薛放道:“薛參將,彆鬨出事來。適可而止。”

“是!”薛放竟然畢恭畢敬的答應了:“我們俞巡檢吩咐了,我自然不會要你性命,我看你這臉上紅紅的,怕是還有餘火沒消,這樣吧……就伺候你進水裡再泡一泡。”

顧瑞湖還沒反應過來他想怎樣:“你、你……”

薛放探臂,揪著顧瑞湖的衣帶,顧衙內左顧右盼:“乾、乾什麼?”

管事的叫道:“小侯爺!”

俞星臣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但他也恨顧瑞湖的種種歹惡行徑,何況知道此刻出聲,薛放也未必聽他的,因此竟一聲不響。

倒是楊儀叫了聲:“旅帥!”

俞星臣轉頭看向她。

薛放當然也聽見了這一句,他微微一笑,手臂運力,竟將顧瑞湖整個兒往江中扔去。

眾目睽睽之下,隻見顧衙門單薄的衣衫飛舞,露出慘白帶傷的上身,整個人兀自慘叫著,就如同一個被拔了毛的鴨子,撲棱著衝出了六七丈遠,才終於墜落!

空中還蕩漾著他撕心裂肺的叫聲,“噗通”一聲,人已經落入了河中。

因為薛放扔的太高,力道過於猛,顧瑞湖落水,甚至一時都沒冒出頭來。

大家屏住呼吸等了半晌,才見到顧衙內手舞足蹈地從水裡冒出來:“救、救命!”

管事的靈魂出竅,雙腿一軟幾乎暈倒。

幾個聰明的跟班才忙活起來:“救、救人!”

岸邊上下轎子一樣,漕運的人紛紛下去救顧瑞湖。

薛放從容不迫地踩著甲板上岸,另一邊岸邊上,屠竹才停了小船,自己也跳上來。

他是南邊的,自然通曉水性,順水行舟,不用繞路,反而比騎馬更快了不少。

俞星臣望著薛放,想說點什麼,又覺著跟他無話可說。

倒是薛放說:“俞巡檢,我給你出了氣,你連一聲謝也沒有?”

俞星臣掃了掃他:“儘快離開吧,休要再節外生枝。”轉身看著楊儀跟小甘,俞星臣對小甘道:“以後你跟我毫無關係,就跟著楊姑娘吧。”

小甘目光湧動,卻沒有出聲,隻往楊儀身上又靠了靠。

薛放目送俞星臣帶人離開:“這個人真是沒有禮貌。”

楊儀此刻,忙著叫小甘先上車。

小甘忽地想起來,轉頭看向身側:“那個人……是他救了我。他還受了傷,不知怎樣。”

楊儀扭頭看了看,對小甘道:“你先上去。”

送小甘上車,叫楊佑持先照看著,楊儀一撩裙子,快步向那人身邊走去。

原先這邊騷動,青年也跟著起身細看了會兒,此刻見熱鬨已畢,他便又回身,正把那件血染的褂子脫下來,擰上頭的水。

他的頸間門跟肩膀都有創口,有的像是劃傷,有的是刺傷,頸間門都流著血。

但是他的身體極為健壯,脊背寬闊,腰身略收,當雙臂用力擰水之時,背肌聳起,很是漂亮,可同時傷口的血也流的更急。

最惹眼的,卻是他脊背上竟好像有很多淺淺的舊鞭痕似的。

楊儀忙道:“你不能用力。傷口會綻裂的更厲害。”

青年回頭看向她,有些驚愕似的。但同時也看見她身後的薛放,少年正盯著自己,目光不像是帶著善意。

“不礙事。”青年口吻溫和,又帶疏離之意。

眼見他正要把衣裳穿上,楊儀道:“你已經受傷,豈能再沾水……”她低頭從荷包裡翻找出兩顆藥丸,一包十灰止血散:“你把這個灑在傷口上,止血是最好的,這兩顆藥有助於你傷口痊愈。”

見青年不動,楊儀送到他手裡:“不可大意。”她說了這句想起來:“還有,先前多謝你救了小甘。”

青年眉睫一動,抬頭看了眼馬車旁的小甘:“她不會再尋死了吧。”

楊儀道:“不會了。”她回頭,見薛放在身邊,便道:“旅帥,你……你把中衣脫下來給他穿吧。”

薛放瞠目結舌:“我本來想脫一件給你,隻怕你不樂意,如今叫我給……”話未說完,就見楊儀皺眉。

薛放歎氣:“好好,給他,彆說中衣,你就叫我把褲子脫給他都行。”

青年聽了這句,似乎有點驚訝,目光在兩人之間門逡巡。

薛放剛要解衣,忽然跟想起什麼似的轉身。

他小心翼翼把外袍脫下來,堆放在腳下。他的武官袍,輕易自然不能給人,故而脫中衣。

楊儀沒留心,還以為薛放居然謹慎了很多,更衣知道避開她了。

那青年的眼睛,卻瞧見十七郎袍子下麵似乎小心遮藏著什麼東西。

薛放將中衣脫下,揉成一團扔向青年:“接著!”

不過是輕飄飄的衣裳,他這麼隨手似的一扔,“嗖”地一聲銳響,倒好象帶著無窮之力。

青年反手一接,手掌給中衣撞的一震,他的眼中反而湧出了幾分笑意:“好手勁兒。”

薛放哼道:“你也不錯。”他又再轉身,避開楊儀視線,窸窸窣窣,重新穿上外袍,係著束衣帶問:“你叫什麼?”

青年的目光微動:“我單名一個‘曠’字,你可以叫我阿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