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隻加更君(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3217 字 3個月前

聞北薊探頭的時候,楊儀已經要上車了,薛放跟在後頭,故而沒見著。

陳獻捧著腮,歎氣道:“我看他那個樣子,眉眼帶春的,走路都要飄起來,要不是楊大小姐還站的住,我可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剛大戰了百回合,得償所願了,唉!看起來他們兩個是真的好上了。”

聞北薊隻顧眨巴眼,似懂非懂。

陳獻有點煩惱:“薛不約這個家夥還有點本事,竟把楊儀弄得服服帖帖,哼,怎麼也不給他來那麼一下呢。”

他還惦記著在楊儀手裡吃的虧。

聞北薊小心翼翼道:“十九哥,你不會也喜歡楊大小姐吧。”

陳獻道:“我當然喜歡她,你不知道她是多有趣難得的人……罷了罷了,給薛十七咬住了,以後我跟她怕是說句話都難了。”

聞北薊道:“十九哥,你要是覺著她難得,怎麼不叫人去提親?”

陳獻眉頭緊鎖:“提親?”他搖頭:“我隻喜歡她的性情有趣,未必到定了終身那個地步,再說,我才不跟薛十七搶人呢。”

聞北薊道:“你怕搶不過他?”

陳獻嗤地笑了:“你這小子……不是我搶不過,是沒人能搶得過。”

馬車正行,忽然迎麵馬蹄聲響,陳獻畢竟是帶兵的,一聽就知道人數不少。

忙掀開車簾往前看,果真看到一行十幾匹馬,正向著此處狂奔,陳獻望著為首的那人:“是他。”

馬上的人也看見了陳獻,隔空向著他一點頭,仍舊馬不停蹄地去了。

聞北薊也湊過來瞧,隻看了個背影:“那是誰?”

陳獻道:“剛才被扔下河的那個小霸王的兄長,漕運司司事顧瑞河。”他思忖著:“這必定是顧家的人聽說了顧衙內被打,所以顧瑞河才帶人來了。”

聞北薊一驚:“小侯爺他們在後麵,這些人人數又多,會不會為難他們?”

陳十九郎起初也這麼擔心過,可一想:“未必,這顧瑞河在漕司上的名聲還不錯,他也沒有那些吃喝嫖賭的惡習,跟顧瑞湖簡直是一天一地……再說,要他真的想不開要對十七動武,他帶的這些人隻怕少了點兒。”

聞北薊伸出胳膊,看著自己細瘦的腕管,摸了摸,落寞地說道:“我要是能跟小侯爺一樣,不不,我自然比不上他的一半,哪怕彆老是這麼病殃殃的也行啊。”

陳獻忙笑道:“你雖然身體弱些,到底是高門大戶裡的,從小錦衣玉食,千寵萬愛,也已經比萬千人要好的多了。你看楊儀,她的身子也跟你差不多,但她的命可沒你這樣好,從娘胎裡就被帶出去,流落到如今才回來,這其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她還是個姑娘家。”

說著他拍拍聞北薊的肩頭:“你長長誌氣,可彆自怨自艾的,對了,楊儀說的那個八段錦,我之前在哪裡聽說過,等我給你打聽打聽,你也練起來,她的醫術不可低估,也許過了兩年,你就真的體質改觀了呢?”

聞北薊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十九哥。我聽你的。”

薛放跟楊佑持在後,果真跟顧瑞河的人馬碰了個照麵。

早在看到那一行人往這裡衝來的時候,薛放已是警惕。他對楊佑持道:“要真打起來,二爺不用管,帶著姐姐走就是了。”

楊佑持一陣緊張。

十幾丈,數丈……幾乎麵對麵,顧瑞河放慢了馬速。

薛放坐在車轅上,一本正經:“是顧司事,怎麼啦,這麼著急忙慌的有什麼要緊大事。”

顧瑞河道:“小侯爺打傷了我弟弟?”

薛放凜然正色道:“這可怪不得我,他強搶了俞星臣俞巡檢大人的丫頭,還想對俞大人動手,我身為俞大人手下實在忍無可忍,自然要保護長官。”

顧瑞河道:“若一切真如小侯爺所說,也算是舍弟該有此報。不過,此事我會命人詳查,是非曲直自有定論,倘若是小侯爺跟俞巡檢理虧,我們少不得要公堂相見。”

薛放撇嘴:“你說的還算中聽,怪道我常常聽人說,顧司事是個正直光明的人物……隻不過你既然行事規矩,怎麼有那麼個橫行霸道的弟弟,你也不管管?遇到我算是他命好,萬一遇到個脾氣暴躁不懂規矩禮法的,早把他打死了。”

顧瑞河在馬上一欠身:“回頭家裡自會管教,我先去了,請。”

說完之後,顧大公子揚鞭,徑自帶人離開。

楊佑持在旁看的瞠目結舌,方才他幾次想要插嘴,欲跟顧瑞河解釋不是自己方麵的錯,都沒來得及。

更加沒想到甚至不用他開口,顧瑞河分毫沒有動粗的意思,竟自去了。

楊佑持呆:“這……”

薛放道:“這人倒還成,可惜他們顧家家門不幸,他遲早晚給他那個兄弟帶累壞了。”

將回城,楊儀自馬車裡說道:“這裡靠西外城最近,能否順路去看一看付老先生?”

薛放心喜:“我正惦記著又不好開口,姐姐真是跟我心有靈犀。”

楊儀車內咳嗽了聲。

幾日不見,付逍的家門院落也都已煥然如新。

門口的路重新鋪過了,就算再下雨也不至於再積水成潭的。

兩扇白骨森森的門被重新刷了青漆,破爛的地方做了修繕,透出幾分莊重。

院內也統一修理過,中間的甬道用青磚整齊鋪就,連原本透風的窗戶都重新糊了桑皮紙,整個小院都迸發出生機。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頭呼呼喝喝的響聲。

楊佑持見薛放正扶楊儀,自己便探頭看了眼,竟見一個半大少年,正在那裡紮馬步,打拳,倒也算是虎虎生風。

隻是那少年看著瞳仁發藍,不像是中原人。

楊佑持乃第一次來,自不認得這就是隔壁的曉風。

曉風卻瞧見了門口的薛放,當下叫道:“付叔,十七哥哥來了……還有楊姐姐!”

他快步跑出來,激動不已,楊儀忙問:“你母親呢?”

曉風道:“在家裡,姐姐找她有事?”

楊儀笑道:“我又要為難她了,勞煩她找一套能穿的衣裳。給我的丫頭換一換。”

曉風忙道:“我這就去說!”撒腿跑了。

院中,付逍已經出了堂屋,正站在門口往外看。

楊佑持知道他就是當年拳打監軍的老都尉,果真自有虎威,竟不敢造次,隻跟在薛放身後。

薛放卻道:“付老頭,你的臉色好的多了!這兩天可按時吃藥了?”

付逍哼道:“你這渾小子,剛見麵就損人,哪裡有一碰麵就叫人吃藥的!”

薛放道:“那是你的救命藥。你不吃是你自己想不開,我隻是怕糟蹋了開藥人的一片心。”

付逍聽他信口胡說,又打量他的臉色,忽然感覺今日的薛十七郎跟先前不太一樣了。

此時楊儀走了進來,驚訝地打量院中情形,付逍見她隻穿著短到腰的對襟衫子,沒穿外褂,便知必定有事:“你們打哪裡來?”

楊儀正行了禮,薛放道:“剛才去了一趟碼頭。”

付逍臉色微變:“是那個大通碼頭?”

薛放驚訝:“你也知道?”

“哼,這兒誰不知道,”付逍冷冷地:“顧家的那個小霸王在那條河上不知道造了多少孽,顧家竟都能給他平下去……”

西外城這裡都是些平民百姓,乾苦力的當然最多,也有不少在碼頭上討生活的。

關於顧瑞湖的事情,付逍知道的比薛放多。

楊儀請了付逍進內,給他診脈,又問他吃藥的情形,有無戒酒。付逍歎道:“隔壁那小子每天跟盯犯人一樣盯著我,我敢缺一口藥?他們簡直把我當藥罐子看待。”

楊儀抿嘴:“老先生的情形略有好轉,隻是不可大意,這畢竟是要長期調養的。”

嶽屏娘找了幾件自己的、沒很穿的衣裳暫且給小甘換上了。

看到小甘頭發還是濕的,嶽屏娘二話不說,衝回家去燒水煮薑湯,又兌了點兒糖,趕緊捧過來給小甘喝。

小甘喝了滾熱而甜的薑糖水,整個人身心熨帖,額頭出了汗。

楊儀連連道謝。

嶽屏娘道:“大小姐竟謝我做什麼?前日你們二爺叫管事送來的十兩銀子,付大哥隻都給了我叫我收著,讓我抓藥日常開銷之類……”

她的眼圈驀地紅了,掀起腰間的圍裙擦淚:“我心裡慚愧,知道是大小姐的心意,見我們窮困的那樣……隻是那麼多銀子怎麼敢收,我去拿來……”

薛放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吃驚地看著楊儀。

楊佑持總算找到了一件自己熟悉的,畢竟這是楊儀交代他做的,見薛放訝異,他便道:“那會兒大妹妹叫我去找十七,我心想他忙得很,反正找來又不麻煩。”

楊儀上次來,不管是付逍還是嶽屏娘的情形她都看在眼裡,一文錢難死英雄漢,付逍又把自己僅存的一點錢都給了蕭太康買銀紙……老的老少的少,屏娘又是女子,他們將何以為繼?

楊儀早攔住屏娘:“上次借我的鞋襪我還留著,今日又來煩擾,以後興許也會常來往,娘子又何必說些見外這話。那銀子你隻管留著,我想,若用不了……我看娘子是個利落能乾的人,也許可以做點買賣之類,也是好的。”

嶽屏娘滿目感激。

曉風在旁道:“我娘跟人學過做豆腐,隻是苦於沒有本錢,這次豈不是可以做起來了!”

屏娘怕他無禮,剛要嗬斥,付逍道:“你隻管拿著用,如果真的做了好買賣,將來賺了錢連本帶利還給人家就是了。”

楊儀去東屋看小甘的情形,屏娘也跟了進去。

楊佑持怕薛放有話跟付都尉說,就跟曉風一起出門,問他練的什麼。

裡間,付逍看看薛放:“這位楊姑娘,身子雖弱些,倒是個難得的好人。”

薛放低低道:“我都不知道她叫人送銀子,比我想的還周到。”

付逍道:“小十七,這姑娘很好,我看中了。”

薛放一驚:“什麼?你……”離譜,難不成人老心花?

付逍卻悠然地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提親啊?”

薛放正怒視付逍,聞言發蒙:“提親?”

付逍意味深長地笑道:“你這傻小子,彆的也罷了,這些日子她在京城內聲名鵲起,太醫楊家雖沒落,倒也是過得去的門庭,你以為就隻有你有眼睛認得珍珠,就沒有彆人也盯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