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三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3980 字 3個月前

小甘才剛睡著, 朦朧中察覺有人從身旁經過。

“姑娘?”她想起身。

楊儀向她一擺手:“彆動。睡吧。”

小甘疑惑,抬頭,見楊儀披著衫子, 頭發已經在發頂挽了起來。

她幾乎以為楊儀要出門,可深更半夜……不由擔心:“姑娘?”

楊儀道:“我就在門口站站, 放心。”

小甘很想跟著她出外, 可又不敢違背她, 就隻怔怔望著。

楊儀開了門, 又將門扇帶上,小甘凝神細聽,沒聽她腳步遠去。

廊下,站著一道狹長的身影, 似恭候良久。

楊儀走了過去, 轉頭細看向他臉上。

黎淵還是蒙著臉,雖沒戴鬥笠,但頭上的網巾幾乎遮住了眼睛。

他凝視著楊儀,月光中眼睛微微有光:“不認得我了?還是、以為是彆人, 見了我便很失望?”

楊儀知道瞞不過他, 往後一步靠在欄杆上:“我確實沒想到是故人……但又何來失望之說?永錫一彆,時常想念。幾時到京來了?”

麵巾下的人似乎笑了笑,黎淵上前一步,在柱子旁站住:“有些時日了。”

楊儀詫異:“當真, 那為何才想到找我?”

黎淵道:“前兩天就想來,誰知偏偏有惡虎攔路。”

他沒說完, 楊儀驀地明白過來:“是旅帥?”

黎淵嗬地一笑:“我卻是沒想到,薛十七郎的耐性那麼好,我以為他守了一夜, 也就罷了,沒想到這人那樣鍥而不舍的。”

楊儀突然想到昨夜的事,試探問:“你前夜也來過?那昨兒……”

黎淵轉頭看向彆處:“我都不曾靠近,遠遠地看到他在屋頂上,自然就知難而退了。”

楊儀放鬆:“是麼,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嗬。”

“他果真對你用情至深,你對他也是如此嗎?”黎淵突然道。

楊儀沉默,繼而輕聲說道:“能被他喜歡,是我此生之幸。”

這一句話,讓黎淵頓時沒了任何的言語。

半天,他才道:“原來你對他之用心,竟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楊儀卻並不想公然跟人談論她跟薛放之間如何。

在她而言,那也不是該向人“誇誇其談”的,隻是她沒把黎淵當彆人,而黎淵又問起來,才說了這句心裡的話。

楊儀往旁邊挪步,在欄杆前的美人靠上坐了,問道:“你這次來到京內,可是有什麼事?”

黎淵道:“是一件公事。”

“公事?”楊儀驚訝。

黎淵道:“就如同你現在進了太醫院,我們也有個能統管的大幫派。”

楊儀不由笑道:“是嗎?那不知叫什麼?”

黎淵道:“這是機密,可不能輕易泄露。畢竟這也不是跟太醫院一樣,可以掛在嘴邊隨時跟人說起的。”

“可是到底有什麼公事,總不會又是要……”楊儀遲疑著,有點擔心,又怕自己不該問。

黎淵卻看出了她的意思,道:“這次不是來殺人的。放心。”

楊儀籲了口氣:“我總覺著你不該再這樣打打殺殺的了。”

黎淵雙手抱在胸前,靠在廊柱上。

左腿微屈,腳尖點地:“那我該乾什麼?”

楊儀道:“你的身手這樣出色,想必有許多能乾的正經差事,何必總乾些刀口舔血之事呢。”

“你是擔心我嗎?”

“我隻是從一個朋友的心意而言。”

“你當我是你的朋友?”

“是我私心這樣認為。”

沉默,黎淵扭頭看向欄杆外:“我離開南邊之前,去看望過被你接生的那個孩子,他很康健,胖乎乎的,十分可愛。”

楊儀欠身,雙眼放光:“是嗎?”

看得出她很高興。黎淵微笑:“你若是見了他,隻怕還認不出來呢。”

楊儀道:“嬰兒總是長得格外快些。”說了這句,她長歎了聲,重新將身子靠回了欄杆上,仰頭望著天空,有些惆悵:“真想親眼看看……”

黎淵覺著她不止是在說那個健壯的小娃兒,可除了那孩子,還能如何?

“你要真想看,我帶你回羈縻州,自然就能看見了。”

楊儀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嗯?”

黎淵道:“你舍不得離開這裡。”

楊儀不知如何回答:“我……”

黎淵問:“是因為薛十七,還是因為楊家?或者是才受封的官職?你覺著現在好呢,還是以前那樣自由自在無人管束好?”

楊儀定睛看了他一會兒,轉頭看向浩渺夜空。

溫聲道:“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隻覺著仿佛被天地遺棄,隻是順其自然,儘力地活著而已,我畢竟知道自己的身體情形,或許,不知道到了哪一天撐不下去,自然就……孤身而來,隻身而往,倒也無妨。後來……”

後來就遇到了薛放,她的人生好像山重水複,柳暗花明。

是薛十七郎,把她拽入了新的天地之中。

“細想想,過去其實很好,現在也很好,”楊儀思忖著:“小黎,我隻能告訴你,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如今我覺著很踏實。你明白嗎?”

黎淵道:“看樣子你是回不去了。”

楊儀一笑:“為何你總說要回去呢,我現在隻想讓自己的身體好些,能夠……”

活的長久一些,多陪著那個人走的遠一些。

可一念至此,心裡忽然微微地酸楚,楊儀撫著胸,低咳了兩聲。

黎淵走近她身旁:“你……”

他伸出手,眼見要搭在楊儀肩頭,黑暗中卻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

黎淵眼神一變,急一閃身!

“朵”地一聲悶響,那東西竟沒入他身後的窗欞上,硬生生把堅硬的紅木鑿破。

同時一道人影從牆外翻了進來,黑夜閃電般掠向此處。

楊儀不過是抬頭之間,他已經掠到了欄杆外,低低吼道:“楊儀!”

而黎淵這會兒也縱身跳了出去,冷笑:“薛十七,你又來做什麼!”

兩人的聲音都不高,顯然不想驚動人。

薛放閃身把楊儀擋住,又想到那天晚上兩個人沉默對招的事情:“你這奸人!我等了你三天你不到,你倒會鑽空子!”

楊儀起身:“旅帥,不要誤會。他不是歹人。”

“他曾經想殺你,你忘了!”

“現在、咳,不會了……”

楊儀想解釋,不料薛放已經氣紅了眼睛,這叫他怎麼甘心,為了提防此人他才特意守了三天,今天本來按照楊儀的叮囑不想來了。可因為有一件事情,再加上總不放心,故而想過來看一眼,誰知竟給他捉了正著!

薛放咬牙:“我就知道是你這不懷好意的東西,有種你彆跑!”

“誰跑了,”黎淵口頭絲毫不輸:“何況你又懷什麼好意了?”

薛放逼近數步:“你說什麼鬼話!”

黎淵避開他身後楊儀的目光,壓低嗓子:“你前兩夜乾了什麼,當我不知道嗎?好個薛十七,卑鄙下流!”

夜色中,薛放的臉色紅了起來:“你、你……宰了你!”

許是惱羞成怒,十七郎出招如電。

黎淵身上並沒帶兵器,近身搏鬥可不是他的擅長,隻能仗著身法輕靈,險象環生堪堪避讓。

楊儀看薛放這樣,自己又不能大聲喝止,情急之下,竟連聲咳嗽起來。

不料這輕輕地咳嗽聲,卻比所有的厲聲嗬斥都管用,薛放跟黎淵兩個不約而同地停了手!

薛十七郎到底身法快些,閃回了欄杆前:“夜裡風大,你又跟這個奸人在這裡說什麼話?以為自己的身體很好?”

楊儀探手抓住他的手,又對那邊黎淵使了個眼色。

黎淵歎了口氣,縱身一躍,輕飄飄地出了院牆。

薛放聽見動靜,才回頭,楊儀攥住他的手指:“彆去。”說著又咳的渾身發顫。

“這廝跑路的本事一流,這會兒早跑到不知哪裡去了,我就算追也追不上。”薛放悻悻,手在欄杆上一拍,竟自從外頭直接輕巧地躍了進來。

他把楊儀肩頭快要滑落的外衫提起,給她圍住:“可是你居然半夜不睡,跟這狗東西在這裡聊天……還不許我來……”

楊儀抬眸:“我也不知道他會來。你、你也沒告訴我你前兩天是為了他。”

薛放道:“我是怕嚇著你,何況那會兒還沒確定是他,隻以為是什麼人對你不懷好意。”

楊儀輕歎了聲:“那你今晚怎麼又來了?”

薛放道:“我可不是不聽你的話,我……因為十九把那個東西給我了,我才要給你送來的。”

“得了?”楊儀驚喜,左右看看:“進來說罷。”

她拉著薛放重又進屋,本以為小甘會醒著,誰知丫頭仍是毫無動靜,似已睡著。

到了裡間,點了燈,楊儀問:“哪裡呢?”

薛放從懷中把一包幾層油紙裹著的東西取了出來:“可要小心,這個花的味道叫人發暈。”

楊儀道:“我知道該怎麼料理。”小心翼翼接了過去,取了兩塊帕子,又包了一層,才放進一個小圓匣子裡。

做了這些,楊儀回來,握住薛放的手,聞了聞他的手上,隻有淡淡的一點氣息。

她忙又拉他到銅盆邊上:“洗手。還有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