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一隻加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660 字 3個月前

薛放探頭四處打量:“除了隨從, 沒見有彆的什麼人。”

楊儀撩起車簾看了看車行的方向,雖是夜間門,依稀認得路, 雙溪茶樓仿佛就在左近。

她心裡有個猜測一閃而過, 不過,也僅隻如此。

經過白天的那一場驚魂, 顧瑞河也聽從了俞星臣的提醒,換了一處地方。

薛放打量著外頭街市:“這是到了外城了。”

果真, 就在外城的一道巷落中,馬車停下。

顧瑞河上前輕輕一拍門, 又敲了兩下, 這是他跟裡頭約定的暗號。

裡間門聽見便知道是他回來了,忙將門打開。

那邊薛放先跳下地,單臂一摟,直接把楊儀從車上輕巧地攬了下來。

三人進了門, 裡頭自有侍從出來安置坐騎跟馬車。

顧瑞河引著楊儀進內,到了裡間門,一個丫頭站在炕沿邊上, 霜尺依舊昏迷不醒, 但臉色卻有些不太正常的微紅, 呼吸急促。

楊儀上前一探,滾燙,掀開遮擋她頸間門的絲帕:“她動過?”

顧瑞河絞纏著雙手,道:“先前抱過來的時候,雖儘量小心,可能還是牽扯到了……到了晚上,就有些神誌不清的……”

楊儀先前給霜尺頸間門敷了三七止血散, 給她吃了寧神丹,大紅丸。

又寫了方子,叫去抓了兩副止血鎮痛湯。若無意外,情形該穩定才對。

楊儀給霜尺診了脈,扶額沉思片刻,叫拿紙筆,重新寫了一副安腦寧神散,黃連解毒湯。

顧瑞河叫侍從去抓藥,楊儀自己先又找出兩顆逍遙丸並清熱化毒丸,先小心給她服下,又把傷口仔細清理妥當,觀察霜尺臉色脈象,應該不至於是血脈出了問題。

做完了這些,楊儀回頭。

才見薛放站在門口處,她溫聲道:“你好歹找個地方去坐著。”

顧瑞河之前六神無主,見楊儀到了,好像看到定海神針。

聞言回頭,對薛放道:“小侯爺……請到外頭略坐片刻吧。”

薛放看看楊儀,知道她忙了一整天,必定乏累,可病人在前說什麼都是枉然。

隻得同顧瑞河來到外間門,在小廳坐了。

“你怎麼搬到這兒來了?”薛放打量著這並不寬敞,也跟高貴不沾邊的小屋子。

顧瑞河道:“之前住的房子被人盯上,不能住了。”

“外城這裡可方便?”

“雖然是外城,但周圍鄰舍都是我在漕司裡心腹或者下屬眾人,若是有事,自會相幫,反而比在城中要安穩。”因為薛放跟楊儀一起的,顧瑞河竟也不瞞著他,說的詳細。

薛放笑了笑:“哦,原來這裡是漕司的窩兒了。”

顧瑞河唇一動,作為回應,實則並無笑意,畢竟心裡還牽掛著。

薛放看了他兩眼,又回頭望望裡屋。

居然肯為了霜尺,從城中搬到此地……再加上聽楊儀說了下午顧朝宗一節,這大公子敢情是要跟顧府家裡對著乾了?

薛放倒是有點兒佩服他這不顧一切的勁頭。

隻是難免疑惑。

薛放問:“你喜歡霜尺?”

顧瑞河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是。”

薛放見他這麼坦白,索性更問:“為什麼喜歡她?”

顧瑞河怔了會兒:“小侯爺為什麼這麼問,難道我不能喜歡她麼?”

“好奇而已,你不想說就算了。”薛放稍微整理了整理吊著手臂的布帶,勒的他的脖子疼,真想拆了算了:“我其實也沒那麼想知道,閒著磨牙罷了。”

顧瑞河沉默片刻:“你要我說原因,我很難開口,不過……這種事情,通常是外人看著可笑,自己卻沉迷其中的。”

薛放聽了這句話,倒是有幾分意思:“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卻也算不上,隻是旁人不在其中,所以不知個中滋味,他們不曉得當事之人的心境,隻憑著世俗之間門的條條框框來判斷,就像是……”

“像什麼?”

顧瑞河思忖著:“就像是看見一盆湯,沒有任何的熱氣兒,本能地就以為是涼的,可端起來喝一口,會把人的舌頭都燙壞了。我就是這個意思,不親自嘗嘗,站在外圍,總是想當然。”

薛放聽了這般奇妙論調,對他另眼相看:“本來以為你死板板的無趣,倒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顧瑞河淡淡道:“小侯爺這也是站在外圍的話,你跟我並無深厚交際,隻從彆人口中、或者一兩次碰麵,便對我種下印象,不過……我對你又何嘗不是。”

薛放問:“你對我印象怎樣?”

顧瑞河道:“聽他們說起小侯爺,隻以為是個跋扈飛揚,蠻橫不講理的人。”

薛放卻笑道:“這可沒有說錯。”

顧瑞河隨著一笑:“總之,人不僅是有一麵的。”

兩個人重又陷入了沉默。

頃刻,薛放道:“你為了她跑到這裡來,可知道該怎麼麵對家裡?”

顧瑞河道:“我如今隻想保住霜尺的命,其他的也顧不得了,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薛放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歎道:“真想不到,你倒也是個癡情種子。”

顧瑞河聽見“癡情種子”,四個字,微微恍惚。

其實顧瑞河覺著自己擔不起這四字評語的。

之前因以為霜尺害了顧瑞湖,顧瑞河確實也恨極了這個女人。

就算明知道顧瑞湖不是個好東西,但他畢竟是他的弟弟,顧家的人,竟被個娼/妓所害?

但就在他威脅要殺死霜尺的時候,那女人卻絲毫也不怕。

她質問他:你難道不知你弟弟是什麼人,或許你跟他一樣的貨色。

她甚至挑釁:有本事立刻殺了我,我還服你是個男人。

當時她那種剛烈狠絕,毫不避讓地直視他雙眼的神態,讓顧瑞河極為震撼,心中竟有一瞬的空白。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或者說這樣的人。

明明是個最最糟爛不堪的娼/妓,怎麼會有那種凜然懾人的氣勢。

就仿佛不堪的不是她……

而是被她凝視的人。

顧瑞河當然知道顧瑞湖是什麼貨色,漕運司消息靈通,顧瑞湖所作所為,不免傳入耳中。

但家裡上下都溺愛著,上有父母跟祖父祖母,他一個兄長,又能如何。

曾經顧瑞河也暗中叮囑過顧瑞湖,可顧瑞湖哪裡把他放在眼中,反而嘲笑他畏首畏尾,膽小如鼠。

對於弟弟的死,在最初的錯愕跟驚惱過後,顧瑞河反而覺著……冥冥中一切自有注定。

他對於霜尺跟聞北薊,並不是表麵上看著的那麼憎恨。

甚至隱約覺著,顧瑞湖死了的話,倒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他不會再荼毒無辜之人了,而自己也不用總是跟在他身後“擦屁股”了。

所謂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家裡寵溺,自己又管不了,但畢竟還有人能夠治得了他。

那段時間門,顧瑞河一直在巡檢司“泡著”。

所有人看著,都以為是大公子因為要給弟弟報仇,所以緊盯著這案子。

連顧朝宗也是這麼認為。

他以為,顧瑞河是自己放在巡檢司的眼睛。

但是顧朝宗不曉得,不知不覺,顧瑞河的眼裡所見的早是案子之外的東西。

比如那個讓他意外的女子。

那次薛放跟霜尺密談,他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

可見小侯爺那樣出色的少年……顧瑞河心裡竟生出幾分奇異的滋味。

不是滋味的滋味。

所以佯怒去質問霜尺,其實不過是找個由頭,“無事生非”。

誰知霜尺竟猛然攥住了他的領口,把他拉到跟前。

那時候兩個人幾乎是臉貼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