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一更一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5124 字 3個月前

薛放聽楊儀提起年歲的事情, 本以為這神棍露出了馬腳。

聽陸神官侃侃應對,心中暗恨。

打量他的臉,皮膚光潤, 頭發烏黑,怎麼也看不出是個五六十歲的樣子。

薛放瞥向那禦賜金牌。

其實這種類似於丹書鐵券般的東西,要跟宮內留存的另一式對上,才能辨認真假。

隻不過等閒無人敢偽造此物, 而但凡見了此物的, 也一概不敢質疑。

畢竟不管是偽造還是不認, 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陸神官神色雖依舊溫和,眼中卻透出幾分自得:“星官, 我說過你我本是一路,那又相煎何急呢。”

他將禦賜金券重新收好,說道:“我因為念在星官來曆不俗, 先前才開門相迎,也任憑你們在我這道場裡搜了個遍,然而不還是一無所獲?我已經儘顯誠意了,您又何必步步相逼呢?”

“你不用得意, 誰知道此物是真是假?”薛放不以為然。

陸神官臉色微沉:“星官, 這話可不能亂說。”他擰眉道:“我確實不曾見過您所說之人。不過……方才楊侍醫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我, 也許個中有什麼誤會。”

他走到門口:“聽圓何在?”

巡檢司的人衝進來,道場內眾人都給看押在房中,還有幾人站在廊下。

聽見陸神官召喚, 一個人道:“師父,徒兒在此。”

陸神官道:“之前你記錄的今日進見的教眾,可記得有個巡檢司的人來……或者有什麼可疑之徒?”

聽圓道:“一應來的人都記錄再功德簿上,並無可疑。不過……”

“不過如何?”

“有一個人, 雖則是信眾打扮,但看著麵生,而且他拿的香分明是來過的檀香,但問他規矩,竟全然不知。徒兒就將他打發了。”

就如同那些蓮花燈有三類一樣,來此的信眾手中所持的香火,也是分等級的。

陸神官問:“那人什麼長相?多大年紀?”

聽圓回想:“看著年紀不大,相貌頗清俊,外地人的口音。”

“那他去往何處了?”

“弟子並沒有留意,隻吩咐門上看緊些,彆放閒雜人等進入就回來了。”

聽圓旁邊也有人說道:“師父,徒兒也想起一件事,就在師兄把那人趕走後,住在芝麻街的柳掌櫃被人發現昏倒在巷子裡,救醒過來,柳掌櫃說他本是要來給傷了腿的父親祈福,卻不知怎麼就被人打暈了。必定是那人假冒!”

陸神官聽罷,回頭看向薛放跟楊儀:“兩位可聽清楚了?這恐怕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但他並未進入道場。”

薛放心裡門清,以靈樞的為人脾氣,既然找到這裡,混進來就罷了,若混不進來,這道場的門雖嚴牆雖高,卻也攔不住他。

陸神官跟弟子們這些話隻冠冕堂皇的說辭而已。

“既然見過了人,就更要問清楚了。”薛放道:“還有,除了這件事,你們這道場的賬簿,我也要查。誰知道這些進項背後,有沒有什麼不良。以及你所謂的要給那位胡小姐驅邪,現在懷疑你是對良家女子意圖不軌……”

要捉人,借口自然多得是,薛放不想放,那就有一百個法子不用放。

夏統領在旁聽得忐忑,懷疑薛放是不是把那塊亮瞎了人眼的禦賜金牌忘了。

幾乎忍不住要提醒他一句。

陸神官雙眸幽沉:“星官這是鐵了心要同我過不去了?”

“我跟你可沒有私仇,公事公辦而已。”薛放吩咐:“給我把人帶往巡檢司細細審問。”

夏統領如聞驚雷。

方才他見了金書,幾乎跪地,此刻還戰戰兢兢地。

他如何敢造次,麵有難色:“十七爺……”

陸神官也很意外,他還是頭一次遇見看了金牌卻不買賬的人。

其實多半人連金牌都不必見,就已經跪伏在他麵前。

陸神官再怎麼知天達地,畢竟沒跟薛放相處過,不曉得薛放的性情脾氣。

薛十七郎可不是個見了金牌就要下跪聽令的人。

楊儀本想攔著薛放,轉念一想又並未出聲。

薛放未必不知道假如金牌事發的後果,但他既然開了口,就是做了決定。

她隻要幫著他就行了。

而此刻她不勸阻,就是相幫。

陸神官望著薛放:“你可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

薛放道:“怎麼了,你莫非要咒我?”

陸神官搖搖頭:“我自然不敢針對……可是,星官,我確實是為了你著想。你最好彆輕舉妄動。這裡是甑縣,不是京城。”

“京城如何甑縣又如何,不都是‘莫非王土’?還是說你把自己當成了這兒的土皇帝,覺著在這裡為所欲為了?你要是心裡無私,就痛快跟我走這一趟,你要是心裡有鬼……”

一個士兵從門外飛跑進來。

與此同時,薛放隱隱聽見牆外似乎有嘈雜的響動。

陸神官正臉色冷峭凝重,聽見這些聲音,麵上重又顯出一點淡淡笑意,似勝券在握。

那士兵先跟夏統領低語了幾句,夏統領一驚,趕忙回來,湊在薛放耳畔道:“十七爺,外頭突然聚攏了好些百姓……”

“乾什麼來的?”

“都是為了……”夏統領掃了眼陸神官:“十七爺,情形不太妙,不如……”

——“不許為難陸神官!”

高亢的叫嚷,穿透夜色衝了進來。

緊接著,仿佛是十數個聲音跟著大喊起來:“不許為難陸神官!”

群情激奮,似海潮將湧。

門外,吳校尉跟邱旅帥兩人如臨大敵。

兩處巡檢司的差官立在道場門口,而在他們麵前的,起先隻有寥寥的一兩個人,可很快,七八個,十幾個……甚至在夜色裡,依稀看到好多道身影,正紛紛地從街上趕來!

人群中,叫出了之前那一句。

頓時有其他人附和:“就是,管你是哪裡來的……敢動陸神官,就跟你們拚命!”

邱旅帥低低地對吳校尉說道:“這還隻是城內才知道消息的人,還有許多不知消息的……以及城外、入夜來不及進內的,如果真的要把陸神官押送到巡檢司,隻怕會釀成民變!”

若沒有懷中那個沉甸甸的“替身”符咒、親自見識過陸神官的厲害,吳校尉必定會以為邱旅帥再危言聳聽。

但此刻他清楚,邱旅帥所說沒有一絲一毫的誇張。

因為倘若他也隻是個百姓,得了陸神官的恩惠,也必定會衝動腦熱、甚至死心塌地的為他豁出一切。

方才在等待薛放的時候,吳校尉也問起了邱旅帥為何會對陸神官這般忌憚。

邱旅帥告訴了他實情。

原來最開始,邱旅帥也如他一樣,很沒有把陸神官放在眼裡。

直到那次“五雷事件”。

邱旅帥因認定陸神官是個神棍,自然各種怠慢。

那日在路上他見陸神官赫赫揚揚乘車而行,路邊百姓見了無不行禮,有的甚至跪地參拜,這種架勢真是比什麼王公大臣出行還要氣派。

邱旅帥越看越是不順眼,故意找茬攔住了陸神官的車駕。

他畢竟是巡檢司旅帥,而對方隻是一介“術士”。

陸神官尚未如何,周圍那些百姓們已經開始紛紛譴責,叫他速速讓路。

這反而更激怒了邱旅帥,公然道:“他算什麼神官!你們彆都被他蒙蔽了!要是神官,自然是有大神通的……叫他給我演一個試試!”

相比較替他說話的百姓們,陸神官自始至終卻極淡然。

他望著邱旅帥,笑道:“我雖不才,不過……旅帥這般衝撞,著實無禮,隻怕惹惱了值日神明。”

邱旅帥哪裡聽得進這話:“喲,還值日神明呢,你怎麼不說巨靈神將,雷公電母,灌口二郎神……”

陸神官微微而笑,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

邱旅帥不屑一顧道:“你莫非要咒我?哼……”

周圍百姓們卻忙合掌參拜,各自悚然。

陸神官道:“各位都跪地,捂住耳朵。”

大家聞言,十個裡倒有九個是趕緊跪下了。

連給陸神官抬轎的都忙放下車駕,跪在地上捂住耳朵。

邱旅帥轉頭四顧,覺著這些人真是瘋了。

他雙手叉腰,站著不動,倒要看這神棍有什麼本事。

陸神官凝視他道:“旅帥對神明不敬,我便用這五雷符召一道雷,略施懲戒。在此之後,旅帥家中會有些許小晦氣,若誠心悔過,可得安然。”

說完後,他兩指夾著那道符咒向著空中一揚,口中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

他振振有辭,但天空晴朗無雲,哪裡有什麼烏雲驚雷?

邱旅帥隻以為自己戳破了陸神官的把戲,仰頭看天,哈哈大笑:“怎樣?雷呢?”

可就在他大笑之時,眼前一道奇異白光掠過,旋即,“轟”地一聲炸雷,幾乎就在他頭頂響起!

邱旅帥耳朵都聾了,被震得腦中暈眩,整個人久久不曾反應過來。

在那之後不出兩日,他家中妻子,在喂雞的時候突然被不知哪裡竄出來的一隻毒蟲咬傷,半條腿腫的駭人!雖然找大夫看過,可敷藥服藥數日,依舊不見好轉。

邱旅帥因為被驚雷所懾,正在家中養病,見妻子也如此,愁悶之餘,突然想起了陸神官的話。

他本來不肯低頭,隻是見妻子痛苦之狀,到底還是不顧病體去往道場。

不料連陸神官的麵都沒見著,門口一名童子看是他,便道:“神官算到你今日必來,既然來了,自是誠心悔過,倒是不必跟你計較。”說著把一道黃符交給他:“回去燒了,用井泉水給病人服下。”

邱旅帥將信將疑,帶了符回家。

而妻子喝了那符灰水後,當天晚上,傷口流出膿血,次日,腫已經消退大半!

不出三天,人已經能夠行走無礙。

此事周圍百姓自然更知道了,傳的沸沸揚揚。

連一縣的旅帥都受了神罰,百姓們自然越發篤信陸神官,連之前那些半信半疑的,也開始信了。

從那之後,邱旅帥便不敢再跟陸神官如何了。

甚至有關於神官的事,他總是要退避三舍。

吳校尉聽邱旅帥說完,大感頭疼跟棘手。

一方麵他是相信陸神官之能的……畢竟還指望著懷中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