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當初薛放拿來當麵炫耀的……楊儀所得的宮內賞賜,給了他。
這是終於能夠正大光明戴出來了。
薛放得意了整天,見了俞星臣,那得意之情仿佛水漲船高,翻了一倍。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放在俞星臣跟前:“俞大人,彆說我沒惦記你,這裡有兩個喜餅,按規矩是楊家給女婿的回禮,送你嘗嘗,彆人可都沒有哦!”
俞星臣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那個“謝”字僅隻咕噥了聲,並沒有出口。
這會兒黃鷹傑看見艾靜綸,卻沒有說話。
俞星臣命人先將黃鷹傑收押。等人出門,才對薛放道:“小侯爺怎麼竟來了?”
薛放道:“我掛心案子,不知如何了?”
俞星臣道:“如今雖然有了證詞,但……老滕的屍首卻找不到了,隻有一隻斷手。”
沒有屍首的話,按理說無法定案。
雖找到拋屍之處,行凶之地,但仍要讓主犯如實招認,可看來讓喬小舍招供,有些難度。
薛放感歎:“竟然想出把屍首扔到源山,真是毒辣縝密……這種心思,要是用在正道上該多好。”
俞星臣看了眼他身後的艾靜綸,又看看桌上的喜餅。不語。
薛放道:“我剛才看見黃校尉,他為何說國公府的小崽子沒來?”
“早上原本傳過一次,說是病倒了。”
“一看就是托辭。”薛放躍躍欲試道:“要不要我去請他來?”
俞星臣驀地想起當初他去請聞侍郎府聞北薊那一節,又看看他那身緋袍:“不必了。我不想再另生枝節。”
薛放道:“你看你,人家不辭辛苦,好心要幫忙,你卻不領情。”
俞星臣道:“我心領了。不過……我想明日便派個大夫去國公府查看,他們自然推脫不得。”
“大夫?”薛放有點警惕:“彆找楊儀啊。”
俞星臣哼道:“天底下隻她一個大夫嗎?”
薛放才嘿嘿一笑,又想:“對了……丁鏢到底誰殺的,有沒有頭緒?”
俞星臣沉默片刻:“沒有。”
薛放湊近看他的臉:“怎麼感覺你沒說實話?”
俞星臣卻看向艾靜綸道:“當夜你所見的丁鏢,可看見他的臉了?”
艾靜綸正聽兩人說話,猛地被一問,愣了會兒道:“沒、沒看到。”
“那為何確認是丁鏢?”
“衣裳是他的。”
薛放問:“你總不會懷疑那不是丁鏢吧?”
俞星臣道:“我又想了想,按照當時的路徑,丁鏢先行出來,艾靜綸在後,喬小舍尾隨,假如丁鏢是先行折返的話,但他的屍首卻出現在假山另一側……他是怎麼做到避開喬小舍等,又重新返回去再被人殺死的?”
薛放略一想:“你讓我有點糊塗,你是想說那個丁鏢是假的,還是想說……難道是、兩個人配合作案?”
“這是一回事,”俞星臣頷首:“假丁鏢引開了艾靜綸喬小舍等人,真的丁鏢卻被人殺死在太湖石上。”他思忖著,回想那夜自己跟楊儀過那太湖石山洞,手臂的傷忽地隱隱作痛:“不對,丁鏢是在山洞中給人殺死,然後才割去了……”
他“啊”了聲,驀地想通:“不錯,確實是兩個人!”
清晨。
楊佑維先去顧朝宗房中,給顧老爺診脈。
聽了片刻,原來顧朝宗隻是偶感風寒,吃兩幅祛風散寒的桂枝湯就行。
顧朝宗聞言皺眉:“這兩天吃藥吃的整個人都發苦。好不耐煩。”
楊佑維略一想,道:“既然這樣,那就用桑葉薄荷飲便是,煮了後可以加些白糖之類,容易入喉,亦能療症。”
顧朝宗笑道:“果真是大公子,就按你說的辦。”
楊佑維寫了方子,囑咐了禁忌等。顧瑞河陪著他外出。
“又勞煩楊太醫親自走一趟。”顧瑞河對楊佑維十分敬重。
楊佑維道:“哪裡,這是分內的事,本來該是老爺過來的,隻是昨兒家裡忙碌,老爺未免懶怠了些。其實早就想過來探望。”
顧瑞河道:“昨日府內必定熱鬨,可惜我俗務纏身不曾親去相賀。”
“自然是公務要緊,何況也隻是三兩個家人聚聚,畢竟還有成親的大日子呢。”
顧瑞河連連點頭。
楊佑維道:“對了,三妹妹在哪裡,有日子不見了。不知她如何?”
“昨兒青葉說去拿了大公子開的藥,應該是無恙了吧。”顧瑞河道:“我帶你去看看她。”
楊佑維訝異:“什麼拿了我開的藥?”
顧瑞河臉上的笑微微僵住:“嗯?昨兒……大公子不是給甯兒開了藥方麼?我也沒細問。”
“藥方?並無此事……”
顧瑞河才要說,目光相對,沉默:“哦,那大概是我聽錯了。”
楊佑維疑惑地看了他半晌:“那我去看看三妹妹。”
當即顧瑞河領著楊佑維去了楊甯房中,才進院門,就見青葉丫頭捧著個一個托盤,匆匆此進了廂房,竟都沒來得及招呼人。
顧瑞河看在眼裡,假裝無事請楊佑維進門。
兩人上台階,進了屋內,顧瑞河道:“甯兒?”
叫了兩聲,楊甯才自裡間出來,行禮道:“大哥哥來了。”
楊佑維才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藥氣,似曾相識。
待看了楊甯,見她仿佛有些憔悴,便道:“你身上不好?”
楊甯一震,強笑:“沒,沒什麼。”
顧瑞河留神看她的動靜,眉頭微皺。
楊甯強笑:“大哥哥裡頭坐吧。”
楊佑維道:“你也來,我給你診一診脈。”
楊甯的神情陡變:“啊?這個……這就不用了。”
“怎麼不用?”楊佑維看著她,正色道:“你的臉色不大好,先前大公子又說你取了什麼藥?我自然得給你看看。前日二叔還惦記著,說要來看你呢。”
楊甯開始發抖。楊佑維道:“怎麼了?該不會是……”他越看越覺著不對,上前就要拿楊甯的脈。
刹那間,顧瑞河探手製止:“大公子。先前甯兒已經請了一個大夫來給看過了,想必無恙。你就不用再……勞煩了。”
楊佑維道:“什麼大夫?”他心裡奇怪的是,明明自己就在這裡,把脈也是一會兒的功夫,為什麼楊甯居然不肯。
就算是請了彆的大夫,說句仿佛狂妄的話,京城之內尋常大夫,難道還有人比他更高明的?
顧瑞河笑道:“總之你就彆為難甯兒了,女孩子身上的症候,想必她臉皮薄,不樂意給大公子知道。”
楊佑維聽了此話,若有所思:“……是這樣。”
楊甯畢竟聰明,忙跟著說道:“大哥哥,真的沒有大礙,您放心吧。我是楊家的人,難道會諱疾忌醫?”
楊佑維一笑:“那算了,我雖心裡沒什麼,但既然你不願,倒也罷了……隻是倘若你看不得外頭的大夫,或許,可以叫你大姐姐過來給你瞧瞧。”
他心裡隻想著,倘若楊甯是婦科上的症候,那當然非楊儀莫屬。
楊甯的臉色是無法形容的慘白:“那更加不必了。也當不起。”
欲言又止,楊佑維坐了片刻,由顧瑞河送了出門。
等楊佑維去後,顧瑞河折返回來。
打發了丫頭出去,大公子把楊甯帶到裡屋:“你怎麼了?”
楊甯對上他肅然凝視的雙眼,先前顧瑞河在楊佑維跟前替她打掩護,楊甯就猜到瞞不住了。
她沒出聲,隻是咬著唇。
顧瑞河咽了口唾液:“你總不會真的是……有了、身孕?”最後兩個字,他輕而又輕,仿佛煙灰落地。
他本來指望楊甯立即否認。沒想到楊甯隻是沉默相對。
顧瑞河倒退兩步:“你……誰做下的?”眼中透出了怒色:“什麼時候?”
楊甯抬眸:“大哥哥怎麼忘了,你應該是記得的吧……”
顧瑞河莫名。楊甯輕聲道:“那天,在護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