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一隻加更君(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743 字 3個月前

“這麼說你眼裡沒有壞人了?”顛道士快要大笑出聲:“蠢丫頭!”

“當然也有,”紫敏低頭,有點難過地說:“害死了我父王、讓我連母妃也失去了的,就是個大壞人。”

顛道士的笑僵了僵。

終於他清清嗓子:“總之,這件事跟你無關,你也不用管。”

紫敏想了想:“那,你答應我另一件事好不好,你陪我去沁州吧?”

顛道士大驚:“你真會異想天開,去沁州做什麼?”

“找一個人!”

顛道士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是你的情郎?”

紫敏忙道:“不不,不是,是我十九哥哥。我很久沒見到他了,十分想念。”

顛道士嘶了聲,狐疑問道:“陳十九郎陳獻?長武伯的孫子?”

紫敏驚喜交加:“你也認識我十九哥哥?”

顛道士望著紫敏,若有所思。

楊儀離開巡檢司,本是要回崇文街的。

但她心裡惦記著紫敏,思來想去,便命人去公主府打聽,看看藺汀蘭在宮內還是在府裡,若在府中,就請他出來碰個頭。

很快侍衛返回,說是小公爺正在府裡,請她去府裡說話。

於是楊儀先行來至公主府,侍從迎接,就在內堂中見到了藺汀蘭。

“小公爺……”楊儀行禮,抬頭卻見藺汀蘭仍坐在椅子內沒動。

心中升起一點奇怪的感覺,藺汀蘭卻笑道:“永安侯到我身邊坐吧。”

他一張口,楊儀驚覺:“是、公子?”

“藺汀蘭”仰頭一笑:“這會兒我就算想冒充是他,也不能夠了。”

原來這是藺夜蘭。

楊儀走近兩步,疑惑問道:“公子為何如此?小公爺……可在?”

藺夜蘭道:“他不在,不過,我知道你是為何而來。你找我也是一樣的。”

楊儀驚愕:“是……嗎?”

藺夜蘭淡淡道:“你是為了今兒在宣王府外發生的那件事,為了紫敏郡主而來,對否?”

楊儀倉促一笑:“瞞不過公子。”

藺夜蘭抬手示意,楊儀隻得走到他旁邊的椅子上落座。藺夜蘭道:“你不必擔心,皇上已經下旨,汀蘭也在參與追查,明日必定會有消息。”

楊儀頷首。

藺夜蘭打量著她道:“之前你為了京內的鼠疫,以身涉險,身子現在可都好了?”

楊儀道:“多謝惦記,已經好了。”

藺夜蘭道:“你這樣的人,也難怪汀蘭喜歡。”

楊儀聽了這句,覺著不妥,便站起身來:“公子,我來的唐突,小公爺又不在,我還是不打擾公子了。”

藺夜蘭笑道:“我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你就不受用了,本以為你不是那種小氣的。”

楊儀本來不想多言,一忖度,還是抬頭道:“我是訂了親的人了。也當不起彆人的抬愛。”

藺夜蘭的眼中透著幾分笑意:“當得起當不起,豈是你說了算,彆人要喜歡你,難道你不許人家喜歡?咳……”他咳嗽了兩聲:“就如同這京城之中,如今一多半的人都是喜歡你的,難道你要攔著大家的心意?”

楊儀沉默,這兩者自然不可類比,隻是她也不願意在這上麵費心跟一個病人辯解。

藺夜蘭道:“你坐著,今晚上我的精神還好,我想給你說一個故事。”

楊儀微怔:“故事?”

“你一定喜歡這個故事。”藺夜蘭微笑。

此刻有宮女進來,送了茶果,藺夜蘭臉上的笑斂了幾分,淡淡道:“我要跟永安侯自在說話,不許擾。”

宮女深深低頭:“是。”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楊儀轉頭,感覺到一點暖意。

藺夜蘭道:“你若覺著熱,我叫人撤了去。”

原來他的身體極弱,雖是初秋,晚上仍是寒意不禁,所以早就用上了炭火。

楊儀搖頭道:“你我的體質自是差不多,如此正好。”

藺夜蘭笑道:“我、實跟你相見恨晚。”

楊儀看看他蒼白消瘦的臉頰:“同病相憐嗎?”

“也許,”藺夜蘭一笑,喃喃,“也許……”

楊儀見他身上蓋著的毯子滑下了些,便欠身給他往上拉了拉。

藺夜蘭抬手出來,原來他手中還握著個銅手爐,遞給楊儀:“你拿著吧。我還有腳爐,這個不用。”

楊儀接了過來,攏在手裡,嗅到一股淡雅綿密的香氣。

藺夜蘭沉吟片刻:“我要說的,是一個孩子的故事。”

他垂了眼簾:“那孩子生在一個頗為顯赫的門第,從小體弱多病,但幸而腦袋還好用。他足不出戶,為家裡料理一些雜事……而他的一個兄弟,則在遠方,做這些事。”

楊儀聽見“孩子的故事”,便猜他要麼是說自己,要麼是說藺汀蘭。

聽到這麼一句,又驚又疑,似懂非懂。

藺夜蘭道:“那個孩子每天都能聽見下人向他稟報,他的兄弟如何遇險,如何脫身等等。他很難過,因為知道有可能他唯一的兄弟就會死在遠方,不會再回來了。但他偏偏沒有辦法,因為這是家裡的規矩。直到有一天,那個孩子知道了一個秘密,原來,他的至親之人,曾經被一個惡徒玷辱過。隻是當時……沒有人知道那惡徒遁逃到哪裡,直到……有高明的人,追查出那惡徒的身份。”

楊儀驚心,心底頓時浮現出那枚“龍紋玉佩”,目不轉睛地看著藺夜蘭。

他道:“這件事並不光彩,處理的不好,會傷害他所有的親人,於是他違背規矩,請了一個高手將那賊徒殺死,把事情平了。而他的身體也實在撐不住,家裡才把他的兄弟叫了回來,替他撐著這個家,替他去接手那些事。”

楊儀很想問“那些事”是指的什麼,但她被這個“故事”震驚,心中轉的飛快,竟沒出聲。

藺夜蘭道:“那個孩子,他總算能鬆一口氣,但是他很擔心,因為……”

楊儀屏住呼吸,藺夜蘭看向她,默然。

“擔心什麼?”楊儀忍不住問。

“生,老,病,死,他的病在身上,”藺夜蘭望著楊儀的眼睛:“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盛,另一個人的病在心裡。”

楊儀窒息:“你說的那個孩子,真的是……”

抱著的手爐有些發燙,她將手爐放下,想儘量消化方才聽的這番話。

其實已經彼此了然。藺夜蘭閉上雙眼:“你治不了我的病,不過你能結束這一切。”

“結束?”楊儀越發不懂。

藺夜蘭長歎了聲,抬眸看向楊儀:“你殺過人沒有?”

楊儀驚心:“為何這麼問。”

“我的情況,你很清楚,之前就給過散葉脈的判斷,已經是油儘燈枯之狀,我受儘折磨,已經不想再撐下去了,”藺夜蘭淡淡道:“曾想過服藥,但我吃了一輩子藥,不願臨死還含著那份苦,其他的法子又太汙糟,聽說你的針灸之術天下無雙……”

“不可能。”楊儀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心動魄,斷然說道。

藺夜蘭道:“你不想救汀蘭嗎?”

“什麼?”楊儀驚疑。

藺夜蘭道:“你治不了我的病,但可以救他。隻要你殺了我就行。”

“胡說!”楊儀猛然站起身來,手爐冷不防跌落在地,骨碌碌滾到一邊兒。

殿外,幾道人影隱隱閃現,卻又歸於沉寂。

藺夜蘭緩緩道:“我不是胡說,你知道我跟他是同胞兄弟,心念相通,你以為我不知他的所思所感?所以,隻要你親手斷了我的心脈,他必定會感應到,你明白我的意思麼?我已經是一無是處,唯獨一死還有點用……”

“不可能!”楊儀不肯置信,怒喝:“荒謬!”

殿外,一個宮女的聲音響起:“公子,薛家小侯爺來訪。”

楊儀轉身。

藺夜蘭喘了幾聲,道:“小侯爺是我……咳、請來的,休要無禮。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