鐸將軍聽見連聲的驚呼,他幾乎要被氣炸了,激怒嚷道:“慌什麼,他離的遠根本不可能到……”
“噗嗤!”
鐸將軍還未說完,便感覺有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冰寒氣勁,竟帶著他向後疾飛出去。
這力道來的太快太猛,而且冷絕,甚至沒讓他感覺到疼。
鐸將軍生生地從馬背上向後跌飛出去。
“將軍!”
“鐸親王!”
親信們的聲音大叫。
第三波的弓箭手們察覺異變,有的回頭驚愕相看,手中的弓箭失了力道落在地上。
有的卻還是射向薛放,薛放人在空中,自腰間拔出匕首,當空一揮,卻仍是不免數處劃傷。
與此同時,穆不棄吼道:“衝鋒!”
他身後這些看似是“殘兵”一樣的人,吼叫著,被凍僵了手腳身體,姿態有點怪異、卻無比堅決冷靜地隨之衝殺上來!
北原的士兵們慌了,騷動。
而那些漫天飛舞的箭也分毫阻擋不了薛放。
他的身形極快,就在鐸將軍將跌落馬背之時,薛放已經衝至。
他探臂抓住了朔寒天罡槍的槍尾,用力一拔。
銀槍吃足了血肉一樣,紅纓上滴滴答答是新鮮的熱血,它饜足地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鐸將軍跌在了士兵之間,甚至砸倒了幾個士兵。
士兵們驚慌失措,人頭攢動,看到他們的將軍胸口一個血洞。
素日不可一世的鐸將軍張著口,已經說不出話來,空洞的眼睛盯著夜空。
他曾經得意算計,會在此處埋葬多少周朝的將士,但千算萬算,仍是算錯了,隻送了卿卿性命。
最後一片雪花定住,鐸將軍睜著眼睛,沒了氣息。
老關帶著人從右邊,威遠的袁將軍帶兵從左翼衝殺出來。
而北原軍中群龍無首,其精銳原本都在鐸將軍身旁,卻都因目睹鐸將軍被殺,早都魂魄膽喪!
被老關袁將軍等帶人拚命掩殺,竟傷亡慘重,倉皇潰逃。
雖然薛放所帶之人,也不免有所傷亡,但他們隻有三百人不到,因是奇襲,傷亡率微乎其微。
跟北原軍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至於那位老獵戶,他的兒子並無大礙,相反,穆不棄他們堅守的這幾天裡,還多虧了他。
因為已經沒了吃的,這狗娃子就發揮本色,去林地裡捉些野兔,甚至田鼠,老鴰,麻雀之類,若這些也捉不到的時候,就去翻找積雪底下、枯樹葉下麵藏著的那些蟲兒,蟲兒沒有,就撿那樹底下的枯苔蘚。
就是因為這樣,這幫人才能夠活下來。
薛放大力嘉許這一對父子,問他們的名姓。
老獵戶看著他,眼睛裡總算是有了些許光:“我隻以為北境沒救了……薛督軍,以後北境就靠你了,彆讓北原把咱們好好的家園給搶占了去。”
薛放斂了笑:“有人敢來搶咱們的東西,那也得問問我的槍答不答應,問問我身後這些人答不答應。”
老獵戶雙膝一屈便要跪倒,卻給薛放攙了起來:“等北境靖平的那天,我興許可以受這一拜。”
事後,薛放才知道被殺的那個,非但是北原的統兵將軍,還是北原皇族中人,人稱“鐸親王”。
可想而知這一次,對於北原而言,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還送了一位親王,必定士氣大傷。
薛放可沒跟楊儀說更多,這般驚心動魄,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戰事,在他口中,就好像遇上的隻是小股土匪一般輕易。
他本來想告訴楊儀,這一次北境之行,還有個“意外之喜”,不過……楊儀遲早要去武威,何不給她一個當麵的“驚喜”,自己說出來,反而差了點意思。
說完此事後,薛放摸摸她的頭:“睡吧,明兒看看你那幾位病人,若沒什麼事,就去武威。”
楊儀“唔”了聲,反正如今他在這裡,她已經安心,要去哪兒都成。
隻不過臨睡前,楊儀又想起一件事:“那位穆將軍……”
薛放定睛,正不知她要說什麼,楊儀喃喃道:“他們熬了這些日子,一定會有傷病……武威、醫官應該就給看了吧。”
薛放聽她說完,啞然失笑。
原本他以為楊儀莫不是猜到了什麼,誰知竟是在意這個,真不愧是“楊太醫”,時時刻刻都記得她的本職。
她困了,薛放看得出來,所以隻答應著,哄她睡著。
他本來不想就這麼快睡,想一直看著她,看一整宿。
然而……他再怎麼精力強悍,到底也不是個鐵人,望著楊儀,心裡的歡喜一陣一陣的湧動,不知不覺便也睡著了。
這天晚上,小甘守著屠竹,薛放守著楊儀,而在兵備司後衙,晁秀守著赫連彰,他已經昏迷了兩天,奇怪的是,晁秀並不著急。
隻要他還在呼吸,對她而言便心滿意足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跟閻王爺討人,本來閻王爺是不會容情的,是他們運氣好,遇到了永安侯。
該做的,永安侯都已經做了,晁秀跟楊儀一樣,不管那個結果如何,她都接受。
將到天明的時候,晁秀覺著有什麼動了動,她抬起頭,卻見是赫連彰的手。
晁秀起初以為還在夢中,醒悟後猛然抬頭。
她對上赫連彰凝視自己的雙眼,這一刻,晁秀望著麵前的青年,滿眼淚湧,笑的燦爛。
楊儀打點起身。
她本來還是想讓張太醫留下照看赫連彰。
不料胡太醫主動請纓。
“我……這兩天一直在想,”胡太醫低著頭:“永安侯,我想,我不如先留在衛城這裡,不僅僅是照看赫連校尉,還有……兵備司的眾人。”
胡太醫打聽過了,這裡確實缺少醫官,倘若他留下,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楊儀道:“為什麼忽然這樣想?”
胡太醫笑了笑,隻是笑的有點難看:“我一直……都忘不了歐成為我……當初跟老張說是為了銀子來這兒的,隻覺著臉上生疼。如今,我隻是想做點我能做、也該做的事。永安侯醫術在我們之上,身邊少一個我,無傷大雅,但我留在兵備司,對他們來說卻乾係重大。”
關於各地的醫官製,原本楊儀就跟林琅提過,連中原之地的衙門跟軍中,還時不時地缺少相應的醫官駐守,何況北境。
而北境又不同彆處,時不時兩軍對壘,激戰之下,就愈發顯出了醫官跟大夫的重要。
“我知道你的意思,”楊儀製止了他:“其實你留在這裡對他們而言,有諸多好處,我隻是怕你不慣、或者……”
胡太醫道:“之前在京內不覺著,到了這裡,我……我不知該說什麼,總之……永安侯,我這一次是心甘情願的。”
楊儀許了,並留一個藥侍跟兩個醫學生相助。
當下薛放陪著起身,才出門,裡頭晁俊跑出來,向著楊儀跪倒,磕了幾個頭。
“先前兩個是姐姐讓我替她磕的。後麵兩個是我自己要磕的。”晁俊一本正經地說,“永安侯,薛督軍,等武威那裡沒事兒了,你們還回來好不好?”
楊儀一笑,薛放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兔崽子,好生練武,叫你爹好好教教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有點本事了。”
晁俊站直了身子,肅然:“知道了!”
馬車出了衛城。
薛放舒展了身子,躺在車內,又挑剔:“這輛車沒有你那輛大,真可惜,便宜了姓俞的。”
楊儀笑道:“有的坐你就坐吧,還挑揀什麼。”
有他在,楊儀就讓小甘乘坐後一輛車,正好讓屠竹也跟著養養傷。
隻是昨日下了大雪,馬車行的並不快,這樣倒也好,楊儀正擔心小甘的身子,慢慢地走,還不至於顛簸的很厲害。
她躊躇著,心想要不要告訴薛放此事,思來想去,還是沒提。
過了中午,才到了嶧城,也接了留在這裡的趙宇跟鄧櫟等黑林坳收編的眾人。
因為大雪的緣故,足足又走了兩日,才到了武威。
而那邊已經得了消息,初十四先迎了出城。
初十四進了馬車,毫不客氣地,作勢要把薛放踹到車外:“你趕緊去,俞監軍可一肚子氣呢。”
薛放道:“你怎麼這麼霸道?”話雖如此,卻並沒有要對他動怒的意思。
楊儀看在眼裡,有點不太受用,便淡淡道:“初軍護,十七身上有傷,我才叫他在車內的。”
初十四一怔之下,忍笑:“哦……你還怕我踹傷了他?”
薛放不失時機地:“對啊,你剛才踢著我的傷了,好疼。”
楊儀雖懷疑他是說笑,卻還是問道:“真的?我看看。”
初十四叫道:“你信他呢!他什麼時候這麼嬌嫩了?博你心疼罷了!”
薛放哈哈笑了兩聲,跳下車去。
楊儀無奈地瞪他一眼,回頭看向初十四。想了想,問道:“初軍護剛才說什麼……俞監軍一肚子氣?”
初十四笑道:“哎喲,原來小十七沒把他乾的好事告訴你?他可在這裡弄了個爛攤子給俞監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