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往督軍府而行。
俞星臣之前一直沒管初十四在外如何,因為覺著他辦事極讓人放心。
如今無意中撞見,便問道:“你是從哪裡認得的他們幾位?”
初十四靠著車壁,道:“我啊,先去的西北會館,從哪裡找到了宿掌櫃,他們之間門自然是互有往來的……”說著打了個酒嗝。
俞星臣皺眉道:“你喝了多少?”
馬車內到底暖和些,他的臉都紅了。
初十四擺手:“也沒多少。大概十幾杯,這兒的酒不如西北的烈。沒事兒。”
原來俞星臣上樓前,他先前已經喝了好幾杯。
俞星臣啞然無語。
初十四盯了他一會兒,卻歪倒身子:“就是有點發困,我睡會兒。”他剛躺倒,又問:“對了,之前聽人議論,說什麼你們去了那個被咒死的王家,案子怎樣了?”
俞星臣道:“已經妥了。”
初十四笑道:“我就知道,俞監軍出馬,沒有平不了的事。”
俞星臣不言。
初十四拉了拉他的鬥篷,遮住臉。
俞星臣看著他的動作,想了想,把鬥篷除下來,儘數給他蓋在了身上。
初十四毫無反應,隻是過了會兒,聲音才從鬥篷下悶悶地傳了出來:“俞監軍,你可彆……”
“什麼?”
“你可彆真對永安侯起意啊,”初十四仿佛自言自語:“不然給十七知道了,就、就……”
他沒有說完,仿佛睡著了。
督軍府內,斧頭打聽到消息,飛奔去告訴決明跟慧娘。
原來沈太守判定王家的產業等,皆都是決明繼承。
決明並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慧娘卻一驚:“這不行,決明又不是……”忽然看到決明在跟前,便打住了。
斧頭一愣,沒顧上問“不是”什麼,隻道:“慧娘子,難道你不願意受這王家的東西?有了那房子,田產,以後便不愁吃穿了。”
慧娘淡淡地一笑,低聲道:“我不稀罕他們家的東西……”
斧頭說道:“話雖如此,但這是太守大人判決的,叫我說判的好,這姓王的合該橫死,他的夫人也不是個好的,如今一個死了,一個待死,產業都給了決明,這才有點兒報應因果的意思呢。”
慧娘還想說,聽到“報應因果”四個字,又打住了。
回頭,決明好不容易弄明白了意思,也搖頭:“我不要。”
慧娘問他為何不要。
決明道:“我隻要跟娘在一起。不要彆的。”
慧娘一怔,斧頭笑道:“傻……”咬住舌頭,改口道:“你有了那些產業,可以更好的伺候慧娘子了。”
決明竟不太懂,看向慧娘:“真的嗎?”
慧娘笑笑。
決明喃喃道:“那好吧。”
慧娘見斧頭往外去了,她便悄悄問決明:“你跟永安侯說了那件事了沒有?”
決明道:“說過了。”
“她怎麼說?”
“永安侯說,叫我等等。”
慧娘放了心:“這就好。”
正此刻外間門斧頭叫決明,決明便跑到外間門,斧頭說道:“剛才他們說俞監軍回來了……被叫去了永安侯那裡,不知是什麼事,我回去看看。”
決明遲疑:“我也去。”
兩個人往前走,斧頭又想起來:“先前在王家,叫你假裝施咒的時候,我怎麼好像看見一隻黃皮子在牆頭呢。”
當時情形十分緊張,所有人都看著決明跟王娘子,並沒打量彆處。
斧頭因為之前瞧見過黃皮子從牆頭跑過,所以多看了一眼。
不料竟影影綽綽看到一個小腦袋探在那裡。
決明點頭:“有的。”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斧頭驚愕:“……你說的黃皮子報仇,是不是真的?”
“真的。”決明回答。
斧頭舔了舔嘴唇,本來還想問,但這件事好不容易完滿解決,還是彆刨根問底了。
於是他轉開話題,隻說道:“那個王家大娘子也是離譜,那姓王的分明不是個好人,她不早早地跟他和離,反而為虎作倀,這麼多年,也不知害了多少女孩兒,活該她現在這樣。”
決明似懂非懂:“什麼是和離?”
斧頭道:“啊?你這都不懂,就是一對夫妻,過不下去了,就可以商議著分開,大家從此各不相乾了。”
且說俞星臣才回來,便被告知永安侯有請。
他讓靈樞幫著,把初十四送回臥房,自己去往楊儀的院中。
還未進門,就聽見江太監道:“這可不成!”
腳步放慢,俞星臣心中驚疑,怎麼江公公這樣氣急一樣。
隻聽裡頭江太監說道:“永安侯若是要去,我不敢攔著,隻是叫我留下這是萬萬不能的。”
小甘的聲音也道:“我也是。”
江公公忙道:“你不一樣。”
小甘道:“我怎麼不一樣,我也是跟著姑娘的人。”
兩個人似乎要爭起來,隻聽楊儀道:“所以我說你們誰都不用跟著。都給我安分些。”
這會兒,俞星臣已經到了門口,薑斯回頭:“俞監軍。”
俞星臣進了門,掃了一眼在場眾人,便發現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很好。
他剛才聽了那零星兩句,已經猜到幾分。便看楊儀:“永安侯是有何事?”
楊儀淡淡道:“我思來想去,還是得告訴俞監軍一聲。我想去藏鹿山,隻不過,我不會大張旗鼓的去,不會壞你的事。”
俞星臣嗬了聲。
楊儀也不理他,隻道:“我知道你前天晚上是故意激我的話,隻是,不管你再說什麼,我也不會聽。”
俞星臣轉頭:“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這裡的人都不希望你去,就是因為怕你出事。”
楊儀道:“俞大人,我明白,但我不能坐等在這裡。沒法放心。”她垂了眼簾:“我一閉上眼睛,就好像看到了十七,我很擔心他……咳……”
她咳了兩聲:“你曾經說,決明是有大用的,這次我想帶了決明一起去。要是十七無礙,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不行。”俞星臣知道江太監跟小甘眾人都拗不過她,隻剩下自己了。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思,我是告訴你一聲。”楊儀仍是很鎮定:“你如果真為了我好,那不如就替我盤算盤算,該如何著手去找他。而不是想法攔著我。”
俞星臣的唇動了兩下,她竟然把話說的這麼明白,她什麼也知道,偏偏不聽好人言。
他有些惱:“嗬,你叫我替你盤算?我怎麼盤算?你的身體是這樣,去那種地形複雜悍匪出沒的地方,你是神仙,還是我是神仙?才能保你無恙?”
“十七能去的地方,我就能去。”
他怒道:“楊儀!”
楊儀皺了皺眉:“既然話不投機,那也不必說了。你請回吧。”
俞星臣忍了又忍,竟硬生生地把心頭的惱火壓了回去:“你能不能冷靜些聽人一句話,這樣……我讓初軍護、或者再加上薑統領,讓他們帶了決明去藏鹿山,他們兩個人前往,總比你親自前去要穩妥、若真有個萬一,他們自然比你更能相助薛放。”
江太監聽到這裡,趕緊插嘴:“對對,俞監軍這話有道理。”
楊儀不語。
就在這時候,門外跑進一個人來,正是決明。
他握著拳走到楊儀跟俞星臣之間門,半低著頭對俞星臣道:“不許你欺負永安侯,我、我隻跟著永安侯。”
江太監呆了呆:“決明,你這孩子彆在這裡搗亂啊……”
斧頭也忙從外跑進來,剛要拉住決明,不料他又走到楊儀的身旁。
因楊儀是坐著,決明便蹲下,扶著她的手認真說道:“他欺負你,你跟他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