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伯(1 / 2)

過去盛行土葬,積水、屍水滲出墳包,衝刷土黃的泥濘,古人認為這是幽冥的泉水,故謂之黃泉。

沈司星原以為黃泉是泉水,沒想到親眼所見竟是一條又寬又急的長河。

方才陸廷川給他使眼色,雞腳神明擺著有問題,這“奈何橋”看上去也不牢靠,晃晃悠悠的,風一吹就晃成海盜船,陸廷川當真要從橋上過?

不等沈司星想出辦法,陸廷川便跟在幾隻鬼身後踏上吊橋,皂靴剛踩上去,木板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沈司星兩指縮放屏幕,定睛一看,一塊塊濕滑的木棧道被蟲蛀出窟窿眼兒,麻繩爬滿藤壺和螺螄,密密麻麻的,叫人寒毛直豎。

“……”

沈司星搓搓小臂,揪起陸廷川的後領口,想把他直接拎到對岸,可不知為什麼,他的手能碰到道袍,卻不能將陸廷川移動分毫。

“嗯?”

沈司星又試了兩次,除了聽到綢緞繃緊的嘶啦聲,不小心摸了把陸廷川後頸溫涼的肌膚之外,無事發生。

陸廷川的表情變得耐人尋味,他側身避開沈司星的指尖,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隨即雙手捏訣,筋脈中玄冥之氣洶湧,腳下蕩開罡風氣旋。

好!沈司星海豹鼓掌。如果副本設定不讓他幫忙,那陸廷川縮地成寸自己過去總行吧?

可惜,他們想的太簡單了。

陸廷川身子猛然前傾,一個急刹險些從橋上掉下去,雙腳卻好似釘子紮在木板上,紋絲不動。

失敗了?

幾步外的懸崖上,黃袍鬼差嘎嘎大笑。白袍的雞腳神諷刺道:“嗬,老實點兒走過去!奈何橋上也是你小子能耍小聰明的地方?”

崖底卷起一股潮濕的風,充斥難聞的水腥氣,吊橋如鐘擺一般瘋狂搖晃,嘎吱作響。幾個跑到吊橋中間的鬼一時不察,腳下出溜滑了出去,手指死死摳住木板,拽住纜繩,大聲呼救。

陰風呼嘯,陸廷川隻來得及往前跑兩步,就聽到數聲哀嚎響徹山崖,幾隻鬼跟下鍋的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墜落黃泉,吊橋太高,河水湍急,連落水的噗通聲也無,便已無影無蹤。

陸廷川微微變色,眸間劃過一絲慍怒,他還沒天真到以為,鬼魂這般落入黃泉會平安無事。不過一瞬,同他一起來的鬼魂們皆喪命於此。

吊橋在風中顛簸,如伶人甩開水袖,沈司星試圖按住它,又怕用力過猛讓吊橋散架。

陸廷川前後無人,腳下是萬丈深淵,滔滔黃泉,四周空曠到恐怖,酆都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往前走幾步,距離看上去幾乎不曾縮短。他之於黃泉,就像一粒米,一根蘆葦,孱弱而渺小。

“陰差大人。”陸廷川手腕翻轉,扣住麻繩穩住身形,他轉過身,平靜的目光看向雞腳神,“這真是奈何橋麼?”

“是與不是,與你何乾?”雞腳神眯眼,往前走兩步堵住橋頭。

他也懶得裝相,打個響指,頭戴“見棺發財”的黃袍鬼差化為泡影,與他合二為一,呼喇揮動衣袖,卷起狂風,吊橋晃動得愈發劇烈。

嘎吱,嘎吱。

陸廷川的心態和下盤一樣穩,見狀眼睛都不眨一下,牢牢杵在原地,像是早有所料。

雞腳神這才正視起眼前頭戴帷帽的家夥,不懷好意地問:“你又能堅持多久呢?”

遊戲外,沈司星急到鼻尖冒汗,咬咬牙,視角調轉直視雞腳神,擋在陸廷川身前。

陸廷川慌神一瞬:“上仙,彆——”

“你叫誰?”雞腳神大笑,“吊橋把你腦漿子晃勻了?”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一股巨力砸在雞腳神胸口,哧地退出一丈遠,爪子劃出幾道泥痕。

“呼。”

沈司星胸膛起伏,大口喘氣,戳在屏幕上的食指關節拗到極限,指甲蓋充血,半點不敢放鬆。

“敢還手?!”雞腳神大喝一聲,衣袖化作羽翼,原地騰空,怒發衝冠。

沈司星凝神一看,立時冷汗涔涔,剛剛他瞄準雞腳神的心口戳,可僅僅撕破了雞腳神的衣襟,連一根羽毛都沒拔下來,反倒激怒了對方。地府仙班有名有姓的陰差,果然不是錢雀那等凡人道士能比的。

“星君。”陸廷川輕輕搖頭,安慰道,“會沒事的。”

“你在自說自話個什麼東西?!”雞腳神勃然大怒,“小子,當我不存在啊?!”

沈司星緊咬下唇,即使陸廷川聽不到,也小聲回了句:“好。”

我相信你。

陸廷川目光一凜,既然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那麼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