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61(2 / 2)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陸廷川卻從他垮著的肩線看出了一絲懊惱,想明白他的小心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是一點小傷,”

陸廷川俯身握住沈司星的小腿,抬起來,讓他踩著自己膝頭,語氣溫和,姿態卻十分強硬,“那抹一抹傷藥就好。”

說話間,他手心幻化出一隻巴掌大的白玉瓶,瓶頸細長,玉質通透如琉璃,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陸廷川拔掉瓶塞,一層層揭開保鮮膜,把瓶中流金般的藥汁傾倒在沈司星腳踝的傷口上,拇指安撫似的揉按清瘦的踝骨。

沈司星僵住,那一點溫柔的觸感仿佛電流,從腳踝蔓延到全身,他腳趾蜷縮,並不敢也不想掙紮。

藥汁清涼,落到傷口上不一會兒就變為熱意,酥酥麻麻的,生出新的血肉,新生的肌膚依然白淨細膩。

陸廷川倒了一多半的藥,就將瓶塞塞好,把白玉瓶放入沈司星手心。

“收著吧。除了不能斷肢再生,對輕微外傷都有作用。”

沈司星本想推辭,但看到陸廷川的清潤的眼眸,便不再跟他客氣,把白玉瓶收進了係統背包。

既然陸廷川給他了,那就是他的東西,誰也不能搶。

*

一行人休整一晚,早上醫院那邊卻傳來消息,說金道長不辭而彆了。

晏玦聽了,發出唧唧的嘲笑。

沈司星疑惑不解,老七卻冷哼一聲:“臨陣脫逃,膽小鬼。”

經曆昨日湖心島上的風波,金道長自覺應付不來,為保住小命溜之大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孫天師呢?他傷得重嗎?要是很嚴重的話,我這裡有……”

“彆。”老七打斷道,“你不懂,他老人家就是要這個效果。”

沈司星啞然。

不管孫天師傷勢如何,裝也要裝出重傷在床的樣子,給上麵的人看他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怪不得人家發財呢,向上管理的工夫沈司星一輩子都學不來。

不過,孫天師和金道長不在也有好處。

陸廷川沉吟道:“湖心島塌陷後,柳圓圓、柳神婆和桑吉喇嘛的屍體都沉入湖底,算上卓瑪,水下石棺已有九十六具,還有三個空缺。如果他們在,更容易觸發陣法。”

他低眸看向沈司星,笑了笑:“安全起見,我獨自下水探明情況便好。”

說罷,又讓老七提醒孫天師,取一枚辟邪符,這兩天儘量待在醫院人多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靠近雲仙湖。

他三言兩語就把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反而讓老七不爽。

“我們又不是你的下屬,案子也分先來後到,沒理由讓給你。我說的沒錯吧,沈司

星?”老七挑眉。

“嗯。”沈司星偷瞄一眼陸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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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乖巧地說,“我聽我師父的。”

但他眼底水光冽灩,顯出一絲雀躍和央求,懷抱桃木劍,衣服都換好了,隨時準備出發。

老七嘖了聲。

陸廷川會意:“你想一起去?”

沈司星點點頭。

晏玦抬起翅膀捂住眼,露出沒眼看的表情,搭配上他臉蛋上兩圈腮紅,格外可愛。

“也好。”陸廷川望向老七,“那麼就煩請你在船上接應了,我帶沈司星下水,時間不會太久,若是正午之前我們還沒上來,就是出事了。”

這話說得很不吉利,晏玦不滿地啾了聲,隨即意識到,如果沈司星跟陸廷川下水,那留在船上的就會是他和老七兩個人。

可是,讓他像這兩天一樣留在酒店裡等消息,他又不放心。

一頭是沈司星,另一頭是討人厭的前夫,晏玦實在難以抉擇。

沈司星也想到這一點,給晏玦投過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由於前天才開橡皮艇在雲仙湖上出了事,陸廷川為防萬一,直接拒絕了搜救隊的人手,三人一鳥乘坐快艇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水下石棺附近的水麵。

沈司星換上潛水服,戴好水肺,和陸廷川一前一後,後仰著跳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隔著潛水服沈司星都能感覺到寒意侵入骨髓,手腳略為僵硬。

他們攀附安全繩一路向下,以免在水中迷失方向。

一開始,沈司星還能看清波光粼粼的湖麵,陽光像金色的霧氣般彌散,但隨著下潛的深度增加,水下的景象愈發昏暗,即使把頭燈亮度調到最亮,視線範圍也不過一臂之距。

周圍安靜得駭人,沈司星僅能聽到自己沉悶的呼氣和心跳聲。

時而有暗流湧動,時而有長相各異的魚蝦遊過,讓人不禁懷疑,漆黑的湖水中有什麼東西在伺機而動。

對未知的恐懼,對黑暗的畏怯,在下潛的過程中不斷蠶食著理智和勇氣。

沈司星一手握住安全繩,一手攥緊桃木劍,瞥了眼陸廷川,見他戴著笨重的潛水麵鏡也遮掩不了俊美的眉目,忽而忍俊不禁,安下心來。

有陸廷川在,他沒什麼可怕的。

下潛到水肺的極限深度四十米後,沈司星的頭有些悶痛,潛水麵鏡像吸盤一樣扣在眼窩上,勒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陸廷川看出不對,掣住沈司星小臂,掐一道法訣,沈司星就感覺到一縷清風從天靈蓋灌下,渾身輕鬆了許多,水壓下酸痛麻木的關節也靈活起來,整個人如魚得水。

縱然已經遠遠超過安全深度,他們仍在繼續下潛。直到百餘米長的安全繩也來到儘頭,沈司星的雙腳才踩到一片柔軟的沙壤上。

四下闕靜,沈司星低頭看了眼顯示坐標的潛水手表,西北方向有一股濃鬱的陰氣像漣漪般擴散開來。

汩汩的水流聲中,隱隱有鎖鏈碰撞的輕響。

() 陸廷川比了個手勢,伸出手,沈司星就搭上他的掌心,兩人雙手交握,蹬著腳蹼,往陰氣最重的方向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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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沒遊進去多遠,一片密密匝匝的石棺陣就赫然映入眼簾。

他們漂浮在斜上方,低頭俯視陣法,隻見一具具高大的棺槨三兩為一組,排列出一個繁複的陣法。

乍一看毫無規律,但陸廷川凝神細看,眉頭一緊,卻看出這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交疊的八卦陣,一個東北艮方生門關閉,另一個西南坤方死門開啟。

西南方向靠近陣法中心的位置,恰有三個空置的墓坑,坑底水草隨波搖曳,似乎在呼喚失落的魂魄。

幽冥泰山,死門……

陸廷川心思飛轉,若有所悟。這兒莫非是泰山的鬼門關?泰山府君失蹤三十年,有人按捺不住,想打開鬼門關才設立石棺陣,在人間釀成大禍?

這並非沒有可能,甚至,可能性很大。

讓鬼門關在人間洞開,那受難的就不止是之前那些遊湖的乘客了,幽冥的魑魅魍魎也會聞風而動,從鬼門關入侵人間,到時,說是生靈塗炭也不為過。

沈司星似乎察覺到陸廷川凝重的心情,輕輕勾了勾他的食指,用眼神詢問是否要靠近石棺看看?

陸廷川頷首。

他固然可以一劍破壞陣法,但萬一出了差錯,反倒催動陰氣劈開鬼門關,那就弄巧成拙了。還是仔細觀察一二,再做打算為好。

二人並肩下潛,從陣法外圍小心靠近。

沈司星仰起頭,白晃晃的頭燈光束落在棺槨的紋樣上,每一具棺槨都不儘相同,行走其間,仿佛穿行在墓穴坑道裡,仰望牆上的壁畫。

畫麵內容從凡人降生,畫到衣食住行,婚喪嫁娶,最後一幕往往是一名生著蝙蝠腦袋,身著黑衣的陰差提著鎖鏈緝拿魂魄,寬大的黑色袍袖好似蝙蝠的翅膀。

陰差的模樣讓沈司星有些眼熟,水夜叉?

被水夜叉勾魂後,魂魄落入一片湖泊,約莫就是雲仙湖,在湖底,死去的靈魂日複一日受水刑折磨。

所謂水刑,又叫作貼加官,即是在魂魄臉上覆一張又一張浸濕的紙錢,死後也要在窒息中飽受摧折,而因為魂魄已經死了,受刑後求死不得,更能催生怨氣。

接連看了幾l具石棺,沈司星恍然驚覺,這棺槨上的花紋好像不是隨便刻畫的,而是為棺中的屍體量身定做的壁畫。

他遊到一具石棺旁,石料光滑,尚未受湖水侵襲,上麵刻畫了一條小蛇從蛇蛋裡孵出,又被一名婦人撿回家,養大成人的故事。

這裡麵是……柳圓圓?

沈司星拽了下陸廷川的手,後者反手圈住他的手腕,兩人一起停住,對望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複雜的心緒。

再往前,是另一具更加嶄新的石棺,底部還沒來得及生出水草,棺槨由鎖鏈虛虛纏繞,棺蓋虛掩著,隨水流波動一開一合。

沈司星本來歇了興致,沒想仔細看上麵的壁畫,卻在遊過這隻石棺時,餘光掃到一幅畫麵,整個人僵住。

壁畫上,一個紅眼睛的小男孩被一道道黑影逼到牆角,渾身顫栗,一位年輕貌美的婦人抱起小男孩,將他護在身前,卻被黑影吞噬,陷入瘋癲,最後從高樓一躍而下。

這幅壁畫在石棺中段,畫到男孩長大成人,墜入雲仙湖後戛然而止。

一股寒意沿著脊椎骨攀上天靈蓋,沈司星心頭巨震,那是他的故事。

沈司星僵硬地扭過頭,恍惚間,似乎聽到骨頭摩擦的澀響。

這座石棺……

是他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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