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席景行不再出聲, 陳淵開口道:“你身上帶錢了嗎?”
席景行說:“帶了。”
“正好,你跟我過來, ”陳淵轉腳往門外走去,“幫我把車費付一下。”
席景行腳步一頓。
陳淵根本沒有把離開的這三兩個小時放在心上,如果知道他這段時間做了什麼,說不定會多想。
念及此, 他說:“你的車費我已經幫你付過了。”
表麵看似平常,語氣也沒有異樣。
聞言, 陳淵回眸看他, “付過了?”
席景行說:“對。”自從遇到陳淵,他顛倒黑白的經驗豐富, 神情鎮定也冷靜, “我來的時候看見你從那輛出租車上下來。”
“是嗎?”陳淵眸色黑沉, 他乾脆回過身來,“既然你看見了我,為什麼當時不把我喊住?”
席景行心思急轉, 回道:“當時你離我還有些遠,我擔心你聽不見。”
陳淵微蹙起眉,“既然離我很遠,你又怎麼知道我沒付車費?”
席景行一時失語:“……”
正在兩人的對話陷入短暫僵局的時候,湯博彥帶著一份文件匆匆趕過來,臉上還帶著笑意, “席總, 好消息!”
所幸沉默還沒開始蔓延, 席景行順勢看向湯博彥,“什麼消息?”
湯博彥力圖用這個好消息衝刷席景行對剛才那件事的印象,“是關於您家裡那棟古宅的事,不如咱們去樓上聊?”
席景行直言拒絕,“下次吧,”陳淵已經化形成人,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謂的小事上,“我和陳淵回家還有事要做。”
“回家?”
湯博彥下意識看向陳淵。
陳淵掃過他手裡的文件,“你們如果有正事要忙,不必在意我,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席景行脫口而出:“不行!”
湯博彥眨了眨眼,麵露茫然。
他還沒見過席景行貌似急切的樣子,對這語氣更是十足的陌生。
但他一轉眼,就對上席景行漆黑鋒利的雙眸,頓時心裡一突。
目前的情況很是詭異。
席總分明對宅子的一直很上心,現在事情辦成了,他來報喜本來應該是絕對穩妥的大功一件,怎麼看起來,他反而像是又做錯了什麼……
這句話能有什麼錯誤可犯?
但無論如何,身為下屬,頂頭上司的話當然在任何時候都是對的。
何況,麵對著席景行偏寒的眼神,湯博彥背後不由發涼,他連忙補救,“原來席總和陳先生有約在先,那什麼,我這件事其實隻是個小意思,用不著席總親自去處理,要不你們二位先回家,我辦完之後直接把結果交給席總,都是一樣的!”
陳淵還沒開口,席景行先說:“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話落他補充一句,“結果出來之前,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
湯博彥連連應是。
他剛才背著席景行在陳淵麵前說的那幾句話,讓他失去了討價還價的基本資格,“好的席總,我會的。”
席景行已經走向陳淵,“我們走吧?”
“嗯。”
然而兩人剛走出沒有幾步,湯博彥又快走上前。
他這次多了個心眼兒,特意趴近在席景行耳邊才低聲請示:“席總,那今天下午的總結大會,您還出席嗎?”
他自認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而且聲音又小,這句話絕對不會被陳淵聽見,可以說,以正常人的聽力都不可能聽得見——
“你今天下午還要開會?”陳淵知道今天的會議對席景行來說還算有些分量,否則對方今天也不會特意趕來公司,“一來一回浪費時間,你留下吧。”
聽到前半句話,湯博彥已經僵在原地。
他艱難咽了咽口水,這次連去看席景行臉色的勇氣都不再有,隻磕絆著說:“這個會……其實也不用席總親自去,我就是問問……”
陳淵眉間微微隆起。
席景行伸手扣住陳淵的小臂,“你不用理他,我們走吧?”
陳淵的視線於是從湯博彥身上轉到他的臉上,“你今天究竟在搞什麼鬼?”這兩個人拙劣的掩飾讓他漸漸不耐,“我走之前你在開會,為什麼我回來的時候你也在公司外麵?”
席景行握住他小臂的手指稍緊,但很快鬆開,“我隻是到外麵辦一件事,湊巧和你碰到。”
聽著兩人的對話,湯博彥低頭看鞋,恨不得原地消失。
陳淵卻看他一眼,“你還有公事要忙,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接著才問席景行,“你有事瞞著我?”
“當然沒有,”席景行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湯博彥,“我是擔心你會累,想陪你早點回去休息。”
又是大段沉默。
湯博彥聽得心肝發顫,他決定從此一言不發,不再做一個禍從口出的人。
然而他發現身前卻忽然安靜一陣。
被好奇心驅使,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發現陳淵正深深看著席景行。
“你在跟蹤我,你覺得我會不辭而彆,是嗎。”陳淵用的是陳述語氣,“今天我去找吳九歸,是為了取回這個。”
席景行看向陳淵指間眼熟的戒指,眸光微動,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收緊。
良久他問:“為什麼要解釋?”
陳淵收回手,眼角眉尾帶著淡淡不耐,“如果不是你太蠢,我何必要解釋。”
席景行抿住薄唇。
在此之前,他想不到會從陳淵口中說出這樣一段話。
可儘管隻是這麼簡單一句解釋,也立刻化為既驚又喜的細浪在他四肢百骸遊走,讓他抿起的唇角不由上揚。
在不足十分鐘之前還冰冷酸澀的胸膛,此時此刻正翻湧著燒灼的熱流。
“陳淵……”
陳淵沒有太過注意他神情的變化,又道:“行了,在附近找個餐廳吃飯,然後回去忙你的正事吧。”
席景行微怔。
他想和陳淵一起回家的初衷,大部分跟擔心陳淵會離開不太相乾,“可——”
“閉嘴。”陳淵蹙眉看他,“吃了飯,我就在湯博彥的辦公室裡等你。”
知道這已經是陳淵耐心的底線,席景行隻能答應:“好。”
見狀,湯博彥以為事情已經圓滿得到解決,終於鬆了口氣,他笑了兩聲:“這——”
他笑聲還沒落儘,席景行冷厲的眼神已經釘在他的臉上。
湯博彥嘴角一抽,急急轉了話音,“正好到了飯點,那咱們就去吃飯吧!今天我請客!”
請客兩個字說完,他眼皮跳了跳。
不過在這緊急關頭,他哪裡還記得顧念這種小事,忙帶著兩人一起去了餐廳。
直到落座點餐之後。
再一個半小時過去。
湯博彥看著服務生第不知道第多少次把新菜擺在陳淵麵前,然後把空盤收回,倒酒的手不禁微微顫抖。
餐廳內悠揚的鋼琴曲緊接著劃過一首。
陳淵吃空了麵前這一盤,才拿過餐巾擦了擦嘴角,喝了口水潤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