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宣“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了。大概他們也隻會在夢裡有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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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央宮。
九枝為陸皇後簪發，見娘娘仍在看書，不由勸道：“娘娘今日芳辰，就休息一日吧。”
她知道陸皇後，自那日起，就日日沉湎過去，表麵上看她是打理六宮麵麵俱到的皇後娘娘，實際上她的真心隻落在無儘的追憶故人。
陸皇後便也不爭辯，合起書頁，赫然是一本《吳書》。
“娘娘，今日太子殿下定然為您準備了最誠心的賀禮，您就等著瞧吧。”
陸皇後近日對這個兒子有些失望，聽了這話也隻是微微一笑，“他隻不惹本宮生氣，本宮就謝天謝地了。走吧。”
正主出席晚些，也是正常，更彆提陸皇後還是後宮之主。皇帝也很給發妻麵子，與陸皇後一同出現。
見帝後偕同登場，皇子妃嬪、文武百官與官眷們都起身行禮：“微臣（臣婦）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晏盈也借此機會，好好打量了一下她的親爹娘。
陸皇後據說是十七歲嫁給當時還是太子的今上，十九歲生下太子，今年是三十四歲，但她看起來與二十歲的女人毫無差彆。陸皇後長得很漂亮，但與韓氏那種表象溫柔、弱不禁風的嬌弱模樣不同，她是那種明豔不可方物的美。
可以想見在她十五歲那年該是何等漂亮，凝聚了少女的天真與初為大姑娘的風情。
而皇帝的皮相也不賴，不愧是皇家凝集了最優秀的基因。平心而論皇帝絕對算得上英俊，但由於晏盈對此人的厭惡心理，隻看了一兩眼就丟開了。
晏盈再次確定，自己與陸皇後、皇帝都長得並不十分相像。想從容貌上生點事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也有好處，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也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帝後之女，惹來彆的禍事。
晏盈也不忘偷偷關注坐在前席的晏首輔和韓氏。已知，晏首輔、韓氏、皇帝三人的關係心照不宣。那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會不會流露什麼呢？
可惜，大家都是絕好的演員，一點問題都沒有流露出來。
晏盈心裡歎口氣。
皇帝還是很給陸皇後麵子的，畢竟向朝臣展示帝後和諧也是皇帝的一項能力，他說了幾句場麵話，又讓人呈上給陸皇後的禮物。
皇帝到底一國之主，雖然對陸皇後不上心，但禮物還是很貴重的，一塊和田玉。從周圍人驚歎的目光看來，皇帝是很大方的。
陸皇後卻也沒有流露出多喜歡，不卑不亢地謝過皇帝。
皇帝送完，妃嬪們送完，就到太子殿下等皇子了。
諸葛恕上前行禮，唇紅齒白，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母後，兒子特意為您尋了一匣子南珠，請您看看。”
就有人呈上來，為陸皇後打開匣子。
一瞬間，珍珠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目。
不怪大家如此，這一匣子珍珠不但個頭大，還特彆漂亮，圓潤晶瑩，細膩柔美。
這南珠的光澤似乎在宣告著太子殿下對母後的孝順。不多時，便有人小聲誇讚起太子殿下的孝行，更有人用目光表示讚賞。
陸皇後心下微微失望，卻不能在這時不給兒子麵子：“恕兒有心了。”
皇帝有些不滿，陸皇後也真是的，這麼冷淡。於是他就給湊了個趣，玩笑道：“恕兒和朕父子倆可真是想到一塊去了。”
可不是麼。一個送美玉，一個送珍珠。父子倆都一樣不懂陸皇後的心。
晏盈卻在留意晏首輔和韓氏的表情。晏首輔還算沉穩，一直維持著人設，韓氏卻功力不及他，剛剛有一瞬間的表情露餡。
皇帝送陸皇後和田玉的時候，韓氏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諸葛恕送陸皇後珍珠的時候，韓氏的麵上閃過一絲嫉恨。
哦，懂了，韓氏對皇帝並無幾分真心，對諸葛恕這個兒子卻惦記得很。她其實並不能接受諸葛恕對陸皇後這個母親的孝順。
晏盈心裡冷笑，這不都是韓氏自己求來的麼。求仁得仁！真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算盤打的劈啪響。
晏盈猜想的沒錯，韓氏此時心裡的確嫉恨得不行了。她並不愛皇帝，但是她自己生的兒子，那麼優秀的兒子，卻要叫另一個人“母後”！儘管這些東西在她同意將兒子換給皇帝時就已經預料到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地嫉恨。
那一顆顆珍珠，若是給她的該多好啊。那明明是她的孩子啊！
聽著身邊的貴夫人們讚歎太子殿下對皇後娘娘的孝心，韓氏恨得心都要滴血了。
接下去是剩下兩位皇子和官員、勳貴府邸送禮。
等走完這些流程之後，終於有一道聲音：“宣國子監兩位魁首與崇文書院兩位魁首麵見娘娘。”
這個環節，有點像是國母接見最優秀的人才，男女各兩人。畢竟娘娘是一國之母，而國之重擔離不開年輕孩子。
他們不是來送禮的，他們是來展示學子風貌的。
皇後娘娘都有“親蠶禮”，表示自己重視農桑之事，因此在生辰宴上見燕京城最好的兩個書院的學生代表，也是在發出信號：朝廷重視教育大事。
在謝寧和國子監周祭酒的溫和眼神中，國子監的曹宣、裴熹，崇文書院的晏盈、沈文汐同時上前。
“學生晏盈賀皇後娘娘芳誕，恭祝娘娘福壽康寧。”
“學生沈文汐……”
“學生曹宣……”
“學生裴熹……”
陸皇後先不自覺地看向兩個女孩子。今日的兩位女魁首她先前已經知道了，沈家女兒她見過多次的，英國公府養出了一個好女兒。但是晏首輔和韓氏的大女兒，她此前並未見過。她隻知道她的蠢兒子有意讓人家做妾。
雖說陸皇後及其心腹都清楚皇帝心裡裝了個韓氏，但是畢竟是韓氏的事，是大人的事，陸皇後不愛遷怒無辜。更何況，她也不在乎皇帝愛誰不愛誰，反正她也不愛他。
隻見這姑娘眼神清明，容貌的確十分雅致大氣，與旁邊英國公府精心教養出來的沈文汐相比，也不遜色。
奇怪，這樣一個好姑娘，怎麼此前沒聽說過她的名聲？陸皇後心裡嘀咕一句，隻知道晏首輔和韓氏的小女兒，那個叫晏知的十分不錯，這個大女兒，沒怎麼聽過。
要陸皇後來看呢，晏首輔和韓氏的小女兒性格有缺陷，光是有好容貌是不夠的，但是這個晏盈就比她妹妹沉穩多了。
陸皇後又將目光移向兩位少年郎。她不由一愣。舊時光撲麵而來，打了陸皇後一個措手不及。她強壓著自己心裡的想法，麵上滴水不漏。
裴曹二人氣度不凡，在座諸人都覺得，單是看著他二人就覺得這大殿中都沒有那麼浮躁了。
陸皇後笑了笑：“你們都是好孩子。”
何止是好孩子？這兩男兩女的容貌氣度可以吊打在場同齡人的百分之九十九，又是憑著學識被選做魁首，真有些“意氣風發”的姿態。此時麵見皇後娘娘，依然儘顯學子風度。
不少曾經在崇文書院或國子監就讀的官員或夫人們都想起了往事，那是獨屬於自己的櫻筍年華。
哎呀，隻不過自己念書的時候，可不認識這樣俊的少年郎呀！
誰說沒有呢！宣明太子和裴初驟不就是麼？！
噓！可彆說了。
熟悉的夫人們眼神交錯中，漸漸按捺下自己的情思。
皇帝是知道晏盈真實身份的，不免多看了兩眼。說實在的，這個孩子她剛出生的時候，他看過一眼，小小一團，軟軟的，他險些想抱上一抱。雖說她不是他心愛的女人所生，但到底是他第一個孩子。
初為人父，是一個男人的標誌啊。皇帝還記得自己見到女兒時的喜悅，或許還有那麼一絲一毫的不舍，但最終他還是硬著心腸依計而行，從此父女兩隔了。
如今見到長大了的女兒，皇帝心裡也有些欣慰。朕的女兒果然出色！
於是也跟著陸皇後讚了兩句。陸皇後又簡單考校了四人一些學問，四人就退回座位，繼續宮宴的下一個流程了。
宮宴進行到一半，陸皇後也不拘束著眾人，讓女官們帶著年輕人們去禦花園裡玩。當然她自己也要溜了：“陛下，臣妾想再私下與剛才那幾個孩子說說話，可好？”
皇帝剛剛借著酒杯遮掩，偷看了幾眼韓氏，自己有些心虛，自然無有不應的：“壽星有言，豈敢不從？”
他還當自己說了個趣話，忍不住笑。
陸皇後心裡：……
於是摸魚的陸皇後溜了。她派女官召見方才幾位魁首，於音悅台相見。那裡離著禦花園不遠，卻也有些距離。男女都有，也不算見外男，而且陸皇後兒子都那麼大了，皇帝自然不會不放心。
晏盈本想著退席之後便找機會算計一下那位孝順的太子殿下，不過既然陸皇後有請，自然以娘娘為先。
於是四個小夥伴再度同去音悅台。
年輕人們出去了，官員們卻仍然在大殿中觥籌交錯。皇帝還想不動聲色地看看心上人，也不知道她最近過得好不好。
話說，晏盈這樣出色，也少不了韓氏這個母親的培養吧。皇帝不知怎的，心裡竟覺得有些甜。雖然朕與緗兒無法在一起，但朕養育她的兒子，她也養育朕的女兒，還將朕的女兒教養得這樣好。
皇帝是絕對不會覺得晏盈的出色與晏首輔有關的。時下教養女兒多是母親的職責。
於是以皇帝的腦回路，他便將女兒的優秀與韓氏的善待聯係了起來。或許，不但是朕將她的兒子視若親子，她也將朕的女兒視若親女吧。她對朕，定然也是有感情的。
可惜命運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