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 / 2)

晏盈聽了曹宣的回答,忍不住微微一笑,陸銀蘭所說的那些編排話都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之前情急沒有想到曹宣冒的風險,但從現在看來,曹宣的確值得她的信任和托付。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穿越到安朝,遇到了不少好朋友。

眼神撇過陸九枝:“姑姑,我與曹宣說會話。您能不能到馬車上等我一會。”

馬車是晏家的馬車。車夫也是晏家的下人。

陸九枝目光在晏盈和曹宣身上逡巡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似乎想說什麼,但到底晏盈是主子,小主子也是主子。她也傾向於相信能做魁首的曹宣不是會亂來的人。

被打量許久的曹宣:……

怎麼有種心裡發毛的感覺。

等陸九枝走了後,晏盈才對曹宣道:“公子也經常來這清淨台?”

曹宣的臉頰頓時也紅了起來。難道他心計這麼弱,他的心思被晏盈一覽無餘了?他的確因為夢境的原因,常常到這清淨台來。因為他留意過好幾次,晏盈都會在這裡出現。

而上次晏盈找他幫忙,他雖然幫上了,但不知道晏盈最後怎麼樣了。他總還記得前日晏盈望著他,心急地請他幫忙,那雙大眼睛裡有著很大的焦慮。

他真的幫上她了嗎?

她的煩惱解決了嗎?

他想知道答案。

在這個過程裡,他是全然沒有考慮晏盈到底是不是晏首輔的女兒,還是陸皇後的女兒的問題的。他隻是擔心她。

現在晏盈如此問,是不是察覺出他的一些心思了?

“偶爾來。你叫我曹宣就是了。”他道。

外人麵前他們當然不會這麼叫,如今也算是半熟不熟的熟人了,私底下不用那麼生疏也是可以的。

晏盈於是隨他意:“曹宣。”她一雙通透的大眼睛望著他,曹宣也彎唇。

“那你也不用晏大小姐這樣叫我了,叫我晏盈就可以。”晏盈道,“我剛才觀你神色,似乎有話要與我說,才讓姑姑先離開的。”

她並沒有什麼男女大防的概念。

曹宣被她這麼一說,不自覺地抿了抿唇,“我是想問問,你還好麼?”

似乎是覺得自己這話過於親近,又忙不迭補充了一句:“那日見你很是著急。”

晏盈釋然,原來是因為這樣。剛才……她還以為曹宣對她有點意思,是她多想了。心裡又暗暗怪陸銀蘭幾句,都是銀蘭在她耳邊磕CP,讓她真的容易開始想多了。

“我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她解釋道,“方才跟在我身邊的姑姑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女官,之前我阿爹阿娘有意把我關在家中,我便寫信請了陸家銀蘭幫忙,她是我的同窗好友。”

她不好說太多,但也不想什麼也不交代。

但隻是這些話,就已經叫見慣了人情世故的曹宣心驚了。晏家的大女兒,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啊。是怎樣的父母,才會想著把女兒關在家中啊。

怪不得,他此前讓人去查了查晏家的事,就有聽說過晏盈在家不受寵的事,尤其是她的母親韓氏似乎更偏心小女兒晏知,對大女兒很是一般。

若說隻是“一般”倒也算了,畢竟一碗水難端平,天底下但凡不止一個孩子的父母,都很難沒有偏向。隻是,晏家卻也太過了些。

曹宣露出一些不滿的神色,卻是衝著晏盈父母去的。

他陡然又一想,他那個夢……會不會,其實晏盈真的不是晏首輔和韓夫人親生的?

隻是這個夢,無根無據的,隻怕與晏盈說了,她也不會信的。若她真是晏首輔和韓夫人的女兒,那就連一點心裡的希望都沒有了。

不過,好在她心裡足夠強大。他總覺得,晏盈並沒有把父母的態度放在心上。

晏盈見他也有些替她生氣的模樣,忍不住就勾了嘴角:“我不在乎他們,反正現在我又可以出門了。”托了娘娘的福。

曹宣卻沒想到那麼多彎彎繞繞,隻以為晏盈托了陸銀蘭進宮求姑母撐腰。

他有意轉移晏盈的注意力,苦惱於平日裡與女子交往經驗為零,不知道說些什麼,忽的見窗外細雨霏霏,便道:“下雨了。”

晏盈道:“春雨貴如油,今年農家人好過了。”她一轉話題,“聽說你入京來是要參加六月的會試,還有人說你奪魁的機會很大。”

她打趣他,曹宣卻不好意思領了這個名聲,雖說心裡自信,但在真正塵埃落定之前,誰也不敢說自己就是會元。因此他隻是淡淡道:“世人過譽了。不過我會全力以赴。”

他並沒有掩飾自己想要摘取會元的野心。在她麵前。

晏盈滿意地在心裡點點頭。

二人閒話幾句,又聊了幾句學術。晏盈在時務齋見多識廣,曹宣卻也不是隻通曉舉業之人,竟對各種學問都如數家珍,信手拈來。

晏盈頓時甘拜下風。心裡卻也暗喜:如此人才,日後等她恢複身份,想要更進一步時,定要招攬在身邊,讓他為她出謀劃策。他們又提前認識,半熟不熟,曹宣若要選人效忠,選她這個熟人,不是挺好的嘛。

看來銀蘭還是搞錯了。自己與曹宣,分明不是姻緣的緣分,而是東主與謀臣的緣分呐!

而曹宣卻也覺得晏盈不同於尋常女子,不愧是崇文書院的魁首之一,委實不同凡響。她在他見識過的聰慧人之中,能排進前三甲了。

實在惜才,曹宣含笑問她:“以你魁首之才,若是男兒,大可為官不在我之下,可如世情如此,你……往後的路要如何走?”

話剛出口,他便覺得有些突兀,恐惹了晏盈不悅。等看向晏盈表情時,卻怔住了。

因為晏盈輕輕一笑,就說:“我還當國子監魁首另有高見,卻也不過是與凡夫俗子無異。女子又如何。”

實在奇怪,她眉眼溫潤,但說起這話時眉宇間卻帶著英豪之氣。

曹宣心下開始懊惱。他本無意如此,隻是聽說了一些她不受父母寵愛重視的事,才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但是他又不好直接揭人短處,現在卻被晏盈誤會了。

他抿了抿唇,心裡好不高興,懊惱自己說錯話。她該不會一怒之下就走了吧。他……其實還想和她說說話的。

他雖然在心裡唾棄自己與仇人之女走得如此之近,但總還對夢中的情景念念不忘,寄希望於她不是晏家的女兒。如此他才能心安理得。

可為什麼心安理得,他卻不敢深思。

晏盈是有心日後收下曹宣做自己人的,因此在他麵前試探著說自己的誌向,並不遮掩:“終有一日,男女同朝為官,同堂為學,男女皆可在外謀生,亦可在內教子。我說這是我要走的路,曹宣,你信麼?”

曹宣望著她。

她的眼裡簡直在發光。夏日裡的螢火蟲便是如此吧。人都說螢火之光豈可與日月爭輝。可是,若是成千上萬的螢火蟲呢?

曹宣心神一震,倏地笑了,他信與不信不重要。但她口中的那般天下,一定是個很美好的天下。

《禮記》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可是,即便是作為經典的《禮記》,勾畫出的畫麵,或許都比不上晏盈口中描述的美好。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想必晏盈和沈文汐這樣有才華的姑娘,都能夠各展其才吧。那才是真正的美好。無分於男女。

曹宣原先總覺得她眼睛裡藏了巨大的野望,覺得她百般心事。他覺得自己雖然離她很近,卻不懂是什麼,他擅長識人察人的功夫仿佛打了水漂。

但如今,他似乎靠近她一些了。如果說她的野望是這個,那的確是任重道遠。

因為,她何止要天下大同,她還要男女同等地位,同等具有活著的資格,同等具有謀生的資格,生而為人,便是一等的!

隻是,這些事僅僅作為首輔大人的女兒,是做不到的。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那個飄忽的夢了。

曹宣笑道:“我信。”因為這話是你說的。

他覺得他的未來,一定會很有意思。除了複仇,還有太多有意思的事。

晏盈哼笑一聲,算他還有點眼光。

聽清楚了她的誌向,卻仍然信她,想必日後她若要招攬他,他一定會答應的吧。晏盈心裡美滋滋地想。

曹宣等晏盈走了一段時間後才離開清淨台。

他往家裡走時,卻忽然被眼前的中年男子攔住了。

男子麵容滄桑,眉眼卻極眼熟,看著他慈愛地笑:“大少爺,老奴可算找到你了。”

“方叔?”

“是,老奴沒想到,與家主和大少爺一彆,就是十三年啊。”方叔忍不住落淚,“快告訴老奴,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小少爺,小少爺還在麼?”

實在不是方叔多慮。曹家出事的時候,夫人剛剛生下小少爺,卻不知如何呢。還有大少爺,這些年可還好。他一直在尋人找兩位少爺,還在曹家老宅處附近住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主子。

曹宣寬慰他:“二弟在家中。我們才來京中不久,方叔你隨我家去說吧。周叔也在家裡呢。”

“誒,好,好!”能再見到小主子一眼,他將來就有臉去地下見家主了。方叔擦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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