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VIP(1 / 2)

諸葛盈斟酌了一二,才道:“前些日子,我去藏書閣找書,無意中發現了一本遊記。看到字跡,有些眼熟。”

這是獨屬於陸皇後、裴初驟和宣明太子的故事。她不忍停留在泛黃的舊頁上,生怕總有一日,連這張紙也要消失了。

便有心裁剪了下來,想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給阿娘的。

想必這個於阿娘來說,也是一種寬慰吧。

可等到見到阿娘時,她又猶豫了。不知道阿娘看了會不會更加傷懷。於是糾結許久,仍未送出。

陸皇後聽女兒寥寥幾語,大致也猜出了她的心路。她擦了擦眼淚,沒覺得被女兒看見自己這個做阿娘的哭了便是不好,沒了大人的威風。隻是免得叫女兒也跟著傷感起來。

“阿娘沒事。”她又珍惜地看著那頁紙,“阿娘很高興。”

杭州舊夢已經不在,可紙張還保留了那二人的字跡和心緒,她可以用來回憶了,咀嚼著回憶,便也覺得甜了。

“你想聽一聽阿娘和你大伯、裴初驟的故事麼?”

她舒緩地問著。

諸葛盈眼睛一亮。三友的故事,她一直很想知道。可知道舊事的人不多,阿娘是一個,太上皇也是一個。她壓根不敢提起,生怕他們二人難過。

為了知道舊人舊事,讓疼愛自己的親人難過,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於是這個下午,諸葛盈聽了許多與宣明太子、裴初驟、陸晚亭有關的事。她似乎也覺得被治愈了。

她喜歡這樣的“三友”。

她喜歡裴初驟和陸晚亭的愛情。

見識過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愛情,陸晚亭再也不懼任何風霜了。

陸皇後與女兒分享完這些,心情也更加舒緩了。她覺得自己仿佛也成了十幾歲的那個小女郎。

諸葛盈知道是宣明太子先於裴初驟去世的,否則皇位也不會落到她父皇手裡。

她小聲問道:“宣明太子的死,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麼?”

她不想叫他“大伯”,因為她是把那個人當做母親的朋友來看待的,而不是父親的哥哥。從皇帝的身上,她沒看到一絲一毫他對兄長的敬重。

宣明太子的死太過沉重,是一個不可輕啟的話題。太上皇雖說當年也查過,可是諸葛盈總覺得。單單一個烏儀小國,如何能給宣明太子下毒呢?

這裡頭,難道一點蹊蹺也沒有?

也不是她陰謀論,她就是覺得,這件事或許沒那麼簡單。她的這種直覺,已經很多次幫助到她了。所以這一次她依然相信這樣的直覺。

陸皇後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這些年我其實一直沒有忘記查宣明的死。這不僅是我的執念,也是裴初驟的執念。”

當然,裴初驟死了,還沒有查清楚就死了,於是他的執念也落到了陸皇後身上,她一個人帶著兩份執念,想要查清楚。

裴初驟的死亡,還情有可原,是戰場上為了救陸皇後的親爹而死,她知道實情,雖然傷心,可也不會固執。可宣明太子的死,才是陸皇後和裴初驟最大的執念。

他們永遠不會忘記給宣明找一個真相的。

哪怕已經入宮,已經嫁人生子。

她還記得宣明剛剛死的時候,裴初驟抱著她說:“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陸晚亭回抱住他,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都想不通昨日才好端端的友人,怎麼就被毒死了。他們的難過,根本不亞於太上皇這個親爹。

諸葛盈完全理解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甚至發散性思維了一下,會不會,裴初驟就是因為查到了什麼,或者管太多了,才被人除去的?

當然,這也是沒實證的。說直覺,又太過輕飄飄了。

陸皇後道:“我查了多年,才查出一點,當年因為烏儀皇子出使燕京的時候毒死了宣明太子,太上皇一怒之下,將整個烏儀滅國了。線索也斷的七七八八。可裴初驟查到了那烏儀皇室還有一個小公主活著,她還是那凶手的嫡親妹妹。正待追查,裴初驟就死了。”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追尋這個烏儀小公主的下落。最近總算是有了些消息了。”陸皇後眼神幽幽,她太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寄望於這個小公主,希望她知道點什麼。

諸葛盈也急問:“她在哪?”

“這位小公主名叫烏子密,她在滅國中提前離開了烏儀,之後一路流浪。也不知道她後麵經曆了什麼,總之,她如今成了西涼蘭王妃,還與蘭王有了兩兒一女。在西涼頗有地位。”

從國破的小公主,到大國的王妃,烏子密顯然是個極有手段之人。“既然他們馬上要來燕京了,我就提前告訴你這件事。也好讓你心中有個數。”

諸葛盈點點頭。找出宣明太子死亡的真相,不僅僅是阿娘的執念,如今也變成她的責任了。她看著祖父那麼難過,那麼不能釋懷,還有阿娘也是這樣。她想,她也應該儘一份心。

“這位蘭王妃,她明麵上的身份是什麼?”

陸皇後想了想:“明麵上,她是西涼某大臣的侄女。不過身份這些都是可篡改的。”

經曆了平郡王這件事,這一點已經很明顯了。平郡王都可以被包裝成平王妃顧氏的兒子,那麼烏子密被改了身份,也很正常。隻要她哄得蘭王幫她就可以。

諸葛盈在萬羅殿隻是傾北部統領,專管北翟暗探,無權乾涉傾西部,對西涼所知甚少。但她也聽說過蘭王是西涼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感情甚好,這位蘭王妃也頗得蘭王寵愛。

蘭王膝下就隻有兩兒一女,都是王妃所生,可見寵愛。

這一次,蘭王出使大安,便帶了自己的王妃和蘭王世子、並小郡主。他們的幼子在家中,沒有帶來。

諸葛盈打算有機會的話,與那烏儀小公主談一談,說不定她知道些什麼情況。但是,不能太刻意。畢竟烏儀已經被大安太上皇給滅國了,說不定小公主對大安心裡恨得很呢。

滅國之恨,哪怕是已經為人母親,也忘不了的。

她定然不會願意自己的身份暴露。諸葛盈拿不準蘭王是否知曉蘭王妃的真實身份,要是貿貿然得罪了蘭王妃,反而不好。

還是要見機行事。他們也還有十日才能抵達燕京。

卻說今日朝堂之上又商議起了一件事。平郡王謀反風波雖然已經漸漸過去,高家的那些不法所得也順利收歸了國庫,但依然有一些留下來的爛賬,等待計算。

比如,之前應天府科舉一事,杜家在應天府一手遮天,乾涉了九年的鄉試。雖然有一部分已經有杜星闊提供的名單,而且由大理寺細細核查過,的確是通過作弊通過鄉試的。

可其餘人中,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漏網之魚。

不少從應天府考中的舉人,之後又成為進士的朝廷官員,都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人人都知道,他們中肯定有沒作弊的,也有作弊的。但清白的人也無法自證,不清白的人蒙混其中。

諸葛盈也有些心疼那些沒作弊的人,他們好端端的,招誰惹誰了,就因為是從應天府考上來的,因為是這九年內的,就要被質疑是否作弊。

今日朝堂便有一個大人提出,是否要對這九屆應天府錄取的舉子重新考試,以示公正。

立刻便有大人站出來反對:“陛下,這些舉子們並非全都涉及了舞弊一事,如此豈非不公平?”

若是當年就發生的舞弊事,當年就發現了,朝廷立刻追究,組織重考,這才是比較正常的操作。可現在都過了那麼久,有些舉子已經考上進士,外放為官,有些舉子則不再考試,拿著個舉人的身份去選官,可能也出外任了。

如今的問題是——時過境遷,追究舉人們的責任,還有意義麼?

皇帝很是猶豫,都怪杜家!這下好了,他們死就死了,還留下這樣的爛攤子來。

若說處置,恐怕無辜的舉子們覺得不公平,若不處置,放著也很不合適。又有官員出來說自己都考上進士了,難道考上進士的水平還能考不上舉人麼?

就算說句難聽的,他在應天府考舉人的時候作弊了,難不成到了燕京還能作弊不成?

不過,考試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看一點考運的,而且情況不同。

總之皇帝現在焦頭爛額的。他隻得讓朝臣們暫時討論彆的議題,下朝後,又將王之庭、周霜等幾位重臣召到宣政殿去問話。回頭一看,諸葛盈也被逮住,叫了過去。他想到這個女兒一向機靈,說不定也能出個什麼主意。

杜家留下的爛賬,讓人生厭。可問題又不能堆積在那裡不處理,時日久了,會發酵成惹人唾棄的腐肉。

王之庭是吏部尚書,他首先說明情況:“這九屆中,應天府一共錄了八百六十名舉人。其中,已經考中進士的有五十二人,以舉人身份候補選官的有五人,其餘人等仍在繼續考進士或等候補選。”

劉煜道:“陛下,作弊的人肯定不會太多,比例最多是十分之一。隻有有權有勢的才能與杜家來往,套出考題。但這事的確不能稀裡糊塗過去,否則豈不人人都想著作弊了?”

諸葛盈心道,的確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若不重考,實在是不公平,若是重考,也對無辜的人不公平。總之,作弊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之一。

太上皇那時候確立起來的科考公平,已經延續了幾十年。若是這事一個處置不好,很容易引發後續。其實如今已經考上的舉人尚在其次了,主要是考慮後續影響,會不會衍生出更多的惡意,讓更多有權有勢的人想著作弊,從而打破了這條本該隻靠才學的青雲路?

除了王之庭和劉煜之外,其他大人們也都各出了自己的意見。諸葛盈聽著,也覺得為難。做皇帝便是這樣的麼,每天都在為了國家的最大利益化而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