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億萬富翁到億萬負翁(七)(完)(1 / 2)

吳迪和林浩兩人從剛坐下開始,手上的小動作便沒停,假裝正在忙生意、發信息,其實聊天框裡刷新地全是兩人的震驚心情,明明坐在隔壁,卻瘋狂地同對方發送著消息。

“你有沒有覺得……那什麼!有什麼!是吧?”吳迪先拋出了莫名其妙的問題。

林浩隻是偷摸地往手機瞅了一眼,便快速地回複:“有!很像,我也一樣覺得很震驚!”

然後兩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對在一起,看看眼前的方敏敏,又看看正在為方敏敏夾菜看起來你儂我儂的小情人,均是如鯁在懷,低頭半天抬不起來。

好一會,林浩忍不住地便問:“這位……敏敏?你什麼時候和我們天朗在一起的呀!”他試圖像是平常的樣子,隨意地便問卻不知道他問話的方式和平時有多不同。

方敏敏被問得一愣,然後害羞笑著便回:“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沒有很久呢!我剛畢業一年,當初畢業的時候便到了學長那工作,學長人很親切,當初對我照顧挺多,因為是同一個學校出來的,也就挺有些共同語言,平時就這麼聊來聊去的,漸漸就成了還算過得去的朋友,後來,也就漸漸地走到了一起……”她說得甜蜜。

可聽在林浩和吳迪耳朵裡卻有些刺耳,他們是不想用不好的想法去衡量自己的好兄弟的,可天朗分明就不是什麼熱情的“好上司”,平時甚至可以說有些冷,哪來的照顧人,更彆說他們有所耳聞,天朗前頭一個女朋友應該是一年前才剛剛分手的了。

而方敏敏彆的不說,那要人一恍惚看甚至覺得像是妙妙一樣的氣質,更是讓他們在心裡頭的疑問越來越深,隻是嘴上說不出話。

酒店裡的服務員送了菜進去又出來,神色有些奇怪,這可是他們頭一回看到,點了一桌天價菜色外加幾瓶高價洋酒,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結果一個跟著一個埋頭吃飯,不說話,恨不能飯掃光的樣子,要他們看得都有幾分傻眼。

“終……”話還沒出口,吳迪及時刹車,尬笑了兩句便連忙扯開話題,“哈哈,今天吃大戶可算吃了個飽,我們早些回去休息吧!我還得叫代駕來,不然被抓酒駕了可就不好。”林浩也忙不迭的點頭,恨不得拔腿就走。

路天朗沒說話,抿著嘴,他決定把方敏敏介紹給兩個好朋友就猜到了他們的反應肯定會不太對,隻是之前怎麼也不好開這個口,不可否認的是,他一開始對敏敏產生好奇,正是因為差點把對方錯認成妙妙,後來也忍不住地心裡頭有些移情,但一直走到今天,願意讓他把敏敏介紹給好友的原因,還是因為那份確實存在著的喜歡。

他忍不住有些失神,也不知道是命運的安排還是機緣巧合,他終於打算敞開心扉走入新的人生,擁抱新的感情時,妙妙她又出現了,讓他一陣心神變幻,難以自守。

路天朗喊來了服務員,結了賬便起了身,方敏敏這才停下筷子,她沒有浪費的習慣,打從和路天朗在一起,她便把自己的優點缺點全都展開在對方麵前,她就是這麼寒酸、小家子氣,這就是她,如果對方接受不了,那就分開,如果換做是她讀大學之前,也許她隻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所有的不好隱藏得完好無缺,生怕讓人發覺,若不是因為遇到了學姐……

她想起自己當初在晴天姐和妙妙姐麵前無處適從的樣子,和彆人隻說她是出來外麵“體驗生活”,其實哪裡是體驗生活,分明是勤工儉學,可那時老覺得隻要說出來了就低人一等。

可妙妙姐不一樣,她永遠是抬頭挺胸,也永遠不因為麵對的困難低頭,總是拚儘全力地去做,從不退縮,若不是她的專業終究是不太對口,她恨不得大學畢業直接到晴天工作室裡繼續工作呢!不過到新的環境也不錯,現在也遇到了合適的人,方敏敏想著過幾天回工作室聚會的時候,要和兩個學姐分享自己在外工作的心得體會、講講自己遇到了路天朗的事情,便止不住的笑。

正當方敏敏神遊天外的時候,前頭的路天朗忽然刹了車,二話不說直接站定的他要方敏敏差點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旁邊的林浩和吳迪也已經跟著站得直愣愣,三人的神色竟是一模一樣的恍惚。

方敏敏抬起頭往前頭一看,剛剛才放下的笑容忽然又掛得老高,笑吟吟地便在三人的驚訝神色裡往前小跑,一邊跑一邊喊著:“妙妙姐!”很快便到達了正在門前和人寒暄的左妙妙身邊,攬著她的手臂就是一陣撒嬌。

被落在後頭的路天朗向來波瀾不驚的神色似乎在這一瞬間白了白,他看似站得筆挺,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內心深處有多迷茫,他腦中似乎有一連串的線索串在了一起,敏敏時常掛在嘴邊的,同學校的學姐,說什麼對她很好,是她榜樣,隻是路天朗向來不愛多過問他人,一次也沒多追問過,現在想來,這位“貼心學姐”恐怕正是妙妙。

吳迪忍不住捅了捅旁邊的林浩,恨不得當場碎碎念了起來,他們倒是了解路天朗,看他這反應就能估摸出來,這天朗估計也不知道他的新女友認識前女友的事情,他們忍不住對視著默契地搖搖頭,這兜兜轉轉找了個新女友,還是前女友的好朋友,算是什麼事情!

“你啊,今天晚上也到酒店這裡頭來吃飯?”左妙妙笑著看向方敏敏,這也是這個月來頭回看到學妹,畢竟敏敏換了地方工作,她們幾個現在也就是抽空互相聚聚,“你看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就是還這麼急性子,穿個高跟鞋跑這麼快,等等腳扭了看你怎麼辦!”

方敏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她比左妙妙略矮一些,雖然穿了高跟鞋也隻是剛好平視,她同學姐粘的可緊,湊到學姐的耳朵邊便說:“學姐,我今天來見男朋友的好朋友呢!”她有些害羞,“我本來打算過幾天就告訴你們呢!沒想到先遇到你啦,先不要告訴晴天姐哦,我還打算嚇她一跳呢!”

她說完話神秘兮兮地湊了過去,對著左妙妙便說:“妙妙姐你回頭看,後麵的那個就是我男朋友,站在正中間那個穿黑色西裝的,你看帥不帥!和我們還是一個學校的呢,沒準妙妙姐你也認識。”

左妙妙笑著便回頭,倒是有點好奇會不會是哪個認識的同學或是學長學弟,可是在回過頭的那瞬間她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停頓在當場,出現在她眼前的正是已經自拍完畢業照後再也沒見過的前男友路天朗,她倒也沒有念念不忘,畢竟越是到後來她越是意識到兩人終究是有緣無分,不太適合,隻是她怎麼想也想象不到,方敏敏的那個他,竟是路天朗。

“……是挺帥的。”沉默了一小會,左妙妙隻是笑著應了聲,沒多說什麼,她心裡頭有些擔憂,畢竟當年她對路家父母的了解是對方挺看重家世,敏敏的身家背景怎麼想估計路家父母都看不上眼,隻是她身份尷尬,不好多說,隻能想著之後在旁敲側擊。

“敏敏,你也在這呀!”單靜秋同左紅梅說了再見,走過來看見的便是湊在一起的女兒和敏敏,這幾年來敏敏和晴天時常上他們家裡吃飯,都是由單靜秋一手操辦,幾人倒是都挺親近,不過這下她餘光一瞥,便能一眼看到在遠處呆呆站著的路天朗,曾經路天朗是上過好多回原身家門的,所以原身記憶裡對路天朗的印象也挺深刻。

她能感受到女兒心裡頭的些許尷尬,便又笑著說:“敏敏有空就來阿姨家吃飯,今天我們出來吃酒有些累了,我就先把你的妙妙姐給帶走了,下次咱們再好好聊。”她溫柔地摸了摸方敏敏的頭,神色親切。

“單阿姨,那你快回家休息!”方敏敏忙不迭地便輕輕推著阿姨和妙妙姐,嘴裡說個沒停,“累了就早先回去休息,可千萬彆把身體給搞壞了!”認真得不行。

於是單靜秋便在方敏敏的目送下拉著妙妙便漸行漸遠,一直到看著妙妙姐一家消失在視線裡頭,方敏敏這才想起了還在身後的男友一行,不太好意思地跑了回去,還好男友他們還站在那等著,她有些愧疚:“天朗、學長們不好意思,那是我關係很好的學姐,以前也是咱們學校的,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當初我還沒進學校,就和學姐是不錯的朋友了,本來打算給你們介紹一下,結果沒來得及,學姐有事情,先走了。”

林浩尷尬地看天看地,不知道要如何作答,旁邊的吳迪隻能敷衍地笑了兩聲,琢磨了好半天才回道:“……認識,我們認識。”

可不是認識嗎?他們可太熟了!

夜漸漸深了,路天朗開著車載方敏敏到了家,她的家住在挺老的小區,這個點已經挺乾淨,小區裡頭有許多路燈早已經因為維護不善亮不起來了,她笑著看向路天朗,說了聲再見便匆匆下車,畢竟她家的小區有多難停車她自己知道,每次隻要是天朗送她回家,她就恨不得拔腿就跑。

“……敏敏!”路天朗忽然喊了方敏敏一聲,可在看到回過頭敏敏的迷茫神情時愣愣地說不出話,好半天才故作隨意地擺擺手:“沒事,路上小心,早點休息。”

方敏敏笑著便再揮揮手,轉身向上,隻是剛按了門禁密碼進了樓,回身看到路天朗駕駛的黑色小車漸行漸遠的她,臉色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也許是她太過敏感,可是今天晚上,她覺得似乎哪都不太對勁。

頭回見到她的林浩和吳迪,臉上那錯愕的神色不容錯認,還有莫名其妙停在酒店大堂正中愣愣地看著妙妙姐的三人……還有,那時候回過頭看向後麵的妙妙姐,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她漸漸地走上樓,腦海中思緒浮想萬千,等終於換好內衣躺在床上時,她似乎已經影影綽綽地碰觸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事實,她不笨,可有時候她寧願自己笨一點。

她平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舞動得飛快,發送去了信息:“晴天姐,我想要問問你,咱們從前說過的那個妙妙姐的男朋友叫什麼名字呀?就是那時候妙妙姐家裡頭出事情和她分手的那個,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學長,叫路天朗,說起妙妙姐的樣子有些怪,我尋思著,他們是不是認識呢?”

發完信息後她便按熄了屏幕,等待著那頭的回音。

而在這個時候,路天朗已經開車進了車庫,這幾年來在他的經營下公司發展得也不錯,父母直接退居二線頤養天年,他才剛停下車,坐在車中半天沒有起身,似乎思考了良久,終於是拿起了手機,發去了信息。

與此同時,方敏敏的手機忽然亮起,上麵的通知裡兩條明晃晃的信息掛在了上頭。

藍晴天:……路天朗就是妙妙以前的男朋友啊!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呢,再說妙妙也不把這事情當回事,所以你要是認識了路天朗也沒必要討厭人家,妙妙知道了估計也是這麼和你說呢!

路天朗:敏敏,我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手機屏幕照下的光映在了方敏敏的臉上,她看向手機的神情有些隱隱約約的微妙了起來。

……

單靜秋這下已經坐在駕駛座上,左紅軍剛剛幫張木生擋酒,喝了幾杯,自從當初家裡破產之後,一家人共同的目標便是開源節流、還清債務,所以左紅軍自當初這目標定下之後便戒了煙酒,再也沒有跑出去應酬過,生怕花了什麼不該花的錢,所以現在酒量直接見了底,和從前自是遠遠不能比,幾乎可以說是三杯倒了。

“妙妙,妙妙!”左紅軍癱坐在左妙妙的身旁,用力揮舞著手,臉上全是醉了酒的紅暈,不住地喊著。

“爸,我在呢!”左妙妙很是無奈,要知道這車上的空間並不大,醉了酒的爸爸就像不知道疼一樣,剛手都甩到了車門好幾下,沒準等爸爸清醒過來,這手都得腫了,可她力氣不大夠,怎麼都按不住爸爸。

左紅軍忽然就往女兒那一湊,似乎這下才安穩了下來,左妙妙這顆高高懸起的心才剛沒落下,就發覺自家父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似乎一聳一聳地,她微微低下頭一看,卻愕然地發現父親的臉上已經落了淚,隻是因為酒後的漲紅,和車內燈光的昏暗,要人不認真看看不出來。

“爸……”左妙妙忙伸長了手從前頭抽了兩張紙往爸爸臉上就放,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呀!”

左紅軍一把抓過紙一把往臉上抹,看著前頭正開車的單靜秋和身邊憂心忡忡看著自己的女兒,平日裡壓抑在心裡的那些情緒終於是有些控製不住了,他聲音嘶啞:“妙妙、靜秋,這幾年來,辛苦你們了……”

“如果不是我,我們家哪裡會成了這副樣子,因為我,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倒是讓你們過得辛苦,是我沒用……”他的眼光放在了妻女的身上,全是愧疚,如果當初他能謹慎投資,多想一想,多留一條後路,最起碼也能為妻子和女兒保留一些財產,當年賤價賣出去的房產,這幾年來又飆升了回來,他每回想到現在要花更多錢才能給女兒置辦點嫁妝,就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

有好幾回他下了班,就偷偷地開著車到以前屬於他和妻子名下的房子外頭看著,他心裡頭苦,不是苦自己沒有功成名就,苦的是沒能讓妻子和女兒抬頭挺胸地過好日子。

他哭得有些狼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哪怕是當年剛知道家裡破產的時候,他都努力撐出一副鎮定樣子,這是頭一回,借著酒精的力量,放縱了自己的情緒:“我每回想到我沒能讓你們抬起頭,要你們在親朋好友麵前低頭做人,我就恨自己,恨自己怎麼能這麼不像話,欠了一屁股的債,明明不管你們事的!”

他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然後走到客廳去喝點水,站在妻子和女兒的房門前一動不動,慢慢地將心安定下來,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地後怕,後怕他當初差點就想著一了百了,那時一跳而下,他是輕鬆了,可被留下的妻子和女兒,在親朋好友麵前要多難做人,那時候的他居然沒有想到,隻是恨不得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泥土之下。

左妙妙已經輕輕地握住了哭得狼狽的爸爸的手,她安撫地拍著爸爸,心疼得一陣又一陣的揪著,其實當年難道她沒有想過放棄嗎?難道她沒有恨過爸爸害家裡成了這樣嗎?她恨過的,可很快,也就不恨了。

她知道爸爸從來是愛她的,在爸爸發達的時候,她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爸爸的富有帶來的好的教育、好的環境、好的生活,而在爸爸跌落穀底的時候,難道她就不能接受貧窮,接受一無所有嗎?

“沒事的,真的沒事的。”左妙妙輕聲地安慰著父親,在安靜的車中,她的聲音顯得分外地柔和,“爸爸,我們是一家人,不管這個家是發達還是貧困,都是我的家啊。我也知道,我們遇到的這些事情也不是爸爸你想要導致的後果,我們一起努力,你看不是越來越好了嗎?”

“可是……房子……”左紅軍思維有些渾渾噩噩,可聽了女兒的話之後,他似乎臉上的神情陡然鬆弛了些,但是沉默了片刻便又開口。

是啊,房子,現在S城的房子幾乎已經是天價,和當初他們出售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當年都要給女兒買房子備嫁了,現在卻連債務才強強快要還完。

單靜秋終於開了口,剛好紅燈停了車,她從後視鏡裡能看到神色痛苦掙紮的左紅軍,她聲音挺乾淨利落:“當初我們不也是從無到有?難道我們剛在一塊的時候家裡有錢嗎?現在好不容易這錢就要還完了,你就彆想七想八了,日子咱們慢慢過,錢我們還能掙,隻要家在,這幾年我們都能把債給還上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就不能再賺一套房子呢?就算賺不出來,你問問妙妙,她會怪你嗎?”

“爸,我沒有怪過你,隻要我們一家人這樣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左妙妙一聽到媽媽的話,立馬便接過話茬往下說,然後便看著靠在肩頭的爸爸扯著嘴角,愣愣地笑了起來,而後便是慢慢地閉上眼睛,呼呼大睡,甚至打著鼾的樣子,終於放下了心。

在她麵前的爸爸總是努力打著雞血一樣,哪怕是人到中年去做房產經紀人,學著上網,一開始是一指禪打字**,打幾十個字能花好幾分鐘,到現在能順順暢暢地在他們地產公司的公眾號發文章,其實左妙妙知道爸爸做的這些並不容易,可他一次都沒叫過苦,就像小時候總撐在麵前頂天立地的爸爸一樣,在五年前,她一度以為這個永遠會站在麵前遮風擋雨的爸爸就要倒下,還好,她和媽媽都沒說放棄,在後頭撐了撐,那時搖搖欲墜的爸爸終於又站直了身,跑到了前頭再也沒有倒下。

正思緒紛飛的她終於回過神時,媽媽已經將車停好,他們家租房的這個小區自是沒有什麼停車場,都是露天畫的車位,不過要停進去還是需要點技術,單靜秋打著方向盤的樣子飛快,一下就把車停到了位置上,從後視鏡往後看的她,發覺到自家女兒寫滿了無奈的小眼神和那個此時正躺在女兒肩頭呼呼大睡,歲月靜好的左紅軍一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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