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最後(全文完)(1 / 2)

“任務一:好好照顧女兒單婷婷, 讓她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已完成。

任務二:不再讓女兒因為被拋棄患得患失, 尋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意義, 已完成。”

這個世界, 單靜秋呆了足足六十二年,再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得恍如隔世。

“親愛的宿主,你回來啦!”單靜秋一出現在這,腳才踩著實地,還沒睜開眼,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腳上忽然覺得一沉, 她都不用看, 就知道是現在還是哈士奇形態的008正巴在自己的腿上。

她睜開眼, 靜靜地看著腳下的哈士奇, 沒吭聲,眼神耐人尋味。

“……尊敬的宿主,請問……你怎麼這麼看著我呀?”被單靜秋這麼一看,008下意識地往後就是退了好幾步, 它心虛得厲害,恨不得就地趴下裝死。

“我之前已經問過你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單靜秋蹲了下去, 手輕輕地揉了揉008的腦袋, 眼神裡沒有責怪, 隻是詢問。

“沒有!怎麼會呢!”008立刻扯著嗓子便回,可是那腦袋卻耷拉了下去,不像之前一直注視著宿主。

單靜秋和008合作了足足二十五個世界,對它的了解也不少,一看它這樣,就知道它是心虛,她開了口,便輕飄飄地說:“你不覺得,有很多事情太巧了嗎?”

“什麼太巧了?”008不知道它的聲音有多心虛。

“沒什麼,隻不過我覺得巧合而已。”單靜秋的聲音輕飄飄地,不帶半點憤怒,可卻要008聽著忍不住抖了抖,“以前,我沒怎麼想,隻是做著任務,可最近幾個世界,有些事情,我總覺得似曾相識,這些也就算了,可能隻是巧合,不過你要不要來和我解釋一下,上個世界不翼而飛的係統商城是去哪兒了?還是你要和我說,這是係統突發故障?”

008沒吭聲,沉默了許久,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用它的腦袋蹭了蹭單靜秋的腿,輕聲地說:“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聽了這話,單靜秋有些發愣,隻是低下了頭靜靜地看著008,同樣悶聲不語了一會,才應了聲:“好。”

“尊敬的宿主,請問你做好準備,進入下一個……世界了嗎?”008抖了抖身上的毛,蹲坐在單靜秋的身邊,認真地問道。

單靜秋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008,她總覺得,這個她未曾探尋過的真相,好像就在她的眼前,她點了點頭,堅定地答複:“我準備好了。”然後將眼睛閉上,等待著一如既往的傳送。

008繞到了單靜秋身後,輕輕地又蹭了蹭她,將她送到了黑暗空間,而後靜默了一會,也跟著,消失在這。

……

單靜秋預想過很多情況,卻沒想到,眼前的這種,睜開眼的地方,依舊是黑暗空間,可裡頭總是站著任務委托人的地方,此時卻有一條,分外要人眼熟的狗待在那。

世界上的狗狗有千千萬萬,不過隻要熟悉了,大多是能看出不同,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條狗,正是她家008.

“怎麼還是你?”她忍不住笑著回答,想要把008抱過來揉揉,卻愕然發現剛剛還滿是熱情的它靜靜地退了兩步,稍微拉開了距離,鄭重其事地說了起來。

“尊敬的宿主,現在我要向你傳達,最後一個世界的內容——”

單靜秋沒說話,隻是看著那隻單蠢的哈士奇嘴一張一合,有些恍惚,她有一份她自己也覺得誇張的猜測,可現在這些猜測,也許正是現實。

“最後一個世界,構建於,現實世界。”

心落到了實處,果然如此,她忍不住正了正色,等待著008繼續往下說。

008講述了一個對於單靜秋而言,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也叫“單靜秋。”

小女孩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稅務機關的工作人員。

她的父親單國豪是省內偏遠縣城裡的農村孩子,他是家裡頭的長子,靠一家子共同供養,才得以上了大學,畢業後便在省城裡的稅務機關留任工作,也在機緣巧合下,和同單位,城市家庭出身的何夢霞走到了一起。

單國豪是個挺標準的鳳凰男,在結婚後,恨不得將家裡的錢全都搗騰回老家,畢竟在他看來,他的出息,是犧牲了一家人才獲得的,得千倍百倍的還回去,才不愧疚於自己的心,這也引發了兩夫妻多次的爭吵,可當時的年代,離婚的人,是很標新立異的,何夢霞便忍了又忍。

麵對單國豪老家的催生大軍反複念叨後,何夢霞總算在婚後第三年懷了孕,她身體素質還行,妊娠反應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單國豪絲毫沒有照顧妻子的觀念,他的世界裡,永遠有這麼一句標準答案,“以前我媽生那麼多個孩子,不都是今天生,明天下田乾活,怎麼輪到你了,連上上班都不行?”,這要何夢霞受儘了委屈。

由於家裡頭總是吵架,單國豪沒忍住,同老家抱怨了一番,他的母親便收拾了行李,決心上城照顧兒子,管管兒媳,兩家生活水平、質量天差地彆,由此引發了無數衝突,在何夢霞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因為和單奶奶之間的巨大爭執,她宮縮厲害,直接早產,生下了不足月女兒單靜秋。

那時產前篩查還不規範,許多胎兒病症都不能提前查出,再加上早產,單靜秋一出生就有先天性的心臟問題,身上還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醫生都擔心養不太活。

要知道,單靜秋出生在國家計劃生育抓得最嚴的年代,哪怕是懷孕六七個月的產婦,都有可能被抓去引產,更彆說這雙方都是公務人員的,想保住工作,就得乖乖遵循政策。

單奶奶一聽到自家兒子隻能有這麼個生病的女兒,就立刻炸了,在他們村子裡,沒能生個兒子傳宗接代,那是要人抬不起頭的事情,甚至會被人說是絕戶頭,族譜上名字下頭都寫不進字,她氣得不行,和還在病床上的何夢霞就是一頓大吵,甚至提出,不肯治療這個孩子,反正醫生也說這孩子沒什麼活路,等沒了以後再生一個,若是媳婦不舍得,她願意代勞,幫忙遠遠地丟看,眼不見心為淨。

何夢霞忍受著產後生理上的巨大疼痛,趁單奶奶不在病房的時候,撐起身體偷偷地給家裡頭打了電話,要自家爸媽趕緊過來救救她的女兒,還好何爺爺和何奶奶來得及時,否則這單奶奶沒準真能做出丟孩子的事情。

何夢霞以為自己總算從婆婆那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卻沒想一切都隻是苦難的前奏。

先頭也說了,單國豪對家裡頭頗有虧欠,又恰逢下頭的弟弟妹妹正準備結婚,老家的宅基地分了下來,打算建房,他沒和何夢霞商量,就把家裡頭的存款和自己的工資,直接全打了過去,等到何夢霞伸手,想要找丈夫要錢來個女兒治病的時候,才發現家裡根本空空如也。

何夢霞大鬨了好幾場,求著丈夫把錢先要回來,先給女兒做些治療,她想要帶女兒去大城市看病,可這些在單國豪看來,太要他在老家沒有麵子,這世界上哪有把錢給出去,又立刻要回來的道理呢?他這麼堅持著,一分錢也沒吐出來。

何夢霞狠了心,給剛回老家的單奶奶打了電話,求著她先轉些錢回來,可在重男輕女的單奶奶心中,根本接受不了在一個沒用的女娃身上花個幾萬塊,更彆說她的心底還存著等這孩子沒了,就叫何夢霞再生一個的想法了,她直接掛了電話,理也不理,甚至轉頭衝著單國豪就告,要他好好收拾妻子。

何夢霞的娘家雖然相對婆家經濟條件要好些,可也不是富貴人家,基本都是吃死工資過活的,聽見了女兒叫苦,一家子湊了湊也沒能湊出太多,隻能勉力把單靜秋急需的治療先做了,何夢霞抱著連哭都哭不大聲的孩子坐著搖搖晃晃的三輪車,包著頭,一個人回了家,那時她的心幾乎就死了,若不是怕女兒沒了爹,她估計老早就離了婚。

在單靜秋長大的過程,幾乎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醫生下了好幾回“病重通知書”,告訴何夢霞這孩子沒什麼指望,可不知是那股擰勁作祟,還是母愛的偉大,在何夢霞拚了命的照顧下,病歪歪的孩子,還是漸漸地長大。

可在這段漫長的時光裡,單國豪卻總是缺席,他是個官迷,在機關裡頭節節高升,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在還沒有相關規定之前,幾乎每幾天,都要出去應酬,何夢霞求了他很多回,可他就連女兒病得最重的時候也不肯停下在仕途拚搏的腳步,他的思想深受到母親的影響,女兒能活下來,也不太賴,若是真沒了,也剛好能再生一個健康的,當然,他完全不覺得他的想法殘酷,隻覺得是人之常情。

而他做的,可不隻是不管不顧,單國豪在老家的村子裡,已經是牛得不行的大人物,每次回村,都能受到最高規格的對待,在老家兄弟姐妹麵前,也是一言九鼎,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頭一個便會找到他,平日裡什麼祠堂、村莊捐款,他一定是跑在頭一個,他在村裡,活像是個善財童子,無論是誰求到他頭上,他都慷慨解囊,可他卻從未想過,家裡頭有個連生病,都時常不夠錢看病的女兒。

也同樣是單靜秋長大的這段時光裡,何夢霞變得總是歇斯底裡,她肩頭的壓力太大,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家庭,女兒吃喝拉撒、生病花費她幾乎是一手包辦,每次一有大開銷,東借西借,在親朋麵前抬不起頭,她總是忍不住和女兒發火,她愛極了女兒,恨不得把命、把自己那顆完好的心掏出來給她,可同時也忍不住產生了怨,有了女兒之後,她的人生已經是一團亂麻,幾乎沒有半點快樂。

同時何夢霞也對女兒寄予厚望,對她而言,她將自己的人生全盤賭上,可以說她在女兒出生後,幾乎每一天都是為女兒而活,她需要女兒健康起來、需要她優秀,需要她完美,否則她的人生、她的付出,就好像一無所有,她總是逼著女兒學習上進、甚至有些侵入女兒的空間,不接受女兒的一切愛好興趣,隻要女兒沿著她規劃的人生道路前行。

在這份情緒失控和壓力控製之下,原本互相依賴著的兩母女漸行漸遠,單靜秋知道母親為她付出良多,甘於回報的同時,卻也情不自禁地不再那麼依賴母親、那麼離不開母親,青春期的她,開始痛苦於每次回家母親的眼淚和怒斥,開始難受於爸爸和媽媽鍋碗瓢盆都往地上砸的巨大爭吵,也開始漸漸地,想要逃離這個家。

她在十六歲的時候,在日記中這樣寫道:“也許這就是我所擁有的母愛,可這份母愛太過沉重,沉重到我還沒有感受到,就已經快要被淹沒。”

十六歲那年的單靜秋,偷偷地告訴自己,她再被束縛在這個家裡,會瘋的,她想要離開。

十八歲那年,考上了首都大學的單靜秋,接到了媽媽崩潰的電話,在電話那頭,何夢霞淚如雨下,哽咽地告訴她:“你爸爸出軌了,我偷偷跟著他出去,才知道他在外頭有個快十歲的兒子。”

單靜秋如遭雷劈,她用勤工儉學攢下的錢立刻買了機票匆匆回到了家中,看見的是被父親打得臉上都是淤青的母親,連重重的粉底,都遮掩不住媽媽臉上的傷痕。

她氣極了,緊緊地護在母親的前頭,怒斥著那個總是自以為自己是家中權威,卻從來沒為這個家付出、努力過的父親,她要帶著母親去警察局驗傷,甚至不顧父親的責罵威脅,想帶著母親去找律師準備離婚。

可她沒想到,這一切卻被母親拒絕了。

何夢霞曾經想過無數次離婚,可人到中年,她早就放下了這樣的想法,一是因為她年近五十五,即將要退休,不像是丈夫能工作到六十,還能賺些工資。二是因為女兒才大一,不隻是學費,包括以後的工作,都還要人來幫忙解決,丈夫雖然無情,可起碼也不會對女兒棄之不顧,以他的人脈,給女兒找一份工作,還不算太難,三是因為家裡頭這些年來根本沒有留下什麼存款,唯一有的便是這套同寫了夫妻二人名字的單位房,房子有些老,無論是要出租還是要出售都不太方便,若離開這,另外找房子,又是一筆大的開銷……

當然,還有,她年紀大了,比以前在意的東西更多,一旦她和丈夫離婚,女兒便成了單親家庭的家庭,原本因為做領導的父親能在婚戀市場上有些加成的女兒,一旦變成單親,哪裡沾得上光。再加上,她不甘心,不想為小三和私生子讓位,她這輩子因為單國豪磋磨了太多,痛苦了太久,憑什麼等到她年紀大了,就得乖乖讓外頭的女人和孩子來這裡摘果子?

她當然不會和女兒說出自己的想法,隻是分外堅定地和女兒說了,她絕不離婚。

單靜秋失望極了,她隻能威脅父親,如果再對母親動手,她一定鬨得父親單位上上下下都知道領導的醜事,在父親的憤怒下,她沒有絲毫動搖,隻是沉默地坐上了回學校的飛機,在飛機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從那天起,她知道她想要賺錢,想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才能不依賴那個她恨透了的家,堂堂正正地活著,也能做母親的依賴。

畢業以後,單靜秋並沒有按照母親的吩咐,乖乖地回家準備國家公務員考試,考個穩定的鐵飯碗,而是以薪資和發展前途作為衡量標準,在省城的某知名科技公司,找了份薪水豐厚的工作。

這在單國豪和何夢霞看來,根本就是瘋子一樣的行為,他們在體製內工作了一輩子,享受了許多體製的福利,也見過當年的什麼下崗潮,深知道穩定二字的重要性,對他們來說,體製內的三千一個月,遠大於體製外的上萬一個月。

每次她回家,都會和兩人因著這事情吵一次又一次,非得以一方甩門離開,才能結束。

在發覺改變女兒的工作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後,何夢霞開始轉移目標,為女兒選起了相親對象,雖然醫生說過,女兒的心臟還是存在些問題,可能在生育中出現點問題,可她也谘詢了好些專家,都說這問題可大可小,做好檢查,醫生同意,風險就能被降低。

雖然她這輩子經曆了痛苦的婚姻,和女兒也有些不和睦,可在她的想法裡,女人終究還是要結婚生子,這輩子才算圓滿,即使她過得不快樂,也不代表女兒就不能擁有幸福的家庭。

她開始了一場耗日持久的逼婚行動,幾乎每次單靜秋回家,都得看著母親時哭時鬨,逼著她必須結婚。

單靜秋完全無法接受母親的觀念,因為母親,她已經變得恐懼婚姻、害怕家庭生活,更彆說她身上還帶著病,她這輩子隻想自己好好地生活。

她和母親吵了一次又一次,始終求不到兩人都能接受的結果,最後隻是一個逼得越來越變本加厲,一個跑得越來越厲害,開始連家都不太回去。

她努力工作,熱愛生活,變得更好,還自己攢夠了錢買了房子,每年定時出去旅遊一次,可卻始終覺得自己人生中,沒有被愛,也不會愛人,她喜歡付出,害怕收獲,就連身邊的朋友也隻剩下寥寥無幾。

……

“這就是你要說給我聽的故事。”單靜秋恍惚地笑了笑,在008訴說這個故事的期間,她的頭腦中回憶起了無數的過去。

她記得,小時候她由於過敏,在衛生間吐個不停,渾身冒著冷汗,發著抖,有些嘔吐物還沾在了身上,連掉眼淚和叫人的力氣都沒有,是媽媽感覺她久久沒有回來,直接破門闖了進來,不嫌棄臟抱著她,踩著家裡的自行車,便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醫院。

她記得,爸爸要求她一定要回家去祭祖,她和爸媽一起坐上了回老家的車,一路天旋地轉,爸爸一落地就被眾人包圍,眾星捧月,而她和媽媽卻被遠遠地擠在旁邊,沒人理睬,奶奶見了她,隻不過是眼睛一抬一放,隻給個眼神,便全當招呼完畢,媽媽氣得發抖,直接抱著她,當天就回了家,等爸爸回家後,差點沒被喝醉酒的爸爸給打了。

她記得,初中的時候,學校體側,跑完八百米的她差點沒能喘過氣來,媽媽一接到電話,工作也不管不顧,立刻趕了過來,那時候的她由於生理期發育,已經變得很有分量,可瘦弱的媽媽卻似乎毫無知覺一般,硬生生地將她從學校背著送到了醫院。

……

可她同樣也記得。

媽媽向來愛哭,每次她生病的時候,總能守在旁邊哭個沒停,有次她病得很重,醫生懷疑是感冒引起的心肌炎,她剛躺上病床,媽媽就像崩潰了一樣地對她大喊:“你能不能像彆人的孩子一樣,健康一點?你知道你快要逼死我了嗎?”她躺在床上掉了眼淚,等待著醫生的宣判,幸運又不幸的是,她的發燒隻是肺炎引起的,雖然還需要住院,可不至於致死。

讀書的時候,每每出了成績,媽媽總是第一個等著看考卷,若是考得好還好,考不好媽媽便會立刻發起脾氣,要求她好好讀書,尤其是高考前,媽媽就像繃直了的線,沒有一刻的放鬆,她質檢沒考好,來接她放學的媽媽沒忍住,還在半路,就罵起了她,媽媽說:“我這輩子因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對得起我嗎?對得住我嗎?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那之後的兩個月,她每天看書看到淩晨近三點,差點沒在課堂上暈過去,卻也不敢和媽媽說,在高考的時候,總算取得了一份好的成績。

工作後,她還沒買房,休息日時回家探望媽媽,剛因為相親的事情吵了架,就來了大姨媽,痛經厲害到爬不起來床的她像蝦米一樣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那時正值換季,媽媽在家裡頭收拾東西,她那段時間手使不太上勁,為了拿最上麵的棉被,一不小心將上層的所有被單被套全都拉了下來,媽媽歇斯底裡地衝著她大喊:“你這麼大的人了,就不知道要搭把手嗎?是不是我得把飯菜都端到你的床前你才滿意啊?”她捂著肚子蹣跚地爬了起來,忍著疼痛陪媽媽一起收完了衣服。

不知是何時,那些媽媽發脾氣的、歇斯底裡的、在爸爸麵前無助的、在自己麵前瘋狂的臉,反倒取代了曾經所有的關心,她明明和自己說了無數次,媽媽真的付出了很多,可卻依舊控製不了的,開始厭煩、想要離開這個家。

她從來沒有想過,被留在家裡,麵對父親的母親是如何的痛苦掙紮,也從沒想過,曾經獨自一人,和整個大家庭對抗,執著要治好自己女兒的母親是如何的摸滾打牌……她隻是漸漸地,隻銘記住那些不好,徹底地忘記了那些付出。

她甚至極端地想過——“你付出的那些我想要嗎?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想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她沒有想過,她的母親也和她一樣,無數次地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無數次地想要無拘無束地生活,卻因為唯一的女兒,讓自己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究竟是,盲目付出的母親太單向,不知道看看女兒的痛苦?

還是被迫接受的女兒太天真,不知道換位感受母親的難過?

這個問題也許永遠沒人能解答,因為人生,是一份沒有標準答案的問卷。

“你好像還沒說完,那後來呢?”單靜秋的聲音不知在何時開始有些哽咽,她輕聲地問。

008靜靜地看著單靜秋,眼神裡悄悄地藏滿了不舍,由於有些晃神,他沒能及時回答,在反應過來後,忙不迭地打算要回答,卻又不知要如何說起。

“後來怎麼了,你直說吧。”單靜秋知道,她這回應當能聽見事情的全部了。

008輕輕地開了口:“後來,何夢霞的女兒,在家裡頭心臟病突發。”它的這句話,說得單靜秋心重重一沉。

何夢霞和女兒吵架冷戰了挺久,她有些想念女兒,忍不住一大早趕到了女兒家,由於女兒身上的病,她身邊的兩個好朋友和媽媽身上,都有套房的鑰匙,何夢霞開了房門,見著女兒的拖鞋不在玄關,知道女兒在裡頭,本來打算走,可不知為何很是不安,躊躇著還是走到了女兒的房間,想說偷偷看女兒一眼,卻看見女兒臉色發白,一看就不太對勁地躺在了那。

早就在女兒小時候,就開始一直學習搶救知識的她立刻給女兒喂了平時女兒一直在吃的搶救藥物,一邊打120一邊做起了心肺複蘇,救護車來得很快,將單靜秋送進了醫院裡頭,可由於心臟驟停過,單靜秋明明還有呼吸,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由於單靜秋的人還處於“生存”狀態,她的那些存款、房產誰都動用不了,何夢霞平時節儉,也隻存下了一點錢,單單女兒每天掛營養液、病房的費用,就幾乎要將她的所有積蓄花費乾淨,何夢霞回家求了丈夫,可單國豪死活不肯同意,他雖然對女兒不是全無感情,可他還有個兒子,外頭也有個女人,哪能把錢全都砸在那不知道醒不行得來的女兒身上。

何夢霞發瘋了一樣,甚至找回了老家,想要逼著單國豪老家的兄弟姐妹,將以前從他手上陸陸續續弄走的幾十萬借出一點來,可卻被單奶奶痛罵了一頓,單奶奶最看不慣何夢霞這種拚了命往破桶砸錢的做法,直接說了話捅了何夢霞的心:“你這女兒怕是沒了救了,彆糟踐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