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1 / 2)

這一聲充滿倔強的嗓音,卻被韓皎聽出了藏匿其中的惶恐不安。

他記憶裡的謝奪從沒有如此狼狽地向人索求些什麼。

那樣不可一世的九皇子,此刻竟然無措地在門外耍無賴,卻不敢一腳踢開他的門。

隔著門板,仿佛能聽見謝奪的喘息,韓皎的心一下子被謝奪攥緊了,所有崩潰不堪的情緒,被無可抑製地關切衝散了。

謝奪在害怕。

韓皎力氣抬手扶著門板,想讓自己重新站起來。

他決定出門抱住謝奪。

如果這是一場夢,乾脆隨自己的心意走到夢的儘頭。

可他剛顫巍巍站起身,就聽見門外的謝奪低聲提醒:“正房裡有動靜。”

韓皎僵住了,剛燃起的勇氣,被腦中浮現的父親嚴厲神色撲滅了。

正房裡走動的聲響愈發接近了。

謝奪還存著最後一絲希望,死死盯著門縫。

他提醒韓皎有人快要出來了,是想逼韓皎不再猶豫,立即打開門,給他一個如昨夜般難舍難離的擁抱,然而直到身後正房的門軸轉動聲響起,韓皎依舊沒有出現在他眼前。

韓老爺打開房門後,院子裡已經一片空蕩寂寥,他睡眼惺忪地走去井邊打水,路過東廂,卻沒注意到窗台上堆疊地三包膏藥。

不知為什麼,韓皎能感覺到門外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心跳伴隨他的遠離,變得平靜。

他冷靜下來,告訴爹娘,自己昨日突然頭暈的厲害,許是最近政務太過繁冗,便向宮裡告了幾日假。

他不能這副樣子去宮裡,他知道謝奪一定會替他找借口告假。

接下來的時間,他需要好好理清整件事,哪怕把腦子想穿了,也得把昨晚發生的一切想明白。

然而,酒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失憶特效藥,酒後如果是睡著的,他會記不得自己的夢境,如果是醒著的,他隻知道自己會哭得不能自已。

昨夜麵對謝奪的他,顯然不會是前者,可他若是醒著,應該也隻是淚如雨下,為什麼會引發這樣的事?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韓皎無法承受,可他從意識到這件事發生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確定,謝奪絕沒有逼迫他。

謝奪不是那樣的人。

韓皎了解謝奪,更了解自己。

從抬頭看見熟悉臉容的那一刻開始,禁不住上揚的嘴角和激烈的心跳,就已經把韓皎的心思徹底出賣了。

讓他瀕臨崩潰,並非與謝奪發生關係這件事本身,而是自己內心深深壓抑的秘密被撕開的無措與羞恥感。

此時此刻,疼痛讓他無比清醒。

那些平日裡被他藏得不見蹤影的壞心思,全都探出頭來,對他露出譏諷的笑臉。

笑話他與皇子們聚在一處時,一心隻顧著跟謝奪鬥嘴。

虛偽如他,成天裝模作樣地誇獎謝安謝靖才是乖學生,實際上每次上課下課、入宮出宮,他眼裡心裡都隻有謝奪。

他能記起謝奪嘴角勾起的弧度,卻記不起謝安和謝靖每堂課向他請教過什麼。

替謝奪的儲位掃清障礙時,他大公無私地在心裡肯定謝奪的天賦,說服自己沒有私心。

可真等到謝奪忙於政務,忽視了他不到半個月,他就患得患失,後悔自己從前的不主動。

他可真是個偽君子啊。

韓皎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雙唇緊抿,逼自己停止混亂的思緒,可他停不下來。

昨晚發生的一切,把他精心編造地一切歲月靜好都給撕碎了。

他明明做夢都不敢渴求走到今天這一步,可隻那麼一杯酒,就讓他自己親手脫下了偽裝。

韓皎痛苦地閉上眼。

看看今早的謝奪,多麼百依百順,為什麼會這樣?

他昨晚究竟對謝奪表露了怎樣刻骨的愛慕,才能讓謝奪一夜間變得體貼入微?

這個羞恥的秘密被徹底揭開的結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