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是想到,他這個“二爺”都被賈赦,也就是他老子當場打個半死,那身為當事人之一,且還是更為弱勢的女流之輩的梅姨娘,下場隻怕更慘。
“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她!”
秋桐又恨又氣,把個塗抹了厚重胭脂的嘴唇高高咧起。
“放心吧,她可才開臉沒多久,老爺稀罕的什麼似的,聽說就在那屋裡跪了半個時辰,太太回來的時候,我就看到她已經在那屋裡服侍老爺吃酒了。
嗬,說出來也不怕你氣,你這個當兒子的,在老爺眼裡,隻怕還沒有梅姨奶奶重要呢,你倒好,自己被打了個半死不說,還回過頭來關心人家……”
雖然不滿,但是秋桐卻也不想真的惹惱賈璉。因見賈璉不再說話,她便轉換麵色笑道:“二爺身上的傷如何了?瞧,這是我方才從老爺房裡偷拿的,專門治外傷的藥。”
秋桐從懷裡摸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揭開了蓋子。裡麵是一團黑乎乎的藥膏,伴隨有一股濃鬱的中藥味。
“二爺用了這藥,身上的傷想必也能好的快些。哼,那些粗手粗腳的婆子,又慣會捧高踩低,見二爺惹怒了老爺,隻怕都沒怎麼給二爺上藥就走了,我現在重新給爺擦擦吧。”
秋桐撩起賈璉的袖子,就著上麵的傷痕輕輕揉了揉,便要取藥擦拭。
她是存心討好。賈璉經此一難,隻怕以後再也不敢趁老爺不在偷偷過這邊來了。
這樣的話不說以後輕易見不到賈璉,隻怕日子一久,賈璉就把她們都給忘了也不一定。
“不必了……”
肌膚相親,賈璉下意識推手拒絕。
平心而論,若他對原著沒有了解,此時此刻有個姑娘願意給他擦傷藥,他自是樂得接受。
但是,他卻知道這個秋桐非是良輩,更重要的是,其還是賈赦身邊的侍女。
前身好牙口,香的臭的都喜歡沾沾,他可不是。
看著秋桐有些色變,遲疑了一下,他又道:“多…多謝了,隻是……老爺現在興許還在氣頭上,你也不好在我這屋裡多待,萬一被人瞧見再告訴老爺就不好了。你先回去吧,這藥我自己擦就好。”
賈璉是想到,秋桐在賈赦身邊還是有些分量的,在這個“君臣父子”的時代,以他的身份,終歸很難甩開賈赦的影響。所以秋桐暫時不宜得罪,以後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忙。
隻是前身對秋桐多喚作“姐姐”,亦或“美人兒”,而他對此卻有些開不了口,以致於解釋的話聽起來有些遲頓。
秋桐倒沒有留心,隻以為賈璉是受了驚嚇所致。並且她也怕在這裡待太久被人撞見,因此將藥放下,叮囑了一句如何使用,便就地拋了兩個媚眼,起身偷摸離去。
秋桐走後,賈璉重新癱回炕上,神思不屬。
他居然成了璉二爺!
唉,他成了璉二爺……
早聽說古代貴族生活糜亂,亦曾耳聞那句“除了門口的石獅子乾淨”的名言,如今親身體會,真可謂滌蕩心靈,大開眼界。古人誠不欺我。
甩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東西,賈璉略一偏頭,便看見手中摸到的滑滑的涼被。都是上好的絲織物,這玩意兒,不論古今後世都是豪奢的東西,非富貴人家不可多得。
再一瞥這屋裡,雖隻是他曾經的住所,如今並不常住,但這屋裡的一應陳設和器具卻都價值不菲。許多若是拿出去變賣,單件便能讓普通人家富足數月有餘。
果不愧是國公府,真想繼續躺平,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富二代,不但有酒吃,有戲看,還有漂亮老婆熱炕頭,多好的日子……
終究隻能是想想而已。
他強自坐了起來。難得經此一遭離奇,不說那被他壓在心底多年的不甘平凡,就說眼下的處境,也不容許他這般。
老頭子的怒火、自己的名聲,還有家族的命運……他記得,一門雙公,偌大的賈府,也終將會在不多年之後,破滅。
古之所雲“覆巢之下無完卵”,屆時他這個榮國府的璉二爺,怕是也難逃一劫。
這並非他樂於看到的結局!
不過眼下這些還管不了,該如何麵對老頭子賈赦的怒火,才是當務之急。
這個時代,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好像真不是說說而已啊。
再次摸了摸明顯腫起來了的後腦勺,賈璉知道,之前的一頓打賈赦絕對是下了死手的。要不是他來得巧,這個世界上恐怕就沒有“璉二爺”這號人物了。
而且,賈璉還知道,就算賈赦真把他給打死了,對於其來說也沒什麼大礙。
或許,對方還會咬著牙罵一句:“該死的小畜生,死了正好!”
然後繼續該吃酒的吃酒,該玩女人的玩女人……
世情如此,賈璉也無法替前身喊冤,他在意的是,老東西要是知道他沒死成,會不會過來再敲他一頓?
這才剛剛開局,雖然還未出師“聲”先死,他卻不想連身也死,還是被一糟老頭子平白打死這麼窩囊的死法!
可是,賈赦身上有貴爵,又是他名義上的老子,要是存心收拾他,他連躲都沒地方躲!
該怎麼破這個死局呢?
大感頭痛的賈璉,忽然瞥見一旁的牆壁上,四平八穩掛著的一柄寶劍,一下子就定了眼。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