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因此讓府裡的人風言風語,甚至聯係到幾日前那件事上去,他也不在乎。
反正就算不這樣,那件事該聽說的人估計也都聽說了,出乎賈璉的預料,在賈赦不追究他之後,幾乎沒有對他造成什麼惡劣的影響。
除了他自己老是懷疑彆人看他的眼光帶著內涵之外……
“二爺,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未至書房,管家林之孝截住他。
“是在夢坡齋?”
“正是,老爺在那邊等著呢,二爺快去吧。”
林之孝作為榮國府的二管家,優點是不苟言笑,缺點也是不苟言笑,難怪與他婆娘兩個在府裡並稱“天聾地啞”。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去猜他的眼神有沒有特彆的含義……
賈璉覺得自己都快成神經病了,看誰都覺得對方心裡在鄙視他。這也是他總出門的原因之一,外麵的人,總不會知道他的事吧。
夢坡齋是賈政的內書房。
賈政,榮國府的當家人,也就是賈赦的親弟弟。
他和王熙鳳兩口子在這榮國府裡管家,實際上也就是在給賈政打工,所以說賈政是他的大老板都沒錯。
夢坡齋處在榮國府的正堂榮禧堂以東,賈璉過來的時候,見隻有賈政一個人,而不見往日裡三五成群的清客相公,便知道賈政找他是為家事。
“老爺。”
說來賈赦也是可憐,雖然他長於賈政,但是兩府中的人,多直稱賈政為老爺,而為了區彆他二人,卻對賈赦冠以“大老爺”的稱謂。
雖是小小一個細節,也可見賈政對賈赦多方麵的壓迫……
賈政看起來比賈赦顯年輕多了,大約四十多歲,身形偏向消瘦,但麵容方正,頗為威嚴的模樣。
他正埋頭寫著什麼,聽見賈璉的聲音也隻是略一抬頭,然後問道:“再有兩日便是鎮國公府太夫人的壽辰,府裡的賀禮,可都齊備了?”
“回稟老爺,早已準備妥當,都已經寫了單子,老爺可要過目?”
雖然他和王熙鳳一同過來幫忙管家,王熙鳳主內,他主外,但是內外又豈是完全分得開的?
王熙鳳又愛攬權,以逞強顯能,所以在管家上,王熙鳳的權柄早就大過了他。
如今,除了一些迎來送往,確實需要男人家處置的事,或者賈政直接吩咐他辦的,府裡其他的大小諸事,幾乎皆由王熙鳳一力處置,然後向王夫人彙報即可。
賈璉自然也沒有與王熙鳳爭管家權的意思,所以這幾天下來,也不過就這兩三件事需要他經辦的,自然不會延誤。
賈政也並沒有多過問的意思,點點頭,又埋頭寫了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道:“揚州來信,你姑媽已經歿了。”
賈璉心頭一震。
賈敏,終於還是去世了麼?
也就是說,黛玉要進京了?
無法言說什麼心情,賈璉隻好問:“老太太知道了嗎?”
賈政點頭,“你們太太已經把信送進去了。”
見賈璉沉默不言,賈政又歎道:“她這病一拖就是這麼久,如今去了,對她而言或許也是一種解脫,隻是老太太心裡恐怕難以釋懷。當初家裡兄弟姊妹,她老人家最疼愛的,也就是你們這位小姑了。”
“你也不用太過感傷,人死自不能複生。找你來,是有一件事囑咐你。
你姑姑去了,老太太指不定多傷心,你們往後且小心照料,另外從府中選出穩妥的人,去揚州代為祭拜。此事重要,不可馬虎。”
賈政正交代著,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老爺,老太太叫您過去。”
賈政將麵前的信封好,交與賈璉道:“這是我寫的祭文,你讓領頭的帶到南邊去,在你們姑姑墳前燒了,也算我親去看她了。”
“你也一道過去吧。”
……
與賈政一前一後出了夢坡齋,還沒過榮禧堂,便見一個身姿輕盈的婦人迎麵撞來。
“才剛要去找老爺,不想就在這兒碰見……”
婦人輕飄飄行了個假模假樣的禮,然後就站到賈政身邊,將賈璉給擠到後麵去。
賈政有些不悅,“找我何事?”
婦人嘴巴一勾,開始撒嬌:“老爺~”
賈政嗬斥一聲:“胡鬨,都什麼時候了?有話快說,老太太那邊還有事呢!”
婦人這才不敢作妖,哭兮兮的道:“還不是為了環兒的事,老爺,環兒也到了上學的年紀,老爺怎麼不讓環兒與寶玉他們一道進學去?老爺,環兒也是您的親生兒子呀……”
賈璉在後麵,靜靜的看著這位賈政的小老婆——趙姨娘。
潔白的肌膚,大眼睛,薄嘴唇,瓜子臉蛋,身姿更是特彆的凸翹,確是一個風姿過人的美少婦。難怪連一本正經的賈政老爺的心都能融化,一連給他生下了一兒一女,成為了這府裡唯一一個敢與當家太太王夫人叫板的奴才輩兒……
“環兒要上學自是好事,怎麼不去問太太?”
“太太說,環兒還小,不宜過早進學。另外,西苑的先生是老爺重金聘請的學士,環兒頑皮,恐衝撞了不好,不如等再過一兩年,直接去家學裡念書最好……”
委屈巴巴的哭訴,令賈政一聽,就覺得王夫人有私心。
雖然嫡庶有彆,但畢竟都是他的兒子,多在學堂裡放一張書案也不是大事。
但是賈政一向不喜歡麻煩,也不可能為這麼件小事與發妻為難,故而道:“太太說的也有理,環兒上學的事,我自有安排。”
“老爺~”
趙姨娘有些不依,還要爭取。許是知道如何最容易打動賈政,不自覺就把內幃中的語氣喚出來。
賈政老臉一紅,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看見賈璉似乎在瞧視趙姨娘。
忽想起近日來府中的傳言,賈政麵色一正,對趙姨娘道:“趙氏,你先回去!”
語氣嚴厲,令趙姨娘一呆,望了賈政兩眼,終究不敢造次,隻得委屈巴巴的走了。
賈政的異常反應,自然也被賈璉察覺。
天可憐見,從頭到尾他啥都沒做,啥也沒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