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說話也太難聽呢,誰敢欺負姑娘,誰又欺負你們姑娘了?大嫂子去了,一大家子的人都跟著忙碌的不行,都是哪裡該省檢就省檢,哪裡該將就就將就,一時哪裡顧慮的了那麼多?
彆說她大伯不在,就是在這裡,念在我們沒日沒夜的過來幫忙照管這些事,也不會苛待我們,難道還為一間屋子的事與親戚們為難?
連你們姑娘都沒說什麼呢,你就在這邊挑撥離間,我看姑娘分明是好姑娘,全是你們這些做奴才的專愛生事。”
陳氏的話,令王嬤嬤氣的嘴皮子都抖起來,就要好好與陳氏說道說道。
黛玉實在厭惡的很,便拉住她:“算了媽媽,我就住這邊正房就是了。”
王嬤嬤也念著是賈敏的喪期,方忍住怒意,隻是嘴裡不免還是還了幾句。
“怎麼回事?”
一道陌生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令還想嘲諷王嬤嬤的陳氏住了口。
她轉身向來處看去,然後就忍不住暗歎:好個清俊的公子哥!
瞅了半日卻認不得,直覺不是他們林家的人。
賈璉安頓了靈堂那邊的事,本來就想去瞧瞧黛玉,聽見這邊吵鬨,就走過來看看。
王嬤嬤見賈璉過來,頓時底氣足了,毫不猶豫的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跟著賈璉過來的還有幾個管家和林族子弟,其中林埌聽了王嬤嬤的話,顯得有些焦急。
他拉了拉母親的手臂,抱怨道:“娘,我和爹臨走前,不是說了,讓你把妹妹給挪出來的嗎,你怎麼都忘了?”
陳氏自知理虧,在兒子麵前卻如何肯認,罵道:“我怎麼忘了,隻是你妹妹不願意搬出來,我有什麼辦法!”
隻是看著周圍圍了越來越多的族人,很多都對他們指指點點起來,陳氏心中方才有些後悔,不該縱了女兒一時,惹出麻煩來。
不過倒也不怕。
若是他大伯也回來了那還難辦,如今林如海既然沒回蘇州,那還有誰欺壓得了他們不成?
林埌之父林鴻是個中年秀才,見不得被人指摘。心中將妻子罵了一遍,然後搖頭歎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然後裝作看不見的樣子走了。
賈璉知道,林如海在外為官多年,連家眷都全部帶走了,那這偌大的侯府舊宅,肯定會有一些族人忍不住搬進來,名曰:“借住”。
全國各地方大族基本都有這個情況,有的沒主子住的宅子,甚至還會被看管的奴才們私自租借給外人謀利!
所以林家這種情況,在賈璉看來並不獨特。
唯一令他想不通的是,如今當家太太亡故,將靈柩都送回來了,你還敢占著主家的宅子不走?
哪裡來的膽量?
看黛玉分明委屈卻偏著頭不言語的樣子,賈璉心裡沒來由的冒起三層火氣,陰著臉看著那留守老宅的管家。
管家情知事情已經兜不住,又從老管家那裡知道了賈璉的來曆,不敢造次,忙跪下解釋:“璉二爺息怒,奴才們其實也勸過,但是鴻大奶奶她們執意不聽,也不願搬走,奴才們也沒法啊……”
其實林氏族人們能夠搬進來,都是給了管家和一眾奴才們好處的,所以才數年沒鬨出事來。
可恨鴻大奶奶,彆人知道主家要回來人,都提前收拾好東西搬了出去,隻有她仗勢不肯搬走,如今果然鬨出事情來了吧?
要是因此牽連出這幾年的事情來,連累這麼多人受過,那就讓這蠢女人去死好了!
“還愣著做什麼,沒聽說你們姑娘要住她原來的屋子嗎?還不讓你媳婦兒帶人去將屋子收拾乾淨!”
管家本還有些猶豫,看已經陰沉著臉好久的老管家,此時也給他個嚴厲的眼神,立馬起身吼他婆娘:“快去啊,還愣著做什麼!”
“所有不相乾的東西,一律扔到府外去。”
一聽賈璉這句話,本來還有些害怕的“嬌嬌姑娘”,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跑到管家媳婦的麵前,伸手攔住:“不準你們去,不準動我的東西!”
陳氏也在愣神好久之後,趕忙過去護住女兒,一邊罵道:“你們反了?還是你們豬油蒙了心,他算個什麼東西,你們這麼聽他的話?敢丟我女兒的東西,我跟你們沒完!”
林埌的臉色也不好看,看著賈璉道:“璉表弟也不用這樣吧,休說這是我們林家的家事,你不應該插手,再說,就算黛玉妹妹真的要住她以前的屋子,我們自己搬出去便是,你何必在此逞威風,還要丟了我妹妹東西,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林埌這話一出,很多人都露出同仇敵愾之色。
顯然,對於他們林家的事,卻要聽從一個外人的指揮,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滿。
“璉二哥哥,算了,我不要那屋子了。眼下還是讓母親入土為安,不要為彆的事情節外生枝。”
黛玉先前是沒哭的,可是如今賈璉過來幫她做主,她反而哭了。
不想讓賈璉和家族中的人起衝突,所以她拉扯了一下賈璉的袖子,勸解道。
賈璉卻知道幾分黛玉的心情,聽得她說的是“我不要那屋子了”,而不是“我不住那屋子了”,便猜到,就算他現在真的將屋子給她騰出來,黛玉也是不會再住進去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性呢?
大概就是彆人碰過的東西,她便不再稀罕。
又或者如妙玉一般,臟婆子喝過的茶杯,她寧願砸了也不會再收回。隻是,黛玉這潔癖,少了幾分妙玉的清高,多了幾分灑脫的真情性。
或許,對於那間陪伴了她許多年的閨房,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首。
遵從黛玉的心意,沒有與鄉野村婦多費口舌,讓王嬤嬤送黛玉回正房休息,然後才對林埌道:“一天的時間,將林妹妹的屋子恢複原狀,否則,彆怪我不顧念情分。”
便是林妹妹不要的東西,也不是彆人可以隨意侵占的。
賈璉撂下這句話,輕輕瞧了陳氏等人一眼,轉身離開。
老管家心中很佩服賈璉的氣度,從始至終愣是沒有接陳氏潑婦一句話。
隻是見賈璉都已經離開,陳氏還是罵罵咧咧,博取彆人的同情,他終於冷冷道:“若非璉二爺大度,不與你計較,就你方才罵他那些話,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鴻大奶奶若是不信,你隻管問埌少爺,璉二爺究竟什麼身份!
今日府裡的事,等回到揚州之後,我會一五一十全部與我們老爺說明,至於老爺會怎麼處置,你們隻管等著便是。”
老管家可是服侍了林家兩代族長的人,在家族裡也是德高望重,所以他的話,也算有些分量。
陳氏本來想還口,但是看一向乖張的兒子,在方才麵對賈璉的威脅之時,都隻咬牙忍了,便意識到可能哪裡有些問題。
見此,老管家瞪了旁邊惴惴不安的守宅管家一眼,冷哼一聲,追著賈璉的腳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