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夢境(1 / 2)

林如海由仆人攙扶著,走進了黛玉的房間。看見太醫正在為黛玉施針也不敢打擾,隻在一旁焦急的等候。

好一會兒後,見太醫收針,他趕忙問道:“王太醫,小女如何了?”

王太醫回頭,看見是林如海,忙起身行了一禮。

“林大人不必太擔心,小姐這是心脈鬱結之症,想必是一日之間,連續經曆過大悲、大喜等極端的情緒,導致胸腔悶塞,以致於昏厥。

下官已經給小姐施了針,或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轉醒了。

此外,在下再給小姐開兩副調養的方子,照著方子調養,如此幾日之後,想必小姐就無礙了。”

說話間,王太醫不由自主的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

沒辦法,任是誰正和家人高興的吃著午飯,就被人火急火燎的請上了馬車,一路風馳電掣,來到此間為人診病,也會累乏的。

好在他是榮國府的常客,以前也奉賈母之請,為黛玉診視過。因此此番起來診治,倒也不算太難。

隻不過是之前馬車上那一番顛簸,感覺差點沒把他這把老骨頭給抖散架了!

儘管如此,怨言是不敢有的。

此間兩個朝廷大員,一個比一個背景深厚,都是他惹不起的。

林如海放下心來,察覺到王太醫的舉動,心裡又生出一些愧意。

論製林家並非勳貴,是不能請動太醫院的太醫到府上診病的。之前也不過是寧康帝,主動派太醫院的人,到府上瞧看過兩回。

隻是如今正是新春佳節,醫館大多關門,請醫不易。特彆是林如海常請的那名郎中,幾日前派人告知說是回鄉下探親去了。

賈璉就說,常給賈母看病的王太醫就住的不遠,於是隻用了一刻鐘,就親自把人給“請”了回來。

這令林如海覺得賈璉辦事魯莽的同時,又不禁感歎,賈璉對黛玉,果然是用心的。

“此番勞煩王太醫了,請下去用茶。”

林如海拱了拱手,並給老管家一個眼神,讓他封厚禮相謝。

王太醫便下去寫了方子,然後在一番推辭中,拿著林府的厚禮,頗為寬慰的回去了。

屋內,林如海見賈璉打發走了太醫,又坐在黛玉的床前,寵溺關心的瞧著靜臥的黛玉。

那神色,那眼神,直讓林如海看的皺眉。

他覺得,賈璉這就是欺負他身子不便,把他的角色給搶了。

畢竟賈璉現在這個樣子,以及前後為黛玉請醫問藥忙碌的身影,確實是比他這個老父親,還要關心!

但是想想之前黛玉突然暈倒,若非賈璉毫不客氣在林家做主張羅,隻怕林家必定雞飛狗跳的,哪能這麼快安定下來。

思之,又不好對賈璉說什麼不客氣的話,會顯得他忘恩負義。

於是無視賈璉,也上前仔細瞧了瞧女兒的麵容,然後才對賈璉道:“你今日初回京城,家裡的人,隻怕都等著你呢。玉兒這裡有我看著,你也不要再在這裡多耽誤了。”

“嗯。”

賈璉這個時候倒沒有糾纏的意思,他知道,他剛剛向林如海表達了對黛玉的求娶之意,林如海在表達了拒絕之後,還能容忍他到現在,已經是很有涵養了。

“那我晚些時候再來看林妹妹。”

起身之後,賈璉補充了一句。

林如海一聽就要拒絕。你不嫌懶得跑,我還怕你居心不良呢。

但是張了張口,林如海終究歎道:“你遠道回京,今兒回府之後,就好生歇歇吧,不用再過來了。有什麼事,我會派人通知你。”

賈璉沒有說什麼,道了一聲告辭的話,便要離去。

“你若是有心,明兒之後再來瞧你林妹妹吧。”林如海補充了一句。

賈璉一愣,隨即心生感激,衝著林如海深深一拜,然後方飄然而去。

而林如海,也在囑咐了紫娟等人幾句之後,回到正屋。

但是他的心,卻再難像賈璉過府之前那般平靜。

反複思量今日發生的事情,林如海覺得很累,不覺困意襲來,就此臥下。

許是心中有所思,不免就入了夢。

夢中的自己,果然不久撒手人寰,隻是不知為何,靈魂仍舊滯留世間,旁觀一切。

他看見了女兒在賈府孤苦無依,整日憂鬱悲苦。也看見了賈母欲圖讓親上作親,卻被王夫人暗中百般阻擾。

王夫人所用的計謀,對女兒的詆毀,他都清晰地看在眼裡,這一切都令他憤怒。

亡妻突然出現,叱罵王夫人,而王夫人羞愧之下,則猛然化作厲鬼,口出要讓她母女二人一般短命的惡言!

這令林如海大驚失色,就要上前與之理論,不料畫麵一轉,轉眼間,女兒已經成親,婆婆正是那王氏。

以女兒的嬌弱,在惡婆婆王氏日複一日的刁難中,整日以淚洗麵,不久便病入膏肓。

林如海心中焦急悔恨,卻無力做任何事,隱約間,他似乎聽見了女兒對她的怨恨之言。

恨他為什麼不能保護她,恨他為什麼不給她找一個能夠嗬護她,保護她的郞婿,為什麼要讓她受這般苦楚……

這些言語,令他聽了心如刀絞,不覺就疼醒過來。

仰頭看了一眼房間內的鐘表,他竟然隻睡了半刻鐘不到!

心神恍忽,久久不能平靜。

他不太明白他為何會做這般荒誕詭譎的噩夢,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等閒視之。

世人都說,人之將死,靈魂接入冥府,是能通靈的。

萬一這是老天對他的昭示,他豈能聽之任之?還有,賈政之妻王氏,素日他看著也是個和善之人,怎麼在自己夢境中,竟如此惡意演化她?

是了,猶記得敏兒未過世之前,提及家中之人事,似乎對這二嫂嫂頗有微詞,之事他以前從不在意這等家宅瑣事。

是亡妻與王氏當真二人關係不睦,還是自己小人之心,據此心裡懷疑她將來會苛待玉兒?

這都不重要了。

彆說他們不願意結親,就算他們改口,自己心裡有了這般顧慮,自然不可能再將女兒送到他們眼下。

可若是如此,自己又該將女兒托付何人?

京中出名的才俊,不是早已定親,就是已成家。那些不知名的,雖必然也有好的,但既然是不知名,他自然也不知道誰好誰壞。

他也沒有時間一一去甄彆了。

若是隻看父母家世,輕易將玉兒許配出去,自己倒是可以心安了。

萬一走了眼,貽誤了玉兒一生,豈不正好應了方才那可怕的夢境?

難道,真要答應璉哥兒所請。

想起賈璉,林如海便歎息不斷。

坦白來說,賈璉的優秀,即便是在他看來,也是欽佩不已的。

而賈璉之前所說的那些條件,也頗為令他心動。

若賈璉當真能說到做到,就算是將玉兒托付給他,未免不是一個捷徑,既省得自己苦惱費神,或許也能讓女兒平安順遂一生。

唯一的顧慮就是,賈璉不能給出正妻的名分。

雖然賈璉承諾,娶玉兒的一切,以正妻之禮來操辦。

但也正是如此,沒有正妻之名份,卻享受正妻的待遇,隻怕無端為女兒招來非議甚至禍患。

雖然以賈璉的身份,大可以效彷古人,以平妻、或是如夫人這樣的頭銜來正名。

可是這些稱謂,在本朝畢竟不成慣例,在大多數人看來,也就是貴妾的委婉表達罷了。

或許在早先的一些朝代,平妻真的是妻,如夫人,也真的是位同夫人。正如唐以前的一些朝代帝王,也有不止冊封一個皇後的。

可那終究不是本朝。

本朝天子,隻冊封一個皇後。

天子尚且如此,何況平民呼?

想到這裡,林如海倒是欣慰,賈璉沒有拿這些字眼來迷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