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看著原本春光豔麗,活色生香的花廳內,轉瞬變成了這般幽苦的模樣,心裡有些無奈。
他就想賞舞聽曲兒,看看美人,不想八卦吃瓜,他有錯嗎?
“你哭什麼?難道你是想要本官幫你,將那負心薄幸的情郎,抓回來給你出氣?”
聽見賈璉這麼問,美人一愣,連忙搖頭。
“那你跪在地上,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做什麼?還不起來。”
美人看賈璉麵色轉暖,有些不大敢相信,仔細瞅了賈璉幾眼,才敢站起身來。
沉盼兒怕賈璉發怒,此時重新坐到賈璉身邊,笑道:“她欺騙了大人,大人難道不生氣?”
賈璉就手勾起她的下巴:“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生什麼氣?還是說,你也騙了我?”
“咯咯咯,奴家可不敢欺騙大人。大人要是不信,也來驗一驗奴家的身子,要是發現奴家騙了大人,奴家聽憑大人發落……”
看著沉盼兒巧笑嫣然,自信十足的樣子,賈璉搖了搖頭,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中,還有誰和她一樣的,現在說出來,本官不會追究爾等隱瞞的事情。
但若是現在不說,等被本官帶到京城之後,本官可就沒有現在這麼好說話了。”
其他美人麵色一變,互相看視一眼,最終一個怯生生的美人上前道:“還請大人恕罪,奴家也不是……奴家也是和夢雲姐姐一樣……”
“哦,你也獻身給了某個大才子?”
“不,不是的……”
許是看賈璉當真無意責罰,也許是不敢欺瞞賈璉,此人最後紅著臉,麵色恨恨的道:“奴家是被少東家強迫的,隻是少東家害怕被他父親知道,所以威脅不讓奴家說出去,等他將來掌管家族之後再納奴家回府。是以,奴家絕對不是存心欺瞞大人的。”
雖然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這些女子身上,是合情合理的,到底讓賈璉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沒說什麼,讓她們退下,隻留了沉盼兒和顧青衣二人。
看賈璉瞧著她二人,沉盼兒沒好氣的一笑,投入賈璉懷中,而顧青衣則是澹然的表情,坐在邊上的古琴之後,旁若無人的彈奏起來。
“大人真的不生她倆的氣?”
沉盼兒拿了一塊點心,喂到賈璉嘴邊,一邊在賈璉懷中扭捏嬌笑,似乎想要用她的嬌軀玉體,來徹底打消賈璉的不痛快。
賈璉沒有再提此議的興趣。他還不至於矯情至此,既要享受風塵女子的風情萬種,還要求人家冰清玉潔,實則這是一個悖論。
不過嘛,這倒是讓他下定了一個決心。
“我看你們身邊,各自都有服侍的丫鬟?”
“是呀,我們雖然身在奴籍,可是一應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大家小姐的做派來的哦。
就拿奴家來說,不算獻藝的時候聽候安排的人,就平時貼身伺候的,就有兩個丫鬟呢。
不過我這還不算什麼,青衣姐姐更厲害,身邊不但有四個貼身丫鬟隨身服侍,而且她屋裡的古琴、琵琶等一應所用之物,全是上上品。
咯,大人請看,就說她麵前的這一架古琴,可是前朝琴藝大師親手製作,名喚‘殘月’,據傳便是當初的千金一笑樓花費千金,替她尋來的。
還有當日大人在船上,第一次看見青衣姐姐的時候,她手裡的那支玉簫,名喚‘驚魂’,也是重金難尋之物……嗚嗚,越說奴家越羨慕了。
以後大人得類似之物,可要記得幫盼兒買下來哦。”
賈璉聽了覺得奇異:“哦,我看你在江南的名聲也不小嘛,就沒有一兩件寶物在身?”
沉盼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教坊司不比其他青樓,真有好東西可輪不到人家。所以,人家到現在手裡用的,都是一些尋常的物件。”
賈璉聽了,倒是略有感悟。
嗯,隻能說體製內有體製內的好處。外麵的大廠,也有大廠的好處。
就比如,沉盼兒這個教坊內的花魁娘子,物質待遇,明顯就比出自周家扶持的青樓的顧青衣差多了、
於是笑語沉盼兒:“你還羨慕,本官不是將這座價值遠超十萬兩銀子的園子都給你了麼?”
一聽這個,沉盼兒頓時來了勁:“真給奴家?”
看賈璉點頭,沉盼兒不免回頭瞅了顧青衣一眼,然後回頭笑道:“正好人家做夢都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園子,大人這麼說,那奴家當大人真心的了。
既然如此,人家覺得‘周家彆院’這個名兒不好聽,想要給它改個名字,可以吧。”
“隨你心意。”
賈璉自然不在意,隻要不改做“賈璉彆府”就沒什麼影響,料想周家也不敢有二話。
“嘻嘻,那大人覺得,‘沉園’怎麼樣?”
“沉園?”
賈璉覺得有點耳熟。
卻見沉盼兒已經起身,憑著之前未曾脫下的舞娘裝,原地便款款舞動起來。
一邊舞,一邊輕啟朱唇,傳出情歌: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詩詞本來就是可以傳唱的,尤其是這些唐宋名詞,在青樓之地,更是被編撰了無數個版本的曲調,便是譜了舞曲也不奇怪。
在沉盼兒跳舞的時候,邊上的顧青衣,也是撥弄琴弦,為其歌聲而和。
舞罷,沉盼兒倒入賈璉懷中,笑道:“這是陸遊和唐婉的兩首《釵頭鳳,奴家很喜歡呢,正好人家又姓沉,所以就叫做沉園了。人家以自己的姓來命名,大人不會生氣吧?”
美人撒嬌,就算是生氣,男人也不好表示了。
更何況賈璉根本不在意。畢竟,他連園子都可以放到沉盼兒名下,可見他此時的豪富。
“本官方才問爾等丫鬟,隻是想告訴你們兩件事,一個是本官有些私事,需要去蘇州一趟,等回來之後,大概就要啟程回京了,所以你們要早做準備。
另一件就是,你們身邊各自的丫鬟都早點打發回去,到了京城,我自會為你們配備服侍的人。
若是真的難舍難分的,也最多隻準你們帶一個人,可有問題?”
“沒有問題。”
沉盼兒一聽,就知道賈璉這話主要是對著顧青衣說的。畢竟,顧青衣身邊有四個丫鬟呢。
顧青衣似乎皺了皺眉,但是迎著賈璉二人的目光,她還是立馬點點頭。同時心裡一鬆,賈璉這算是公開表態,要帶她回京了。
“咯咯咯,大人這番囑咐,可要告訴其他人?還是說,咱們十個人之中,大人就隻決定帶奴家和青衣姐姐回京?若是如此,倒是沒有必要告訴她們了,免得她們羨慕。”
之前自曝不是清白之身的二人,已經被沉盼兒自動排除出姐妹行列。她知道,除非賈璉準備把她們所有人帶走,否則那二人絕對是沒機會了。也是,不責怪就好的了,還降恩典?
賈璉本意是回來之後再決定此事,但是此行想想自己都要去蘇州了,還拘著這些美人在此處也沒什麼意義。
“你就告訴她們,本官已經離開揚州,不知道何時回來。若是想要回去的,讓她們儘管可以離開了。”
說著,賈璉從袖中摸出一小疊銀票,“她們在揚州陪了本官十天,本官也不能不做表示。等她們走的時候,按照她們平時出門獻藝的標準,補以十倍賞賜,這件事,你來安排。”
“哪能讓大人再賞錢,在我們來揚州之前就拿過銀子了……”
沉盼兒下意識的說了一聲,見賈璉神色不容置疑,點了點手中的數目又笑道:“就算十倍,也用不了這麼多銀子啊。”
“多的,你就留著。”
“咯咯咯,大人對奴家這麼好,就不怕青衣姐姐吃醋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