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
鳳姐兒送走哥哥嫂子之後,回到榮慶堂,就看到王夫人笑嗬嗬的坐在椅子上,受人叩拜。
一問才知,原是賈母實在喜歡薛姨媽的侄女寶琴,故命王夫人收做義女。
鳳姐兒便上前笑說:“恭喜太太,賀喜太太,自咱們家貴妃娘娘之後,又有了一個好女兒囉!”
王夫人亦是十分高興。雖是賈母之命,但她也覺得薛寶琴生的實在招人希罕,因此待其奉茶之後,便將薛寶琴抱入懷中疼惜,倒像是真得了一個女兒似的。
可惜上邊的賈母看不下去了,橫刀奪愛道:“琴丫頭,過來。”
薛寶琴便乖乖從王夫人懷裡出來,走到賈母跟前,甜滋滋的笑道:“老太太”
隻這一聲清脆童音,便讓賈母那塵封的母愛泛濫成災。
她拉著寶琴的一雙蔥嫩小手愛撫來愛撫去,然後回頭與薛姨媽笑道:“這丫頭我看著著實喜歡的不得了,姨太太可舍得,讓她在老婆子我這裡住幾天,陪我解解悶?”
薛姨媽道:“老太太如此疼她,是她的福氣。”
賈母又笑問薛寶琴:“丫頭,可願意住我這兒?”
寶琴和哥哥來之前,就得到過薛姨媽的囑咐,知道賈母的身份地位。
得此對待,她也高興,自是乖巧的點頭答應。
賈母便樂得無可無不可的,忙吩咐鴛鴦下去準備被褥等物,言說今晚就要讓寶琴陪著她一起睡。
底下賈家眾人見狀,都不免心生嫉妒。
賈母上一次如此喜歡一個後輩,還是黛玉第一次上京的時候。
賈母卻不管旁人怎麼作想,將寶琴抱在懷裡之後,她的目光又掃向其他親戚家的女兒,暗暗的點著頭。
都是好模樣啊。
於是笑道:“我素來喜歡熱鬨,難得今日齊全,這麼多貴客登門,便一起住下,大家在一處,好生熱鬨熱鬨。”
邢夫人之嫂邵氏此番與丈夫、女兒一道入京,原本就是來投奔邢夫人的,聞言自是滿口答應。
倒是李紈之寡嬸李氏推說已讓人在城中置了房舍,不便過於叨擾。
然賈母執意留,李氏實在推托不得,隻能答應留下。
原來李氏此番帶著兩個小女入京,行船至半路,正巧碰見鳳姐兒之兄王仁一行及邢忠夫婦一行。
三家彙攏,又都沾親帶故,故而一道同行。
而金陵薛蝌因父親在時將妹妹許給京中梅家,正欲送妹進京發嫁。得聞王仁一行進京,他也連忙帶著妹妹薛寶琴緊隨入京。
到京後尋得薛姨媽聊做安頓,薛姨媽即帶他兄妹二人來賈府拜見長輩。正遇王、李、邢三家一齊到至榮國府拜訪,所以四家竟是碰齊了。
也就難怪賈母和王夫人等這般高興。
正好這個時候,園中的姐妹們聞訊而至,互相見禮之後,邢岫煙和薛寶琴卻齊齊留在黛玉身旁,挽著黛玉的手:
“林妹妹林姐姐!”
黛玉也頗為歡喜,回道:“邢姐姐,寶琴妹妹,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眾人見之稱奇,忙問三人如何相識。
黛玉便將她尚未到榮國府之前,曾在賈璉的攜帶下,於蘇州玄墓山與邢岫煙相識,以及去年在金陵城,與薛寶琴相知的事簡單道來。
賈母聞言笑的合不攏嘴:“好好好,如此更和睦了,嗬嗬嗬……”
三春等人則是覺得不可思議。探春還拉過黛玉,道:“我記得妙玉說過,她以前就是在蘇州玄墓蟠香寺求法,莫非你們也都是那時認識的?”
黛玉點頭,笑指邢岫煙:“她可是妙玉的高徒呢。”
探春聞言既是驚訝又是喜悅。家中來了這麼多小姐妹本就夠令人歡喜的了,要是她們還會吟詩作對那豈不更好?
妙玉的性格雖然不儘令人喜歡,但大觀園中的姐妹都對妙玉的才情、品位表示敬佩。
岫煙既是妙玉之徒,那定然也是才情不俗的了。
因而笑道:“世上竟真有這般湊巧的事,咱們這般天南海北的人,今兒竟都湊齊了!”
說著,拉過黛玉等人,討論如何興旺詩社的事來……
“璉二爺來了。”
外頭突然響起丫鬟的通傳聲,令堂內頓時一靜,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門口。
隨著丫鬟掀開門簾,英姿倜儻的賈璉緩步而入。
除賈母等二三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無論主人賓客,全部站起來,甚至許多人情不自禁的往前相迎幾步。
被如此多或老或少的女人盯著,賈璉倒是毫不露怯。
目光一掃三春姐妹身旁的那四個少女,賈璉腳下不停,上前與賈母行禮。
賈母似有些意外賈璉的到來,問道:“你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
“聽說老太太這裡來了稀客,故來瞧瞧。”
賈母收了收身子,道:“自從你們老爺南去之後,這迎來客往的事,原本就該你擔著。
我不過是看在你事多忙碌,所以幫你應稱著。你既然來了,還不見過兩位長輩。”
賈母話雖如此,但早就卑微的站起來的李氏和邵氏哪敢等賈璉上前拜見,都主動對賈璉露出和善的笑意。
賈母就指著邵氏道:“這位是你們大太太的嫂子,從蘇州千裡迢迢進京來看望你們太太的。”
“見過大舅母。”
“不敢不敢,哥兒萬安……”
賈璉彎腰一禮後,看向邵氏身旁的邢岫煙,笑道:“自從當年蘇州一彆之後,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岫煙妹妹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當年在玄墓山時,邢岫煙還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如今四五年過去,已然是亭亭玉立了。
賈璉的話,故是讓邢岫煙略有羞意,盈盈上前拜見:“岫煙,見過璉二表兄。”
他們這相熟的樣子,讓賈母倒也響起先前黛玉所說,因此點點頭,轉而介紹李氏。
“這是你珠大嫂子的嬸嬸,還有她的兩個堂妹子。”
“見過李家嬸嬸,見過兩位妹妹。”
李氏雖然是李紈的嬸嬸,但她看起來還非常的年輕。
且她也沒有邵氏那般拘謹,以極標準的大家之禮屈身還了一禮,然後牽過自己的兩個女兒。
她的兩個女兒看去十二三歲的模樣,俱是纖挑柔弱的樣子。
姐妹二人模樣相似,皆生的金雕玉琢一般,宛若兩朵花兒,令人一眼見憐。
“李玟見過侯爺。”
“李綺見過侯爺。”
賈璉略微看了她姐妹二人一眼,心中便覺得,不枉自己抽空過來瞅一眼。
還真如晴雯所言,這李玟李綺,加上邢岫煙和薛寶琴,當真像是一把子掐出來的四根水蔥似的。
絕對的養眼。
眼見賈母還要繼續介紹薛寶琴兄妹,賈璉提前與他兄妹二人招呼。
“薛蝌兄弟,寶琴妹妹,我們又見麵了。”
麵對賈璉的熟絡,薛蝌尚有些靦腆,薛寶琴卻一步當先,十分自然的笑道:“璉二哥哥說的,自從去年你和林姐姐回京之後,我們也一年沒見了呢,我好想你和林姐姐的。”
薛寶琴年紀本來就小,不但在今兒的四朵花兒中年紀最小,就算加上大觀園中的一眾金釵,她也就僅比惜春略大一些。
加上又生的稀世模樣,如此大大方方的說話,眾人隻覺得可愛動人,難以生出嫌棄、苛刻之心。
賈璉也被她燦爛的笑容,可愛的模樣引的笑了起來。看著走到自己眼前的小丫頭,差點就沒忍住,當著鳳姐兒、寶釵黛玉的模樣,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瓜子。
“你們母親呢,身子可還好?”
聽到賈璉這麼問,薛寶琴小臉上的笑容落下了一些,幽幽道:“大娘身子不好,此番我們上京來,就是為了給大娘尋良醫的……”
寶琴當然知道此番進京,主要還是為了她的親事。但她再大方也不會當眾提及這一點,因此隻以此話應對。
賈璉卻一耳朵聽到弦外之音。
寶琴隻說莊氏身子不好,又說我們上京,似乎,二夫人也可能上京來了。
此時也不好相問,賈璉就笑笑,道:“此事你們不必太擔心,正好我就認識幾位京中有名望的老神醫。
待我得閒備上厚禮,請他們南下問診一次。”
賈璉這話,賈家這些知道他的人倒也不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