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2 / 2)

和哲學家談戀愛 沁杳 14861 字 4個月前

再然後,路德維希麵色不善地坐了下來。

她沒有再趕他,隻是沉默地喝酒,他也不再說話,就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彼此僵持。

“小哥,”殷妙敲了敲吧台,用中文說道,“來杯‘日落’。”

調酒師驚訝地看向她,不明白這姑娘怎麼就跟這酒杠上了。

“女士,這款雞尾酒後勁非常大,很多人差點酒量喝完就斷片,記憶隻停留在前一晚的日落,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我不太建議您喝。”

殷妙笑了笑:“是嗎?那正好,我今晚就想斷片。”

毀滅吧,趕緊的,累了。

最好回到前一晚日落前,回到她沒有重遇他的時候

調酒師沒法拒絕顧客的要求,隻好給她調了杯‘日落’。

橘黃色的基地,淡淡暈染成淺黃的上層,的確有黃昏時分夕陽的感覺。

殷妙一飲而儘。

空酒杯放在桌上,她豪氣乾雲地吆喝:“再來一杯。”

調酒師歎口氣,再次拿起量杯開始製作。

迷離的背景音樂中,殷妙低著腦袋,用中文輕聲問道:“你這樣有意思嗎?”

調酒師從酒櫃裡茫然地抬頭,剛想說話,另一道低沉的聲音已經響起。

“你覺得呢?”

調酒師看看左邊綠眼睛的大帥哥,再看看右邊雙頰酡紅的小姐姐,恍然大悟地擦著杯子。

還以為和他說話呢,自作多情了。

原來是小情侶鬨彆扭,我說呢,沒事大半夜的喝什麼“日落”。

他自以為看穿真相,邊搖頭邊歎息重新做了一杯,放到殷妙麵前。

問完那個問題後,殷妙驟然沉默,沒再開口說話。

路德維希卻好像一無所覺,把她當成安靜的聽眾,用德語輕聲講述起這些年的經曆。

“在海德堡讀完哲學學位後,我去了英國牛津,在那裡輔修企業經濟學。”

“聽說過,恭喜啊。”

“三年前,我還是進入了家族企業,不過是自願的。”

“唔,那也不錯,好好乾。”

“兩個月前,我申請調到華國分公司項目。”

“挺好的,你不是一直都想來麼?”

“我是為你來的。”

“……”

“殷妙,我很後悔,那個時候和你分開。”

殷妙捏緊了酒杯。

她的心像被掰成兩半,一半在烈火上炙烤,一半沒入刺骨冰水。

無儘的碳酸氣泡一個一個冒上來,又在空氣中接二連三地破裂。

太晚了,這句話他說得太晚了,錯過終究是錯過,現在再提起,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她支著下巴低低地笑了起來,醉眼迷離,顛倒眾生的樣子。

光潔的小腿在吧台底下,意味深長地蹭了蹭路德維希的腳踝,然後順著褲管往上勾。

“我也很後悔,那個時候……沒有睡了你。”

路德維希的手掌扣住她不安分的腳。

“殷妙,”他聲音微沉,語氣中藏著難以抑製的怒氣,“你喝醉了。”

“切。”殷妙輕嗤,用力掙脫,把腳收了回來。

她仰頭喝完第二杯“日落”,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喝醉以後的殷妙很安靜,安靜到你從表麵根本看不出她的醉意,隻有靠近才能發現,她的眼神明明更加水潤無辜,行事間卻透出幾分肆無忌憚的乖張。

她充滿挑逗意味地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肩膀,歪歪斜斜地示意他讓開。

路德維希沒動。

殷妙又不耐煩地踢了踢他的腳。

路德維希終於站起。

他麵無表情地拽起椅背上的浴袍,整個罩在她身上,然後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殷妙驚呼出聲,條件反射地掙紮撲騰,可能覺得頭暈,動作幅度慢慢變小,過了一會兒挪了挪位置,似乎在他懷裡找到最佳契合點,軟軟地攥著襯衫領口,不再亂動彈。

“先生,您……”

調酒師喊住路德維希,猶豫地看向對方懷裡不省人事的纖細身影,不知道應不應該管這事。

“……您還沒買單呢。”

算了算了,人家小情侶之間的情趣,說不定床頭打架床尾和,自己還是不摻合了。

“掛到我房間吧,2216。”

*

第二天晨光破曉,殷妙從柔軟的被子裡醒來。

她習慣性地先揉了揉脖子,這幾年的工作經常各地奔波,她的頸椎狀態一直不是很好,對枕頭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記得臨睡前自己明明讓客房阿姨換了寢具,這會後頸卻還是又酸又麻。

半睜著眼睛翻下床,腳丫子摸索半天沒找到拖鞋,她乾脆光著腳,迷迷糊糊地跑去洗漱。

剛踏進洗手間門口,就聽到裡麵淋浴間傳來嘩嘩嘩的水聲。

她腳下猛地踩下急刹車。

透明的玻璃門上霧氣蒸騰,隱約能看到男人蓄勢待發的矯健身軀。

修長的手掌將濕透的金發往後撥,露出眼睛微闔的完美側臉。

殷妙當場石化,昨晚丟失的記憶像返潮一樣迅速回籠。

半夜敲門的路德維希,被關在門外的慘痛教訓,酒吧裡的酩酊大醉,還有那兩杯令人上頭的“日落”,以及“後悔那個時候沒能睡了你”……

她難以置信地捂住臉,昨天晚上,她究竟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以及,這裡顯然並不是她的房間。

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退到客廳,倉皇得團團亂轉。

耳朵捕捉到花灑停住的動靜,緊接著是玻璃門推開的輕微響聲,她心神大亂,慌亂間腳趾頭不慎撞到沙發腳上,被鑽心的疼痛刺激得差點蹲地蜷縮。

來不及了,殷妙隨手撿起沙發上的黑色大衣,囫圇套在身上,一瘸一拐地溜出房門。

匆匆跑去前台補辦房卡後,殷妙終於回到空置一晚的房間。

她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平複急促的心跳,然後又一驚一乍地突然跳起,麻利地收拾東西、下樓、退房,一氣嗬成逃離此地。

路德維希洗完澡出來,偌大的房間裡早已空無一人。

他一一走過臥室、客廳、陽台,最終緩緩走到沙發坐下。

酒店客房擺放的沙發不大,空間局促,睡起來束手束腳,昨晚他就是在這裡將就了一宿。

毛巾擋住他晦暗的表情,留下落寞的剪影,水珠順著發梢滴下的時候,隱約有歎息聲傳來。

早上八點整,海蓮娜敲開路德維希的房門。

她踩著高跟鞋,目光巡視一圈房內陳設,開始彙報今天的日程:“路德,去滬市的航班已經改簽到今天下午2點,要我說,其實昨晚這個宴會你沒必要出席的,趕來趕去的太累了。”

路德維希沒說話,對著鏡子自己整理領帶。

海蓮娜對他的反應也習以為常,她從衣櫃裡拿出嶄新的西裝,作勢要替男人穿上。

路德維希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手:“謝謝,我自己來。”

低頭整理袖扣的時候,他忽然提起:“分公司基建項目的翻譯找好了嗎?”

勒威集團是路德維希目前所在的科技公司,它最初以電氣化在德國起家,後來憑借自動化、數字化領域的不斷創新,逐漸成為全球行業內的龍頭企業,在電氣工程、基礎設施、工業自動化和軟件、醫療設備行業為客戶提供解決方案。

憑借與華國商務署的良好關係,今年勒威將在滬市設立一家新的分公司,繼續拓展國內業務。目前該項目正處於前期政府磋商及選址階段,勒威是傳統的德企,這次過來的考評團隊雖然德語和英語熟練,但鮮少有人掌握漢語,因此亟需專業翻譯。

“還沒有,不過前期的磋商環節我可以暫時代替,等項目正式啟動再……”

海蓮娜話沒說完,就被路德維希冷漠地打斷。

“海蓮娜,總部請你過來,是考慮到你熟悉華國的商務背景,不是讓你來當翻譯的,你應該在正確的崗位發揮作用,而不是時刻想著越俎代庖。”

海蓮娜心口一緊,勉強維持住笑容:“好的。”

她的確有自己的私心。

路德維希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他做事嚴謹考究,前期的談判工作必定親力親為,而她之所以願意攔下這個活,隻不過想多一點時間陪在他身邊,不料這點隱晦的小心思卻被他當麵戳破。

兩人下電梯的時候,路德維希再次提起這件事。

“昨天晚宴的翻譯水平很好,你去聯係下,問她有沒有時間和意願,報酬方麵從優。”

海蓮娜抱著文件夾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手指微微收緊幾分。

路德維希平時從來不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垂下眼睫:“好的。”

退房的時候,前台看了眼房卡,在係統裡核對後,禮貌地請他們留步稍等。

然後她取出一袋折疊好的衣物:“這是有位女士留在前台的,讓我轉交給2216房間的客人。”

“嗯,謝謝。”路德維希接過袋子,什麼也沒問。

海蓮娜飛快地瞥了一眼,袋子裡的東西非常眼熟,正是路德維希昨晚的黑色大衣。

他的衣服,為什麼會落在前台?

海蓮娜沉默地跟著路德維希走出旋轉門,等待司機開車從地庫上來時,她忽然轉身,朝路德維希淺笑道:“路德,我想起來忘記留開票信息了,你稍等我下。”

路德維希冷淡地點頭。

海蓮娜步履翩翩地走回前台。

前台正在幫另一位客人辦理退房,她等人走遠後,才踱步迎了上去。

“你好。”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海蓮娜輕輕敲擊著台麵,麵帶微笑,語調放鬆平和。

“我是2216房間的客人,剛剛忘記問了,留下衣服的人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