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冰,“不了吧。”
陸為民:“你不樂意?”
不止不樂意,講座諶冰都不想去。
這種附加興趣課程,他以前在一中每學期都修,沒什麼意思。
隻不過九中教學資源不行,才顯得特彆珍稀。
他不去陸為民也不勉強:“行,那到時候這個機會就讓給朱曉。”
諶冰重新抓起了筆。
蕭致從剛才說話就看著他,半晌,隔在桌底,用膝蓋輕輕撞了他一下。
諶冰側目:“怎麼了?”
“你,”蕭致形容,“你這兒有傷口。”他指了指唇角。
“……”
不提還好,一提諶冰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蕭致問:“要不要下晚自習了我陪你出去買藥?”
這傷口的存在感說低也低,說高也高,吃得清淡就沒事兒,但稍微抿一下唇又能感覺到。
諶冰問:“買什麼?”
“阿莫西林,”蕭致說,“或者用冰硼散敷一下。”
他說的很自然篤定,諶冰莫名想懟:“你這麼懂?”
“不是。”
蕭致在書桌底下遞過手機。
諶冰接過低頭瞟了一眼。
萬能百度,不過蕭致在搜索框輸入的問題是“和男朋友接吻咬破了唇角怎麼辦?”
然後回答是個白衣飄飄的中醫,說什麼“問題不大,不要慌,放鬆心情,隻要不感染都沒有問題。如果你認為實在有必要,可以服用阿莫西林,或者用冰硼散敷一下傷口。總而言之,不要影響和男朋友的感情。”
“……”
諶冰給手機遞回去。
不要臉。
狗東西。
下晚自習蕭致起身,臨走時勾了勾諶冰的校服:“走了。”
諶冰本來還以為要跟他冷戰個兩三天,或者尷尷尬尬地相處,但沒想到居然就這麼若無其事一起出去拿藥了?
……反正蕭致不尷尬,自己為什麼要尷尬?
這才是正常心態。
諶冰跟著他一塊兒出了校門,日常進藥店,那醫生乍一看見諶冰,大概想起了前段時間他也破著唇角來這兒拿藥的事了,問:“這次又是打架啊?”
上次是跟蕭致激動了互毆,不小心弄破了唇角。
諶冰怔了下,說:“不是。”
蕭致站在他背後,垂著視線,吊兒郎當的:“他對象咬的。”
“……”
醫生看諶冰特彆乾淨帥氣,沒想到他談戀愛,驚了下笑道:“那挺有意思?上次不會也是對象打的吧?”
諶冰沉默了幾秒。
安靜中,蕭致應聲:“嗯。”
醫生:“那你對象勁兒還挺大啊!”
“……”
諶冰嗤一聲就笑了,笑了又扯到了傷口,頓時手指掩唇,嘶聲轉向彆的地方。
等出來,到藥房外的長椅上坐著,蕭致偏頭看他:“你笑什麼?”
諶冰搖頭:“沒事兒。”
蕭致也笑了:“那我是你對象嗎,你就笑?”
諶冰又搖頭。
蕭致手裡用紙杯端了杯溫水,從小藥袋裡拆出一片阿莫西林,放到他手心。
“吃。”
諶冰喝水,完了,拿出一枚冰硼散。
剛準備敷上,蕭致劃拉著手機,說:“等等。百度上有人說,‘用冰硼散把潰瘍燒了個洞’,‘用冰硼散把我疼哭了’,你考慮一下再用。”
“……”
諶冰捏著藥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轉向蕭致半晌道:“……你下次不能輕點嗎?”
怎麼老跟唇角的傷口過不去。
不過說完,諶冰怔了一下。
蕭致半張臉藏在陰影裡,抬了抬眉,唇角莫名挑了點兒笑意:“好,下次輕點。”
諶冰拆開塗了冰硼散,確實剛敷上時那股冰涼挺刺激的,他嘶了一聲,冷冷道:“你這個技術,還想有下次?”
諶冰本意是想懟他用力過猛,但說完,又覺得哪裡不對。
十字路口全是回家的學生,人潮湧動。
燈光是微暗的橙黃色,落在藏汙納垢的地磚,反射出釉質的亮光。
蕭致坐在長椅上偏頭看他,眉眼染著明熄交織的燈火,目光全落在諶冰臉上,背光時顯得下頜線特彆的利落削淨。
蕭致聲音輕輕的:“對不起,有機會一定好好練習。”
“……”
氣氛又開始安靜。
諶冰不太自在,說:“我走了。”
“你現在吃東西方便嗎?明早給你帶早餐。”
諶冰應聲:“行。”
“校門口的早餐粥,要什麼口味?”
諶冰隨手指了下:“海鮮口味,反正不要甜的。”
“好,海鮮口味,不要甜的。”蕭致重複,明顯是認真記下了。
諶冰說:“那我走了。”
他走了好幾步,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似乎有話沒說完。他走了四五米又回頭,蕭致站在行道樹底下的陰影裡,身量很高,靜靜地看著他。
諶冰說:“你走啊。”
蕭致搖頭:“我就看著你。”
“……”莫名其妙牽扯不休。
諶冰準備走了,他又張開了雙臂,說:“抱一下。”
“?”
諶冰眼皮跳了下,不太明白,但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蕭致聲音抬高了點兒:“抱抱。”
周圍被人看著,恐怕自己不過去,他不知道會張開雙臂稻草人似的站多久。諶冰往回走,直到距離他兩三步,被他抓著手腕一把抱了回去。
氣息透過胸膛傳遞過來,熱氣彌漫。從敞開的校服能看見底下清瘦的鎖骨,領口折得很整齊,高高瘦瘦,背影半彎下來。
蕭致靠在他耳邊,一字一句,似乎從胸腔透出來,沉重地壓在耳膜。
“我在等你的回答。”
“……”諶冰動了動唇。
“你快一點兒。”
蕭致手心漫了層薄薄的汗,抓著諶冰的手,皮膚似乎快要燒起來。
他說:“我一秒都不想多等了。”
少年時的感情這麼濃烈,尤其找到泄口之後,好像過山洪似的洶湧出來。
夜風很冷,諶冰脫開他手臂後站了幾秒,臉上沒什麼情緒,好像沒太明白他突然的催促。
諶冰怔了半晌,反而被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
他偏頭看蕭致,光線蒙著,色素淡的眼底好像沒什麼感情。
“你說的一秒都不想多等,是等什麼?”
蕭致:“?”
“等著談戀愛,還是隻是,”諶冰說,“昨晚那種行為。”
性行為。
“……”
蕭致直直看著他,眼底收斂的情緒非常複雜,大概過了四五秒。
“你趕緊走。”
“……”
諶冰莫名笑了下,本來心情被他整的有點兒沉重,突然又沒事了。他其實不太了解某些山盟海誓或者熱望渴求,但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跟蕭致待在一塊兒,不管怎麼樣都很快樂。
諶冰:“那我走了。”
蕭致懶洋洋,一掃剛才的難得情深,垂著眼皮看了他半晌:“諶冰。”
他喊。
諶冰本來準備走了,又停下來:“你有事?”
“我恨你是塊木頭。”
“……”
諶冰麵無表情看他幾秒:“我走了。”
背後又喊:“諶冰。”
蕭致就跟玩兒似的,一直叫他的名字,不厭其煩。
“明天給你帶早餐。”
“……嗯。”
“諶冰。”他又喊。
諶冰:“……”
“一想到睡一覺就能看見你,我心情就好。”
“……”
“諶冰。”
蕭致又叫他一聲。
諶冰耐心在耗儘邊緣了,視線眯窄,直直盯著他。
蕭致帶了幾本書,給其中一本薄薄的練習冊卷成筒狀,朝他勾了下手指。
“你過來,把耳朵靠在另一頭。”
“……”有病沒病?
小學生玩法。
諶冰忍了兩秒,還是走近了,站在道路旁的小榕樹下。
書筒靠在耳側,沒有貼近耳朵。
書筒另一頭,也沒貼近蕭致的唇角,隻是說話時輕輕的,伴隨著風刮過去的聲音。
十七歲的少年站在街頭,向他表白,全世界的聲音隻有他能聽見。
“諶冰,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