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雨太大的原因，晚自習才上半節課，教室裡突然漆黑一片。
全校驟然爆出一陣“哇哦。”
“停電了！”
聲音竟然出奇地一致。諶冰就沒上過居然會停電的學校，左右看了，大家都相當的興奮。文偉更是轉過來扣住他們的桌麵，目眥欲裂：“停電就不用上課了！”
“……”
教室陷入癱瘓狀態。
陸為民進來走了一圈，眼看沒辦法，說：“那你們上自習，不要吵。”
不吵是不可能不吵的，打死都不可能不吵的。
他一出去，教室裡玩手機的玩手機，打牌的打牌，請筆仙的請筆仙，閒聊的閒聊，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夜晚，無比熱鬨。
蕭致看了會兒周圍，唇角的弧度逐漸消失，探手將放在桌肚的台燈取出來。
擰動開關後，一束橘色的光線落在桌麵，映亮了白紙黑字。
本來諶冰都覺得今晚氣氛躁動，些學不進去。
蕭致卻拿出那本新編的複習大書，對著燈光，摁下筆帽翻開頁麵，開始題和計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失去了那部分軟弱，變得理性起來。
周圍熱鬨煊赫，抽動桌子板凳的聲音不絕於耳，書本揮舞，嘈雜不斷，混著少年們開懷的笑聲。
蕭致卻在這陣熱鬨裡，開始了他自己的沉默。
臨近期末，教室的風扇吱呀吱呀轉，後排空調旁橫七豎八站著個大漢，邊撩t恤邊擦汗。
蟬鳴聲時斷時續。
諶冰手腕撐著下頜，一搭沒一搭轉筆，文偉打完球從後排狂奔過來，見他身旁空著的座位。
“蕭哥又請假了？”
諶冰：“嗯。”
“這次為什麼？”
諶冰不太清楚，拍下了手的筆：“蕭若的。”
“還是這兒啊，”文偉聲音低下來，“前段時間陸老頭都被叫過去勸了，讓蕭哥放棄蕭若，以學習為主。這群人是不是沾點兒腦癱，完沒完？”
管坤一直悶著，回頭說：“這兒夠鬨的。”
夠鬨的。
諶冰轉頭看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些刺眼。
“蕭哥這段時間感覺很累啊，爭個小孩兒跟以前電視劇差不多，婆婆和媳婦扯頭花，撕得頭破血流，感覺真把恐怖。”
“這天初中都放假了，他媽媽可能搶得更凶吧，就為了暑假帶她走。”
“……”
“—
—說實話，”漫無目的的聊天中，管坤插了句，“其實覺得讓妹妹回去挺好的。她媽錢。”
她媽錢。
文偉轉頭了他一眼。
他沉默秒，明顯心是認同的，但否定了管坤：“話不能這麼說，人活著最重要的是其實是開心。”
話題中斷。
或許從一開始就猜到了故的結局。
但是隻有一個人，站在原地，負隅頑抗。
本來約好了出去吃頓飯，明天準備考試，諶冰卻在臨行前突
第79章第79章“我在。”
然變卦，說：“去趟蕭致家。”
文偉也想跟過來，不過走到校門外卻：“們還是不來了。私人空間，冰神你好好勸勸他。”
諶冰打車過去。
上車給蕭致打了個電話，卻沒接。諶冰習以為常，直接去了他家，不過上樓卻發現門緊鎖著。
蕭致不在家。
諶冰拿手機重新發消息打電話，還是沒回。
估計在忙。諶冰有蕭致家鑰匙，取出，開門後進去。
房間裡因為門窗緊閉，空氣相當的悶熱。
諶冰推開落地窗通風，邊坐回沙等人回來。
茶幾上放著一遝錢，除此之外，似乎沒什麼特彆的地方。
諶冰等到七點時準備吃飯，不過想到蕭致還沒回家，決定再等等。
一等等到十點多，他蜷在沙，無聊得給每個應用點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等到蕭致。打電話也不接。
蕭若也沒在家。
諶冰感覺些不對勁，鎖門，去樓下找王月秋。她店門開著，但人卻不在，隻有那個特彆乾瘦的曾叔。
諶冰跟他不太能說話，問：“請問王姨在嗎？”
對方認得他，反應冷淡：“不在。”
“那——”
諶冰還沒道明來意，曾叔揮了揮手：“她跟蕭致去派出所了，你自己過去找吧。”
派出所？
諶冰心的擔憂越來越強烈，說完謝謝，到路邊攔了輛車。
這時候已經快十一點，街燈火通明，夜風中開始滲出寒意，諶冰本來隻穿了件t恤，些感覺到冷了。
他到派出所門口時，麵燈火通明，身影慢慢走出來。
中間的少年高挑，清瘦的手揣在校服兜，白淨的衣衫上沾著血，微微彎腰往另一頭走，似乎在尋找什麼。
諶冰呼吸都快停住，喊：“蕭致？”
少年站住。
蕭致轉了過來。他站在陰影，逆著光眉眼看不分明，認清諶冰後走近：“你怎麼來了？”
路燈光照著，他的眉眼五官渲染得分明而鋒利，額頭留著傷口，唇角血跡結痂，眼裡是剛過狂的散漫和野性。
諶冰緊張起來：“打架了？怎麼回？”
“沒事兒。”蕭致先否定，接著輕描淡寫，“他們想強行帶蕭若走，不讓，就這麼起來了。”
打起來了？
這段時間楊晚舟協商無，可能隻有采取這種強製的方式，雖然不太好，但並不是沒先例。
諶冰著急了：“嚴不嚴重？”
蕭致看彆的地方，避開了話的關心，“不嚴重。”
“讓我，怎麼不嚴重了？要不然現在去診所？”
蕭致搖頭：“不行，現在有。”
“還什麼？”
諶冰抬手抓著他校服走了沒幾步，背後傳來彆的聲音。
那個人不知道是誰，一團陰影，苦口婆心跟他說話：“真的，蕭致，勸你放棄。”
“你不大不小了，應該懂。讓你妹妹回到你媽媽的身邊，是對她好。”
“連蕭若自己都答應了，你——”
蕭致本來漠然，聞言突然轉向他，厲聲道：“滾！”
“蕭若說了她可以走，隻要媽媽給你錢！不再為難你，蕭致，但凡你聰明一點兒，這時候應該想想問你媽要多少！”
“叫你滾！”
蕭致轉身朝他走過去，他很高，影子猙獰地拖到地麵，像是尖銳的爪牙。那個人本來走路就瘸，明顯是楊晚舟的人，被他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次打架我都沒計較你的過失，你這是故意傷人！為人的話不好聽，蕭致，你不是小孩子了，這麼明顯的理都不懂！”
蕭致加快腳步，衣角從諶冰掌心拉扯出去，摩擦後的刺痛感泛起。
旁邊的警察剛準備收班眼看這邊好像又要打起來了，晃著手電筒“哎！”“哎！乾嘛呢！”喊了兩聲。
諶冰拉住蕭致的手腕，拽他：“彆去了！”
蕭致呼吸燥烈，停留在原地時身體動勢卻是隨時會跑過去，他手指不住地顫動，直到那群人上車，掩護著另外兩條藏在車窗後的身影。
“操！”
蕭致突然想起什麼，開始狂奔，他腿長，兩三步跑到距離車輛步之遙，但正好要靠近時車輛猛然發動，朝前駛去。
接著，車窗內響起一聲淒厲的哭喊，兩隻小手用力抓拍著窗戶。
“哥哥，哥哥！哥……”
蕭致聲音幾乎咬碎破碎：“蕭……若！”
車輛行駛非常快。
蕭致沿著街往前跑，追到一半，車輛越來越遠，消失在燈紅酒綠的深夜街景中
蕭致細長的手指傷痕累累，他著遠處，確定那真的可望不可及後抬手一拳砸向旁邊的樹乾。他牙齒咬出血腥味：“操！”
“操他大爺！操！”
“操！為什麼！”
“為什麼！”
他困獸一般地無頭亂竄，渾身散發著難以靠近的暴躁戾氣，手背泌出鮮血，彎彎曲曲蜿蜒地流下，眼底充著紅血絲，被諶冰抓過手查看傷勢時指骨攥緊，堅硬得乎掰不開五指。
諶冰：“你彆這樣……”
蕭致劇烈地呼吸，校服底下的清瘦鎖骨隨之起伏，渾身燥熱，直直盯著車輛遠去的地方。
他眼裡說不清是不甘，不舍，還痛苦，或者憎惡。
諶冰本能地開口，後背全是冷汗，語速很快：“彆著急，現在先去查看傷口，明天考試，考完就接她回來。”
蕭致搖頭，眉眼被燈光染著，語氣冰涼：“不……”
“你冷靜點兒！們可以找她回來。”
“不……”
已經不知道蕭致在想什麼。
諶冰看著他，茫茫夜色裡，隻有他絕望地站著，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得到這一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注定孤身一人，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是對是錯，更不知道人為什麼這麼無力，隻能一次又一次眼睜睜著重要的人離開，拚儘全力不能挽留。
諶冰喉頭發痛，乎更咽：“蕭致……”
他轉過身來，陰影隨著燈火乍入眼簾，遮天蓋地。
他用力地抱住諶冰，手臂乎將他勒入骨髓，重重地、用力地埋頭在他肩窩，無意識錯亂地喊：“諶冰……”
“在。”
“……諶冰。”聲音很低，乎融入夜色，沾染著虛無渺茫的霧氣。
諶冰聽到自己清晰的回答。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