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冰:“隨便。”
蕭致側頭,窗外是黑壓壓的車流,他嘖了聲:“路上好堵。”
諶冰:“要不要讓司機接你?”
“算了,”蕭致說,“他來了也堵,我一會兒去地鐵站,還比較快。”
諶冰說:“那行。”
蕭致心情不錯,低頭看表:“還有兩個小時。”
公交車四十分鐘,地鐵一個小時,再步行幾分鐘到醫院。
——見麵倒計時。
諶冰問:“你吃飯了沒?”
蕭致:“沒呢,到醫院了跟你一起吃。”
諶冰應聲,聲音很輕:“那你餓不餓?”
“不餓。”
諶冰開始思索:“晚上吃什麼?”
“隨便啊,”蕭致想起重點,“現在能下床了嗎?”
“……”諶冰沒跟他爭,“早就能下床。”
“那能不能走遠?去醫院外麵吃飯?”
諶冰:“不能。”
“行,還是讓店裡送過來。”
蕭致脊梁放鬆地靠著窗戶,黑色羽絨服拉鏈在鎖骨處敞開,腿特直,人特彆高,喉結被陰影輕微收斂。他身旁站著的小女生偷偷瞟了他一眼後,站都站的很不安慰,也不敢抬頭看他。
蕭致問:“給你發的歌都聽了?”
諶冰:“聽了。”
“我唱的怎麼樣?”
“還行。”
“還行,”蕭致說,“那今晚我就唱歌哄你睡覺了。”
“……”
諶冰硬是加了句:“沒有必要。”
蕭致唇角彎了彎,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把你平時吃飯那餐廳的名字給我,我現在點菜,等我過來正好能一塊兒吃。”
諶冰從櫃子裡翻出號碼,發給他。
蕭致在網上訂餐,邊問諶冰吃什麼。許姨有些搞不來這個,每次都是電話訂餐。她在旁邊看著,對蕭致的到來很是欣慰:“那今晚就你倆一起吃飯,彆點我這份,我馬上就回來。唉,可算也能回家收拾收拾自己了。”
她平時伺候諶冰一整周,隻有蕭致來了的周末才能喘口氣。
蕭致說:“好,阿姨,你好好休息。”
許蓉本來打算等蕭致到了再走,不過中途接了個電話,家裡需要主事,就提前離開了。
聽到掩門,蕭致抬了抬眉,問:“病房沒人了?”
諶冰:“嗯。”
蕭致表演開始,抬起手腕看表:“我馬上轉地鐵。”
“嗯。”
蕭致聲音帶笑:“還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
諶冰被他帶動得有些急躁,“你快點。”
“很快了,是這個公交不行,我都想上天飛過來。”
諶冰嗤一聲笑了。
公交車搖搖晃晃停在地鐵站旁,蕭致把著扶欄跳下車輛,隨即沿著街道向地鐵站狂奔:“我跑兩步。”
風聲直接灌倒。
耳邊響起摩擦過去的聲音。
諶冰隻能說:“注意安全,不要跑。”
蕭致攥著由深棕色圖紙包裹的玫瑰,穿過匆匆的人群,到地鐵站的電梯時呼吸加重,氣息有點兒亂:“我非常安全。”
他買好票,跑到底層等地鐵,正好過來,沒忍住笑了:“你看,跑對了。”
諶冰好笑:“行吧。”
地鐵內信號不太好,經常把他倆的畫麵卡成PPT,但兩個人都堅持地沒有掛斷,進行網絡延遲後的艱難交流。
地鐵還有點兒吵,經常變成蕭致問:“你說什麼?我剛沒聽清。”
諶冰:“我說……”
“你說什麼?”
“你……”
“我什麼?”
“我說你……”
“你說我什麼?”
過了一會兒諶冰簡直在喊了:“我說你卷子跑掉了一張!”
蕭致聽清楚了:“沒事兒,掉了就不要了。”
喊完,諶冰微微皺眉,手指隱隱按住了小腹的傷口:“我剛拆線,你彆氣得我金創崩裂而亡。”
蕭致:“幫你什麼忙?”
“……”
蕭致垂眼看著手機屏:“我真的聽不清。”
諶冰心說:算了。
諶冰說:“隨便聊吧。”
“嗯?”
“你到樓下了,給我買包濕巾紙。”
“買包子?”
諶冰耐心地說:“濕巾紙。”
蕭致側頭,附耳靠近手機:“什麼紙?”
“……”
諶冰安靜了一會兒。
地鐵相遇時會發出巨大的鳴嘯聲,灌著獵獵的風聲,諶冰仿佛實驗性地冷靜道:“我喜歡你。”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
按理說,這句話應該也聽不清。
蕭致轉向視頻,眉眼深沉,唇角不覺浮出點兒笑意:“我也喜歡你。”
“……”
諶冰無奈:“這句話怎麼聽清了?”
蕭致:“不知道。”
總覺得有蹊蹺,諶冰眼跳了跳,問他:“你是不是故意騙我?”
蕭致內斂的視線落回手機屏幕。
他靜了靜,半彎著脊梁重新貼近:“我是不是什麼?”
諶冰:“……”
真的有這麼神奇?
諶冰舔了舔唇,覺得十分無語,對麵,蕭致唇角的笑意慢慢擴大,好像計謀得逞。
“……”
不管剛才聽沒聽清,現在是肯定聽清了裝沒聽清。
諶冰壓低眼皮看著他,感覺不爽。
蕭致沒事人似的,明顯對諶冰這個發現還挺感興趣,懶洋洋看著他,尾調上揚:“不然你再說一次?”
諶冰:“……”
“我感覺,”蕭致思索之後,笑道,“我好像隻能聽見你說喜歡我。”
-
終於從地鐵下來。
天色傍晚,冬天夜晚來得早,天色仿佛裹著灰塵似的陰沉。
蕭致站在拐口的大排檔門外,邊等小龍蝦,邊問:“飯菜都送到病房了?”
諶冰:“嗯,你在哪兒?”
“我買好小龍蝦,馬上來。”
諶冰靜了靜,說:“你快點兒。”
打包好的小龍蝦用紙盒裝著,往裡塞了好幾張塑料手套,蕭致拎著這玩意兒不方便跑,但勝在腿長,一步跨得抵過人家兩步。
“到樓下了到樓下了。”蕭致邊走邊彙報情況。
諶冰剛才明明還著急,現在就若無其事“嗯”了聲,一副很沉得住氣的BKing模樣。
蕭致懶得說他,進了電梯。
電梯裡還有彆的人,去不同的樓層,諶冰的科室在8樓。電梯門打開後一群人往外走:“彆擠啊!”
門外的人也等著進來。
蕭致剛放下手機,抬頭那瞬間,看見擁擠的對錯人流中,一條高高瘦瘦的身影。
諶冰穿寬鬆單薄的病號服,被人擠得往旁邊讓了讓,抬頭,向電梯內看過來。
蕭致怔了一秒,和他目光相對。
諶冰一副若無其事的神色:“來了?”
“操。”蕭致過去,順手摟過了他肩膀,“你能走到這兒了?”
諶冰隻穿了單薄的一件兒,走道沒有暖氣,他手腕從袖口探出來,挺瘦的,身體的溫度比剛從外麵進來的蕭致還低。
諶冰被他抱住,先看了看周圍的人不耐煩想推的,但慢慢蹭到了他懷裡:“嗯,走過來很輕鬆。”
蕭致音量抬高:“很輕鬆?”
諶冰安靜了一會兒,咳嗽著輕聲說:“其實也有一點痛,畢竟剛拆線。”
“……”
蕭致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順手給買紙卷包裹的花遞到他手裡,攙著回病房:“走了。”
他拉著諶冰的手也冰涼冰涼的,畢竟內臟受損,身體到現在還沒調理好。
諶冰看了眼他塞到手裡的玫瑰,本來一路都很期待,現在當著諸位醫護和病友的麵,突然有些尷尬。
旁邊的小護士看他倆好一會兒,隨即笑著低頭。
諶冰說:“走快點兒吧。”
“?”蕭致臉就不好看,“你還能走快?建議想讓我抱你直說。”
“……”
諶冰心說算了。
他倆手指交錯在一起。
諶冰五指細,這段時間住院力氣都給他住沒了,但相當的白淨整潔。
指尖相抵,少年情緒挑起,莫名其妙想有更多的身體接觸。
何況,都這麼長時間沒見。
蕭致指背淡淡地撫過他指節,呼吸收緊:“要不然,真的我抱你?”
“……”
諶冰側頭:“我不想丟人現眼,謝謝。”
相安無事地往病房走。
最後的兩步,蕭致的指間逐漸收緊,下一秒推門進去,剛聽到“哐當”關門的聲音,諶冰就被扶著肩膀輕輕摟進了懷裡。
房間有暖氣,蕭致邊解外套邊罵了聲“操”,忙得裡裡外外,還分出心思貼著諶冰的唇輕輕撕咬,脫下丟床頭,單手摟著諶冰,一手扶著他腰免得弄到傷口,光親著他呼吸都有些亂。
諶冰也挺混亂,腦子裡空白一片,沒什麼彆的話伸手環過蕭致的腰。
蕭致擔心弄到他傷口,過癮隻在他頸側不輕不重咬了幾口,指尖摩挲,側頭吻諶冰的唇。
吻得有些忘乎所以,諶冰腰脊後弓著遠離,明顯察覺到了蕭致的反應。
諶冰側頭躲開時已經被折騰夠了,唇泛紅,眼底的情緒始終收斂不到一起:“蕭致,你彆……”
“操。”
蕭致經過了剛看到諶冰那一瞬間的衝動,現在情緒平複,冷靜了不少:“沒弄到你什麼地方吧?”
諶冰心情複雜:“沒。”
他氣息還不太穩。
因窒息耳緣發紅,唇瓣濕濕的,下頜都帶著牙印。
諶冰衣服領口也莫名其妙被蕭致拉扯淩亂,露出清瘦的鎖骨和白得病態的皮膚,體質原因他容易出痕跡,頸部被指尖拂過,也沾染著有曖.昧的紅痕。
蕭致看了沒幾秒,眼底晦暗,本來打算不再繼續的,又上前抱住他:“諶冰。”
諶冰回抱住他的腰:“嗯?”
蕭致頭一次體會到這種感情,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我好想你,特彆特彆想。”
特彆特彆想。
以前是單純的想,想諶冰樹蔭底下的身影,想他被陽光照著的笑,想他平緩的聲音,想和他待在一起。
現在是想他的氣味,想他的身體,想他唇齒間的柔軟,想見他每一分每一秒,想體會他和自己交融的溫暖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