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時, 水熱了，快去洗吧。”正走神中，覃肆從浴室出來, 帶著一身水汽, 溫聲說。
鶯時慢吞吞的應了一聲，看著覃肆對她微笑，眼睫輕顫, 也回了一個微笑, 往浴室走去。
“今天下午我看你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 覃肆拉住鶯時的手問，說，“話也少了。”
“而且，你沒有說謝謝親愛的。”他扶著鶯時的肩膀, 抵著她的額頭, 垂眸滿眼失落。
……
鶯時遲疑了一下，雖然這個身份的丈夫有些出乎預料，但一下午的時間，她也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和諾蘭公爵以及陳定安相似的地方。
他是真正的副本NPC的可能性更高，因此，還是不要露出端倪來的好。
“我沒事, 就是不想動。”鶯時輕聲說。
“謝謝親愛的。”她頓了頓，補充道。
“好吧，放過你了。”祂含笑說, 吻了吻鶯時的額頭，又扶著她走向臥室，邊叮囑, “小心地上的水，慢點。”
“嗯嗯，我知道。”
邁步進了臥室，鶯時轉身，覃肆站在門外對她微笑，拉了門慢慢關上。
身後的浴缸冒著熱氣，整個浴室都熱乎乎的，鶯時泡了一會兒感覺差不多了準備起身，才發現屋內沒有乾衣服——
她剛剛走神，根本沒拿。
剛才脫下的衣服已經泛了潮，鶯時摸了摸，正準備湊合穿上時，咚咚咚，浴室的門被敲響了。
“鶯時，你沒拿衣服，我給你送進來。”
覃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鶯時下意識坐回浴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浴室水汽的原因，隔著這薄薄的一層玻璃門，覃肆的聲音傳進來時顯得很失真，之前聽著溫和斯文的聲音帶著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黏膩感。
她警惕的看向門口，看見投在玻璃門上的黑影一直沒動。
“鶯時？”覃肆又喊了一遍，帶著些許擔心。
聲音是正常的，剛才應該是她想多了。
鶯時想著說，“在呢，你等等，我過來拿。”
“不用，你彆著涼了，我給你送進來。”覃肆說著話，擰開了浴室門。
鶯時下意識往水裡藏了藏，忙說，“彆——”
門被打開，覃肆走進來，水汽給他的金絲眼鏡籠罩上了一層薄霧。
他腳步一頓，反手關上門。
鶯時心裡頓時一跳。
覃肆單手取下眼鏡，上前兩步將衣服放在浴缸一側的衣架上，說，“給你放這裡了，穿的時候小心些，彆再想上次一樣滑到了，嗯？”
他沒急著走，而是在浴缸側蹲下，耐心的叮囑。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鶯時迫不及待的想讓他離開，急匆匆的說。
“你啊，我可不能放心。”覃肆輕笑，站起身往外走，輕輕關上房門。
鶯時這才舒了口氣，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心跳有些亂。
大概，是覃肆的神情，太寵溺了些……
鶯時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耐心而細致的寵愛，仿佛被對方捧在心尖，容不得絲毫疏忽一樣。
她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小時候曾經有人想要領養她，但那是個變態，她逃回孤兒院後，再有人來□□，院長媽媽都會讓她藏起來。
“我們肉眼凡胎，看不出人心好壞，鶯時啊，你就留在這裡跟我做個伴吧。”院長媽媽無奈的說。
後來院長媽媽去世，她從孤兒院搬出來，給自己找了個小房子，養著一盆蘭花。
不知不覺，就又是好幾年。
可惜這是遊戲世界，要是真的能在現實世界遇到這樣一個男朋友就好了。
星海漣漪震蕩，無形的聲音響起。
【會有的】祂說。
鶯時想著起身穿上乾淨衣裳，沒忘記放水，推開門出去。
覃肆正坐在床上看書，看見她出來抬頭一笑，放下書站起身，拉住鶯時的手，說，“又沒有吹頭發。”
鶯時的確是沒有這個習慣的，她粗糙慣了，從來都是隨便擦擦然後等頭發自己乾。
“來，我給你吹。”覃肆扶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
“不用，太費事了。”鶯時試圖拒絕，有這個時間，她可以乾些彆的，反正頭發自己會乾的。
“你玩手機就好，剩下的交給我。”覃肆拿起手機放在她手裡，把人扶在妝台前坐下，找出了吹風機。
鶯時坐著看他，眼見著他找出了吹風機插好，又用手試了試風，抬眼對她笑。
她下意識回了一個微笑，不自覺的打開了手機。
呼呼的風聲響起，修長的手指穿過頭發，鶯時低頭看著手機，卻總不由的走神。
直到點開消息，她才凝神。
對話列表有很多消息，大部分都是問候一句，這是下午在秋葉家聚會時加上的。
大致看了一眼，鶯時才點開消息最多的那一個，是方欣發來的。
‘這個副本分為偽信者和摯信者。’
‘外麵城市正常，但是城市邊緣是白霧，出不去。行人看似正常，但都是機械反應，一番文化超過界限，她們就會重複回答。’
‘鶯時小姐，方便用係統加個好友嗎？’
鶯時看了一會確定對方是在和她示好，想了想，回答說，‘可以。’
‘我已經發送申請啦，鶯時小姐你同意一下就好。’
鶯時立即點開自己的係統屏幕，大致找了找，翻出了好友欄，才發現裡麵不止方欣和秋葉，這個副本其他人和前兩個副本的人也都加了她。
她依次點了同意，頓時好友列表多了二十多個人，隻是因為在副本的原因，能聯係的隻有本副本加上的九個人。
退出好友欄，鶯時隨意看了眼直播界麵，發現裡麵熱鬨的很，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
她慣來都是忽視這些觀眾，順勢就準備關閉，正好掃了眼，就看到最上麵的任務欄界麵，大大的11：3。
十四個主播，都會是誰呢？
偽信者，信得，是老婆婆拜的那個佛嗎？
“鶯時，你拜三樓那個佛了嗎？”列表裡，方欣問。
“沒有。”
“今天你們走後，老婆婆給大家都說了一遍，並且說，佛能保佑大家平安，有兩個人去拜了，是203的一個男人，還有302的一個女孩子。”
鶯時想了想，這兩個房間的人都是結伴同行的，應該存著試一試的想法。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貿然問對方處於什麼陣營，不知不覺，鶯時的頭發已經被吹好了。
吹風機呼呼的聲音停下，覃肆也沒走，而是拿了梳子一下接一下的為她梳著頭發。
“要不要綁起來？”梳好後他問。
“馬上就睡覺了，不綁了吧？”不等鶯時回答，他又含笑說，並不篤定，滿是問詢的意味。
“好。”鶯時都可以，看著鏡中的自己，滿頭黑發柔順的披散著，是她從沒有過的模樣——
她一般都是隨便梳梳，然後紮起來。
“那你玩，我去洗漱了。”
“嗯嗯。”鶯時立即應聲，一直等到覃肆進了浴室，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的樣子，似乎有些……太過乖巧了。
好不習慣。
抿了抿唇，鶯時站起身鑽進被窩裡，準備趁覃肆出來前睡著。
雖然躲避有些丟人，但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隻能這樣了。
被子十分柔軟溫暖，躺在裡麵十分舒服。
鶯時閉著眼，為了防止裝睡被發現，開始試圖想些什麼。
最好入神到就算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也沒感覺那種。
那就任務吧。
已知任務是逃出四號公寓，但已經試過，完全可以出去，那麼這個逃出——
是不是另一種意思。
遊戲，彆人的思維，存在於現實世界上的另一種存在，隻有打破這裡，她們才能離開。
遊戲分陣營，11：3，這個比例嚴重不合理，按照遊戲的公平性來說，處於3的那一方，一定有一個很強大的存在來拉高這個比例。
目前已知，公寓裡有一個神像，還有一個到處拉人燒香的信徒老婆婆。
神像一般是信徒供奉，或者是鎮壓。
所以一時間不能確定它的立場。
現在就看，今晚那兩個燒香的人，會如何了。
想到這裡，鶯時分心注意了一下外麵的動靜，但也不知道是因為隔音還是怎麼，外麵很安靜。
哢——
忽然一聲，鶯時呼吸一頓。
浴室門打開，祂走了出來，穿著浴袍，頭發半乾，注視著安靜躺在床上的身影，眼中露出輕笑。
“鶯時，”祂輕聲喊了一句。
鶯時努力放緩呼吸，裝作沒聽見。
睡著了，我睡著了。
她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帶著若有似無的顫意，偏偏還要躺在哪裡一動不動，這個樣子……
【真是可愛】祂無聲的說。
鶯時認真的裝睡，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踩在底上的腳步聲，緩緩在床另一側停下，而後身側微微下陷。
他上床了。
被子被微微拉動，有風漏進來，然後很快換做溫暖的氣息。
覃肆在靠近。
輕柔的吻落在額頭。
溫熱的氣息落在臉上，清晰而乾淨，就像一陣風，轉瞬即散。
鶯時呼吸一緊，拿捏不住要不要醒過來。
呼吸漸漸挪動，那種力道輕極了，一個一個啄吻輾轉至唇側，鶯時不敢再裝睡，眨了眨眼睫，裝出一副剛醒的樣子睜開眼。
“覃肆。”她下意識側過頭，小聲叫了一句。
“我剛才叫你，你睡著了。”覃肆輕輕伸手越過鶯時的肩膀，撐起身體俯視鶯時，聲音依舊很輕，似乎怕吵醒彆人的美夢一樣。
鶯時一時間沒想好該找什麼借口。
“是累了嗎？”好在，覃肆依舊體貼，有些擔心的問。
“嗯，有點。”鶯時立即說。
覃肆低頭輕輕吻了吻鶯時。
鶯時克製著沒有躲開，隻是眼睛忍不住眨了眨，然後，她聽見覃肆說，“你那個快來了，的確會不舒服，你趴下我幫你按按腰。”
那個，是說大姨媽？
鶯時心裡一跳。
但不做那些事就可以，眼看著覃肆已經掀起了被子，她翻身趴下。
溫熱的大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開始慢慢按揉，力道稍微有些重，但卻按得十分舒服，鶯時不自覺的柔了眉眼。
“上次看醫生讓你好好調養，你嫌麻煩，說什麼每個月就幾天，躺著就過去了，可不舒服都是真的。”
“過些天咱們再去看看醫生，好好調養調養。”
“明天我給你煮薑糖水喝，放上你愛吃的小湯圓，好不好。”
鶯時終於確定了他在說什麼，的確是大姨媽。
和一些來時肚子痛的姑娘不一樣，她是來之前腰酸不舒服，但這都是小毛病，也不是什麼大事，也就從來就沒注意過。
她沒想過調養，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和她說起這個。
恍惚中，鶯時險些以為覃肆叮囑的，不是副本中這個也叫做鶯時的身份，而是她自己。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芒，覃肆的話總是不急不緩，溫柔耐心，讓這個夜晚靜謐而愜意。
腰上的按揉使得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喚做舒服的感覺。
不知不覺，鶯時睡著了。
他放鬆了力道又輕輕按了幾下，慢慢收手，跪坐在床上安靜的注視了一會兒鶯時，為她蓋上被子。
“晚安，親愛的。”他說。
【晚安，親愛的。】星空深處，無形的聲音出現，穿過不同的時空，交疊在一起。
被子壓在身上，鶯時下意識翻了個身，粉色的唇動了動，睡得更香了。
不該打擾她，祂想。
但看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微微彎腰，輕輕在她唇上碰了碰。
時間漸漸推移，四號公寓陷入了寧靜。
另一種熱鬨，開始了。
幾聲驚叫劃破夜色，鶯時驚醒了。
“怎麼了？”她下意識問，匆匆翻身坐起。
“是樓下傳來的。”覃肆說，“和我們沒關係，睡覺吧。”
鶯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聞言看了眼覃肆，搖搖頭說，“到底是住一個公寓的，我們去看看吧。”
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是出大事了。
覃肆無奈，眼看著鶯時都已經踩上了鞋，也跟著下床，匆匆找來了外套遞給鶯時。
“晚上冷，快穿上。”
鶯時感謝的對他笑了笑，接過外套套上，那邊覃肆已經打開了屋裡的燈，簡單收拾了一下，兩人順著樓梯間往下走。
三樓很安靜，聲音是從二樓傳上來的。
兩人出了樓梯間，順著人聲走過去，就見205門大開著，門前圍了不少人。
鶯時想了想，205住的是一對夫妻，下午參加了聚會，看著也是玩家，但是不確定。
因為她們不是新來的，而是和鶯時一樣，身份一直住在四號公寓。
腳步不停，覃肆遠遠看著就半攬住了鶯時的肩背，等到了門口，立即抬起手擋住了鶯時的眼睛。
但鶯時都看見了。
離門口不遠處的地方，一個無頭男屍躺在了那裡，血流了一地。